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章和刚把马缰递给府里的小厮,朝安风她们走过来时,那匹马似是看人下菜碟一般,又开始作乱,竟朝林珍儿的方向奔来。
林家世代为武将出身,林珍儿的父兄皆有一身好武艺,祖上曾也出过女将,偏偏到了这辈,正支女孩儿中只有林珍儿一根独苗,奈何她对习武实在不感兴趣,家中父母兄弟又极尽宠爱,便没强求。
只见林章和反应过来面色大惊,连忙追了上来。
林珍儿更是呆愣在原地,手足无措地不知如何是好。
安风离得近,先是飞身将林珍儿带离原处,又快速折回,待那匹马撞向她时,后撤侧身出手拉住那空中飞舞的缰绳,顺势一跃而上,翻身上了马。
那马似是很不服气,前脚离地后仰,作势要把安风甩下去,安风只得不断勒紧缰绳,低伏在马背上保持平衡。
林章和急得不行,但因刚才的一番较量和他腰腹上撕裂的伤口,让他的行动无法再像第一次那样迅猛有力,当然若只是单独制服这匹马也是可以,但马上有安风,他怕稍有不慎,会伤了安风。
可那马愈发狂躁,林章和一时也找不准时机上马。
安风心里也没底起来,她曾驯过马,但未曾遇到过这样的烈马,看来是她大意轻敌了,总归现在反悔也下不去了,算了,和它拼了。
安风发了狠,将缰绳死死拉紧,又在马脖子上饶了一圈,再次拉紧,不给这马半丝喘息的机会,势有它再不安分就勒死它的架势,那马挣扎了片刻,许是喘不上来气,突然安静下来。
安风缓了缓,渐渐松了缰绳,试探那马的反应,那马则若无其事地前后走了几步,好似刚才什么也没发生。
林章和趁机上前,抻住马缰,助安风下来。
林珍儿小跑过来,急得满头大汗,眼睛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哭道:“安姐姐,你没事吧?都怪我,非要拉着你来后院看马,害你为救我受伤。”
“无碍,就是手破了点皮,不打紧。”安风宽慰道。
看着安风通红的双手,有几处都露出了血肉,林章和一脸歉意。
“还不请大夫来。”林章和吩咐一旁的小厮。
三人一同等大夫,林章和因为这次意外凶了林珍儿一顿,林珍儿便有些不敢说话了,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空气间莫名的尴尬,安风实在有些不得劲,缓和道:“这次确实是个意外,也不怪林小姐,况且我也没什么事,林二公子莫要生气了。”
“早些年让你学些武艺傍身,你偏不听,现下好了吧,遇事便需要旁人搭救你。”林章和斥责道。
“那...那我现下学还来得及吗?”在林珍儿委委屈屈哽咽着憋出这句后,林章和也被气笑了。
安风也笑了,“你现下有功夫,还是备嫁,准备做新妇吧。”
大夫给安风上药包扎后,起身准备离开。
林章和从始至终也没提自身的伤势。
“大夫还是在府上留一会儿吧。”安风开口,转而对林章和兄妹说:“时辰不早了,我也该打道回府了。”
“我送你。”林章和道。
“不必了,林姑娘送我就好。”安风转身,临出门时,云里雾里地说了句,“武将也该爱惜自己的身体,旧伤未愈,再添新伤,再年轻即是铁打的也不行。”说完便离开了。
林珍儿没细想这句话,也跟着离开了。
林章和倒是听懂了,他先是下意识地机警戒备起来,后又突然觉得自己好笑,人家明明没有恶意,自己却在这后知后觉的草木皆兵,真是有些丢脸呢,便渐渐松了心弦。
一个月前,林家长子林业平在北狄边境发现北狄军队有了新的不寻常的部署动向,他心下不安,却又无法轻易回京,便书信通知林章和,让他借妹妹的婚事回京,将此事告知父亲和朝廷,以商量谋划对策。
他于返京途中遭遇刺杀,受了伤,这事他只告诉了父亲,连妹妹和母亲都没告知,府中和他朝夕相处的人都未发觉,却被安风三两下发觉了,他真的好奇,她究竟是何时发觉的?林章和是怎么也摸不着头绪。
算了,不想了,林章和有些庆幸,幸好,幸好她对林珍儿没有恶意,否则,他可怎么安心让自己宝贝了十六年的妹妹出嫁啊。
安风突然觉得,上天好像对她也没那么苛待,至少嫁过来的是林珍儿这样纯善的女子,她甚至感到一丝庆幸,庆幸并不是每个女人都像安府后院的那些女人一般狰狞可怖。
若是这样,往后的日子似乎也不是那么难过,她或许可以忍耐一下、再忍耐一下,就这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一直过下去吧。
那边晋琛刚回府,便有小厮急急忙忙地向他通报了安风的事情,虽得知安风并无大碍,可他仍旧心有余悸,强按下奔去林将军府将人接回来的冲动。
因为若是如此,不免有了兴师问罪的嫌疑,这势必会损伤两家的情谊。
另外,若他为了安风下了林府的面子,又怕会给她带来意外的波澜,他只得作罢。
安风刚回府,便瞧见翠枝看到她,先是一喜,仿佛石头落了地一般松了口气,后又转为掩藏不住的担忧,着急忙慌地向她赶过来。
看着往日一向沉稳的翠枝,此时正上气不接下气地努力要说些什么,“娘娘,你...你可...终于回来了,殿下...殿下他...”
