采芑吓得钻进祁姬怀里，采莪也停住了脚步，三人慢慢转过身尽量往墙边靠去。
月光下，一高一矮两个黑影往这边走来。
祁姬胆子略大些，她听出喊话的应该是掖庭的太监，于是小心地问道：“请问可是巡夜的公公？”
两个黑影也未搭话，等走到跟前停下脚步，才从其中一个黑影的嘴里发出一声尖细的笑声，“哼哼，怪不得今天左眼总是跳个不停，原来有好事在这里等着呢，哼，哼……”采芑见是两个太监不再害怕，冲着说话的太监道：“看到我们能有什么好事！哼，装鬼出来吓唬人。”
“小小宫女脾气还不小，你们三个莫不是偷了保室的什么贵重东西，趁着天黑溜出来的吧。”
祁姬抬眼看向黑衣太监，虽然天黑但是离的近了倒也可以看出这人的样貌来。
此人看去不过三十有几的年龄，也许是月光照射的原因脸色有些发白，一双略显细长的眼睛紧贴着浓密的眉毛，那眉毛十分的特殊，它的浓密度要比一般的人浓了许多，一根根俱都向外长着，好似一字胡须长错了地方。
祁姬心道：如若他日再遇此人，只凭这长错了地方的一字胡，便也可以将他认出。祁姬感觉好笑，脸上却也不敢表露出来。
“回公公，我们三人是奉了掌使的差遣，请匠公前去修缮物品的，还望公公行个方便让我们过去。”祁姬道。
“是奉了哪个掌使的差遣？又要去请哪个工坊的匠公啊？”黑衣太监阴阳怪气地问道。
祁姬本是有意隐讳，不想让这太监对她们知道的太多，可是问题问到了当面又不能不答，祁姬刚一犹豫，采芑便抢了先道：“我们是绣坊的宫女，是去请木工匠的。”
“呵呵，你们当我是好骗的？这黑天半夜的去请什么木工匠？白日里如何不去？到底偷了什么还不拿出来？”黑衣太监突然变得严厉起来，近乎吼的音调。
“你吼什么？白日我们是要做工的。”采芑也跟着吼，“你凭什么说我们偷了东西？”
“就凭你们在这天黑时分被我撞见。”
“你……”采芑还要再说什么，被祁姬拉住衣袖止住了。
“还要强与本公公争理吗？巡夜是我的职责，为这皇宫除污去垢也是我的职责。”太监冷笑一声，“你们可有听说过刑狱司吗？对了，还有爆室，要不要……哼，哼，去试试！”
祁姬已猜出黑衣太监的意图，今儿晚要是不在她们身上榨出些油水来他是不会罢休的，虽然他也知道保室的女子是没有什么油水可榨的，但是到嘴的食物即使再粗糙哪有不吃的道理，更何况这是个变了心性的低等太监。
假若，真的如他所说……祁姬不愿再往下想。
僵持有时，祁姬抬头看看越加暗下来的天色，心中不免有些焦急。因为情急她们根本没有在意时间，入定时分马上就要到了，工匠们大约也该歇息了，就算她们此时返回绣室，会不会被关在院门外也是不好说的。采莪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她从胸前掏出那两枚铜钱，上前一步递到太监面前，“公公我们只有这两殊钱了，你拿去让我们走吧。”
太监把嘴一撇，“谁稀罕你这两个臭钱，本公公我也不愿在这里同你们耗着。”说着他侧过头冲身后的另一位身材矮小的黑衣太监说道：“马凳，去刑狱司报案，就说在北巷擒住了三个偷东西的女贼，找两个值夜的小黄门过来拿人。”
“师傅，我看他们不像是贼。”一个十分稚嫩的声音传来。三个女子随声音看去，跟在大太监身后的却是一个年龄不过十三、四岁的小太监。
“废什么话！”大太监大喝，“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说着大太监抬手就要打向马凳。祁姬赶紧上前抓住大太监就要落下去的手臂，“这位公公，您先莫动怒。”祁姬放开手，从衣袋中掏出一件物品
看到祁姬果然拿出了东西，大太监立马有了笑容。祁姬将包裹着物品的粗布揭开，一件银晃晃的夹衫露了出来。见是一件小小的夹衫，大太监不免有些失望，“我当是什么来着，就这么一件破衫？”太监嗤鼻一笑。
“公公您莫笑，这可不是一件普通的夹衫。”祁姬打开小衫，将它举到公公面前，“这件夹衫虽说用缎不多，但此料却是缎中之贵品。”一听此话，大太监登时来了一丝兴趣，“这缎还有什么讲究？”
“此缎名为妆花绫，是用上等蚕丝织成，触及冬暖夏凉，是织物中的上上之品。此缎皇宫多见，可是一般百姓是很难见到的。”祁姬一副当行本色的样子，“还有这丝缎上的刺绣，乃是婢女用这皇宫的牡丹苏绣细细绣成，二者相融更是难得，若是带出宫去至少可换回三两宫银。”
“三两宫银？”显然大太监非常吃惊，三两银子对他们来说已是不菲，更何况是质地更纯的宫银。
“是的公公，婢女绝无虚言。这绫缎已值二两宫银，而这宫中的牡丹刺绣，价值一两宫银还只是往少里估算的。”
噶、噶……一只老鸹扑腾了几下翅膀，从不远处的屋檐上猛地飞起，几声划破夜空的叫声传来，在这寂静的皇宫夜晚令人不寒而栗，北巷这条狭窄的僻静小巷更加显得阴森可怖。
采芑往祁姬身边靠了靠，采莪拉住祁姬的衣袖，很是惋惜，“姐姐，这么贵重的物品不能给他。”
听到采莪的话，大太监将细眼一瞪，“谁知道这东西是不是你们偷出来的！就算这牡丹花是你自己绣的，可就凭你们，怎么可能有这绫缎？”
“你才会偷，这绫缎是祁姐姐时常为织坊的姑姑和宫女们代写家书，姑姑们为了感谢祁姐姐，从废弃的织料中裁下送给祁姐姐的。”采芑忍不住冲着可恶的大太监嚷道。
“这么一说我倒是明白了，感情这缎子上有不少的残次。”大太监有些失望。
“公公放心，缎料上的残缺已用图案掩住。如不是，我又怎敢乱言这缎衫价值三两宫银？”
“可是这宫中也有规定，所有物品凡是有残缺的，要么下派宫女太监使用，要么是……不适合下人们使用的，一律损毁不得私藏。”大太监阴笑两声，阴阳怪气道：“还是让我说对了，你们果真私藏了物品，这与偷有什么区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