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绣坊大门不远处,马凳与祁姬分了手。
采莪采芑站在门廊外正焦急地往这边瞅寻。一见到祁姬,二人立马跑上前去,不料一阵奇臭迎面扑了过来,再仔细一看,祁姬浑身上下沾满了粪汤。
“祁姐姐,你这是遇到什么了,……这?”采芑邹眉,采莪也是疑惑不解,“姐姐你可急坏妹妹们了,”她瞅着祁姬一身的污物,不无担心地说道:“幸亏今晚掌使不在,我们快些回屋吧。”
三人回到睡房,房中没有一人。
采芑不停地追问,这一身的污物到底是怎么回事。祁姬只觉浑身疼痛心疲力竭,实在不愿说话。采莪见祁姬疲惫,忙扯了采芑拎起水桶,“姐姐先洗洗换了衣服,我同采芑再去打两桶水来。”说着拉着妹妹向门外走去。
祁姬将水缸内原有的水用了个一干二净,才把自己洗了干净。她把姐妹俩打来的两桶水倒进水缸,就再也没了力气,一下子瘫坐在睡床。外面传来两声更音,已是入定时分了,抬眼往窗外看去,掌使的房间仍旧没有灯光亮起。
一个人在静谧的房内,想起今晚的遭遇不觉有些后怕,她如何也想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是因为云莫?祁姬摇摇头,自语道:“只是一点小摩擦而已,掌使绝不会如此替她出头的。”实在理不出头绪,想起绣室一大堆活计心烦不已。身后又是一阵疼痛,唉,算了,还是先把马凳的家书刻出来吧。
取过马凳给的几片竹简,上面还有几滴水珠,祁姬下来睡床使劲甩了甩,又从自己的厨洞内取出一枚用发簪改过的小刻刀,将烛台移近认真地刻了起来。
不出一个时辰竹简上已写满字迹,吹去尘沫再看过一遍,确定并无遗漏,于是按顺序将竹简排好塞进衣袋,吹灭了烛台。
三更鼓还未响,祁姬不忍就此歇息,拢齐还未干透的头发揉揉脖颈,准备到绣室去。
走到门口有声音传来,仔细听,是一个人细碎的脚步正往睡房走来,嘴里还轻轻哼着小调……是云莫,祁姬顿了一下,赶紧收回已伸向门栓的手,迅速收起晾在竹撑上的衣服,躲进角落里蹲下身。
彭吱门被推开,紧接着咚的一声又被关上,哼着小调的云莫走进屋擦亮烛台。洗脸,梳头,一阵忙碌声后,烛台被熄灭。
“可累死我了。”云莫脱去外衣,叽咕着爬上睡床……不大的功夫,轻轻的鼾声便传了出来。
祁姬站起身重新放好湿衣,小心翼翼地走到床边,轻轻晃晃云莫。没有反应,确定已是睡熟了,看来这丫头的确是累坏了。祁姬掏出药丸,想了想,掰下一半,又将剩下的一半塞进云莫口中。云莫咂咂嘴轻哼一声,侧侧身面向一边继续酣睡。
祁姬轻轻走出睡房来到院中,四处瞅瞅确定无人,于是找到一处草丛将剩下的药丸用树叶包紧了埋进土里,又压上一块石头,然后往绣室走去。
直到四更天,绣女们才陆陆续续走出绣室。
采芑收拾好自己的绣案,奋力地伸了个懒腰,揉着双眼走过来,在祁姬旁边坐下,有气无力地说道:“两位姐姐,我们也回吧,眼睛要睁不开了。”说着张开嘴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采莪也收拾好回过身,“是啊,姐姐我们也回吧,还要早起的。”祁姬环视一下绣室,除去采莪采芑,绣室内还有三、四个人正在收拾绣案。
“再略等片刻,这只雀翅马上就要收尾,便好下绷了。”
“嗯,”采芑看着祁姬手下马上就要收针的绣图,神情专注起来,“祁姐姐的手艺就是不凡,这只孔雀在姐姐手中仿佛活了一般。”
采莪也道:“姐姐的绣艺可是你我能够品评的?姐姐要做绣娘天下第二,那可没人敢争第一的呐。”
祁姬玩笑道:“在妹妹们眼中,祁姐姐可是最好的呐。”说着手下已是收了针,抬起头突然又是一阵疼痛,情不自禁地唏嘘出声。
“姐姐你没事吧?”采莪担心地问道,眼中充满疑惑。采芑也要开口,祁姬伸手按住她的手臂,轻轻摇了摇头。
祁姬的这一动作更是令人不解,俩姐妹吃惊地看着她,暂时紧闭了嘴。
直到绣室内再无了其他人,祁姬站起身走到门口探出身看去,确定周围再没有一人,又向绣掌使的房间瞟一眼,仍旧没有灯光。她抽回身关上房门,紧挨着采莪采芑坐下,噗一声将烛火熄灭,室内立时漆黑一片。
祁姬低声将今晚的遭遇一五一十地述说一遍,采莪采芑大惊失色,只是室内太黑看不到她们的表情,只听到采芑不停地发出惊恼声,采莪提醒妹妹,“小点声莫要惊动了旁人。”采芑也不理会,抓住祁姬的手道:“幸亏没出什么事,可是,这掌使也太阴狠了。”
“不知这掌使劫持姐姐,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采莪疑惑不解。
“现如今已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以后你们也要提防着些才是。不过,我已将那丸迷药放入云莫口中,要想弄清楚她们的企图,还需妹妹们帮个忙……”听祁姬将谋划讲完,两姐妹使劲地点了点头。
三人回到睡房,所有绣女都已躺下,房内一片漆黑。采莪摸到烛台用火石擦亮,不小心将一滴烛油滴到采芑手上。
猛不防被热油一烫,采芑疼得哎吆一声,没好气地叫道:“姐姐你咋这样不小心,我的手都被你烫出泡来了。”说着很夸张地把手抬起来,不停地吹气。
采莪瞥一眼采芑的手,不屑道:“就你娇气,只那么一点烛油,怎就能烫起泡来了?”
“不信你看,”采芑撅撅嘴,猛地将手伸到采莪面前。“疼得是我,自然你不会疼的。”
“好了,好了,总是大惊小怪的,我也懒得理你了,还要早起干活的,我可是要睡了。”采莪一副漠不关心置身事外的态度,让采芑气愤不已,她快步走到正准备歇息的祁姬身旁,大声道:“祁姐姐,姐姐她太不讲理了,你得说说她才是。”祁姬笑笑,“这点小事就算了,你也快些歇息吧,大家都累了一天了。”
见祁姬也不帮自己,采芑生气了,“疼得当然不是你们了。”说着气呼呼地走到睡床边。在自己的睡位前站了片刻,嘴里嘟囔着:“哼!就知道欺负我,”边嘟囔边转身向前走出几步,拽起已经睡熟的一个女子,“小翠,你去我那边睡,今晚我才不要挨着她们。”采芑边说着边抬起被烫伤的手,狠狠地吹了几下。
小翠迷迷糊糊地被拽醒,也不知发生了什么,眯瞪着两只睡眼,稀里糊涂地点点头,被采芑扶到她的睡位上又呼呼地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