“你且先缓缓,顺口气再说,怎的这般慌张?”安风打断她。
翠枝拍着胸脯平复了会儿,又开口道:“殿下知道您去了林府,还...还知道了您受伤的事,这会正在枫林阁等您呢,看着脸色很不好,您心里可有个准备。”
“好,我知道了。”安风的心陡然沉了下来。
她真是搞不懂他,明明近来自己一直在迁就他,事事都让他占了上风,可他的脾气却愈发的古怪起来,动不动就阴阳着个脸,搞得好像自己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似的。
“翠枝,你去吩咐厨房做几道可口的饭菜,我饿了,让他们把饭菜送到前厅,我要在前厅用膳。”安风的眉头渐渐收紧,一边吩咐,一边略显疲惫地大步往前厅走去。
原本脸上挂着笑频频回应“好”的翠枝,在听到安风吩咐要在前厅用膳的时候,大脑似宕机一般,怎么也反应不过来,等反应过来后,又似乎怎么也不敢相信,忙两步并作三步追着劝道:“娘娘,您怎的还跟殿下置起气来了,您...”
安风倏地停了下来,蹙眉盯着翠枝,眉间的情绪似乌云密布般翻涌着,却不开口说话。
翠枝吓的后退两步,呆愣在原地,她好像从未见过安风发脾气,是以觉得安风定是一个柔和温吞的性子,没成想这突然的转变,让她一时间乱了方寸,无措到不知该如何应对。
片刻,安风扭头径直去了前厅。
“翠枝姐,就按娘娘说的做吧,娘娘她也是一时着急,并没有怪罪你的意思,你别多想了。”诗茵留下来宽慰着翠枝。
桌案前,安风一边按揉着太阳穴,一边平复着自己的情绪。
那边晋琛收到消息,瞬时被气的冷笑出声,手中的茶杯也在大力按压之下碎裂开来。
下人们大气都不敢出一声,俯首低头战战兢兢地退了下去。
安风用了晚膳,又趴在桌子上自己待了会,抬眼看了看天色,问道:“翠枝,殿下还在枫林阁吗?”
“在呢,殿下把院里的人都轰了出去,等着娘娘呢。”
“哦”安风若有似无地应了一声。
真愁啊,愁的安风脑子昏昏沉沉的都有点冷了,若说刚才还在气头上,那现在她是真的有点怕见到晋琛,才迟迟躲着。
从前他对她虽也算不上好,但好歹不会限制苛待她,更不会因为一些小事和她生气,两人大多井水不犯河水。
后来俩人如胶似漆地过了两个月,再后来就渐渐这样了,安风能明显感觉到晋琛对她愈发没了耐心。
可她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做了,自己明明已经很听话了,基本上事事都顺着他的心意,只今天出府这一件事没有征得他的同意,他就摆开架势揪着不放,可真讨厌。
他就没想过,自己身为侧妃若是总拒了林府的邀约,今后这关系又该如何处?皇后娘娘又是否会拿这事做文章针对她。
哼,也是,他怎么会在乎呢,被针对的又不会是他。
之前他赶走连漪的时候,还将黑锅扣到了自己身上,哦,还有,再往前数,他还想杀了自己呢。
安风想着想着,眼角便不自觉有泪淌了出来,只觉得更冷了。
她把脑袋缩在胳膊里,吸吸鼻子微微喘息着,竟慢慢睡了过去。
“殿下,娘娘她在前厅睡着了。”
晋琛扯了扯嘴角,眉宇间的郁色更深了,那皮笑肉不笑透着冷冽目光的阴森模样,直看得人心惊胆寒,似是火山喷发的前兆。
前厅的人呼啦啦跪了一地,直到晋琛走到她旁边,安风都一无所知。
也真是奇怪,来之前本想着把人弄醒斥责一番的,现下到了眼前,看着她埋着脑袋趴在桌子上睡着的样子,却突然不忍心了。
他小心地将人抱起,返回枫林阁。
安风迷迷糊糊地看见晋琛抱着她,脑子怎么也转不动了,似有些难耐地说了句,“停下。”
晋琛没有理会她。
安风开始变得急切起来,嘶哑着喉咙继续开口道:“停下,腿麻了,抽筋了,快停下。”
晋琛看了一眼怀里的人不像是作假,遂将其放到廊椅上,声音依旧冷冷地,“哪条腿?”
“两条腿都麻了,左腿还抽筋了。”安风靠在廊柱上,掐着左腿回道。
晋琛也坐了下来,顺势将安风的两条腿搭在自己腿上,轻轻敲打揉捏着,以缓解她的不适。
晋琛也觉得无语,明明刚才自己还那么生气,现下捏着捏着便轻易将自己撩拨起来,然那人却丝毫不知。
他一把打横将人抱起,回到了卧房,将安风放到床上。
他拍拍她的脸,并不温柔地说道:“醒醒,别睡了。”
安风缓缓睁开眼睛,晋琛才从她红肿的眼睛上留意到她满脸干枯的泪痕。
晋琛的心跟着漏了一拍,他很少见她流泪,也见不得她流泪,但他还是强装镇定,板着脸问道:“我都还没责罚你,你倒先哭上了。”
安风不想理他,转身背对着他。
他不满,又将人翻了过来,翻身覆在她的上方,似是命令道:“把手伸出来。”说着便将安风的手从身侧举到了头顶两侧。
“我真的不知道你在气什么?”安风喃喃出声。
“你不知道我在气什么?我有没有和你说过,让你少单独和林家来往,你这倒好,出门半天就弄成这个样子。”晋琛瞥了一眼她缠满纱布的双手,刚消散的怒气似乎又聚集了起来。
“这只是个意外,都不是故意的。”安风辩白。
“意外?你知不知道这深宫朝廷世家中,每天有多少人死于意外?”晋琛开始咄咄逼人。
“他们不是...”
晋琛强硬地打断她,“谁不是?是林珍儿不是,还是那林章和不是?林家虽面上不显,难道心里不会对你的存在怀有芥蒂吗?他家可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典范,林老将军一生没有纳妾,林家老大也不曾,她那母亲暗里可是对我在娶妻前就纳了侧妃颇有微词。”
“反正我活了快20年,也就只有你一个曾想要杀了我,再没旁人了。”安风悠悠说了一句,不偏不倚地击中了晋琛的要害。
“安风。”那人吼道。
“你快起开,我要睡觉了。”安风不欲和他在这个问题上多做争辩。
晋琛噗嗤一笑,有些恶劣地说道:“你都快气死我了,你今天还想好好睡觉?”
说着,便开始低头吻她,吻着吻着又开始咬了起来,还上下其手地剥她的衣服。
安风吃痛,也不像以往一般顺从,开始踢打他,怒道:“亲就亲,你咬我做什么?”
两人你来我往,竟真的打了起来,晋琛顾着她手上的伤,也没想真的伤她,只以保守的防卫为主。
安风却发了狠,一有机会就进攻,趁其不备一拳怼在了晋琛的脸上。
晋琛愣在当场,抬手抹了一下嘴角上的血迹,难以置信地开口道:“你真的打我?”
只见安风衣衫凌乱的跪坐在床榻上,胸前展露着一片大好春光,极为难堪的紧紧握住拳,胸膛一起一伏间似有些哽咽,哑着声音开口道:“出去。”
“你...”晋琛喉头微动,还想上前。
安风随手抄起身后的枕头扔了过去,奔溃道:“我说出去。”巨大的愤怒让她整个人都轻颤了起来。
晋琛面色更是难堪,死死盯了她片刻后,胡乱捡起他刚脱下的衣衫后翻身下床,站在床前将衣服穿好后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