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将近寅时的时候，我已经准备完毕，在夷歌的指引下去了殷子衿住的东厢房，我进去时，舜华正在为殷子衿束发。

　　殷子衿见了我，便说道：“青裳妹妹起得好早。”

　　我干笑了两声，挑眉看着舜华说道：“妹妹给姐姐安排的这几个下人，姐姐觉得怎么样啊？”

　　“劳烦妹妹费心了，这几个下人，倒都是伶俐的，尤其是这个名字叫做舜华的小丫鬟，姐姐我很是喜欢呢。”殷子衿听我这么问，笑吟吟的说道。

　　舜华听了这话，抬起头看着我说道：“奴婢奉了丞相大人之命，自当尽心尽力伺候御史大夫大人。”

　　我会意的笑了笑，这个时候殷子衿的头发已经梳好，殷子衿从妆奁盒子里择了一支朴素无饰的紫金簪子，舜华为她戴上了官帽。殷子衿站了起来，有些抱歉的看着我，说道：“抱歉让妹妹久等了。”

　　“自家姐妹，姐姐那里的话？”我亲和的笑道，“走吧，轿辇已经备好了。”

　　殷子衿仔细地看了我一眼，笑道：“现在时辰还早，不如，让我为妹妹画个眉吧。”

　　我虽然退朝回府之后便换上闺阁女子一般的家常便服，但从来不曾画过眉。就算是没当上丞相之前，画眉的黛石、点唇的胭脂、染指的丹蔻也从来没有碰过，但殷子衿倒是眉长入鬓。正在我犹豫不决的时候，殷子衿一面把我摁在妆台前的椅子上，一面笑道：“妹妹就不要推辞了，女为悦己者容嘛。”

　　我听了这话，眼前浮现出了钟将离的影子，心想，他，就是我的悦己者吧。正在出神的时候，殷子衿已经拿起螺子黛为我画起了眉，不一会儿的功夫，我的眉毛就被画成了标致的远山黛。

　　画完之后，殷子衿在镜子里面反反复复的端详我的容颜，不住的感叹道：“真真是个美人儿。”

　　我佯装恼怒，拍她的手，说道：“姐姐不要忙着取笑妹妹了，再不走，误了上朝的时辰可不好。”

　　片刻之后，我和殷子衿到了勤政殿上，众位官员看丞相和御史大夫一起来上朝，又十分交好的样子，都敬畏了起来，有不少朝臣都纷纷躬身行礼道：“下官参见丞相大人，参见御史大夫大人——”

　　我四下望了一眼，只有燕云袖和寥寥数个官员没有行礼，我莞尔一笑，对众位大臣说道：“各位大臣免礼，都是同僚，不必多礼。”

　　不远处燕云袖的冷笑声，突兀的传了过来。

　　我放眼过去，看着燕云袖，燕云袖挑衅似的迎上我的目光，又绕到我身旁的光勋禄旁边，极具讽刺意味的说道：“光勋禄大人待丞相大人好生殷勤啊，唔，本官糊涂了，可不得殷勤点儿吗，没有丞相大人在陛下面前美言，光勋禄大人怎么能爬得这么高？”

　　有几个没有心机的朝臣听得云里雾里，但大多数人都还是知道燕云袖是因为她被梁太祖刺死的父亲死前也是光勋禄的缘故才故意刁难当朝光勋禄，我淡淡一笑，上前一步说道：“太尉大人差矣，当今皇上如此圣明，岂会听信他人一面之词，如果光勋禄大人欺压百姓、一手遮天，本相就算有三寸不烂之舌，陛下也不会提拔光勋禄大人。”

　　“你这个不得好死的贱人——”燕云袖的手指指着我的鼻尖，破口而出。

　　周围大人看了这个情状，都倒抽了一口凉气，我依旧笑得艳若桃李，殷子衿冷笑了一声，从容不迫的说道：“这里是朝堂之上，还请太尉大人说话之前先三思。”

　　燕云袖听了这话，泄了气一般，愤恨的甩了甩袖子，便走远了。

　　我和殷子衿四目相对，会心一笑。

　　随着一声故意拉长的“皇上驾到——”朝堂之上瞬时间安静了下来，待梁太祖坐定之后，百官一齐跪地，参拜道：“微臣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爱卿平身——”梁太祖穿着龙袍，坐于龙椅之上，一挥袖，朗声说道。

　　“谢皇上。”文武百官一起说道。

　　“水爱卿今日也来上朝了，眼疾怎么样了？”梁太祖向下扫了一眼，看我站在百官之首，问道。

　　“承蒙陛下关怀，已经痊愈了。”我躬身说道。

　　“不用谢朕，要谢就谢太医李淳吧，”梁太祖笑道，“毕竟是他在太医署日夜研究药方，才治好了你的眼疾。”

　　“是，那微臣改日让下人包一箱金子送到李大人府上。”文武百官没想到我会大胆的说这种有贿赂嫌疑的话，都疑惑的看着我。

　　“嗯，如此很好。”梁太祖的回答让众臣更加对我刮目相看，梁太祖又将目光转向了殷子衿，说道，“殷爱卿，朕下令修建的御史大夫府邸就在丞相府西方，和丞相府不过百步之遥，建成之后，朕会像水爱卿的府邸一样，亲自给你写一个匾额的。”

　　“微臣叩谢陛下圣恩。”殷子衿站了出来，叩头在地。

　　退朝之后，朝臣们纷纷向殷子衿道喜，我和殷子衿被簇拥着走出了勤政殿，殷子衿对我说道：“妹妹，今日劳烦你和我跑一趟长乐殿，陛下吩咐我今日去给太后娘娘请个安。”

　　我心知梁太祖是在讨太后的欢心，于是笑道：“难得姐姐有心叫上我，让我也能在太后那里替陛下尽尽孝心，妹妹求之不得呢。”

　　殷子衿的样子似乎是不愿意去给太后请安，极其苦涩的笑了一下，拉着我的手走向长乐殿。

　　到了长乐殿，太后正斜倚在沉香木描金凤榻上看一个女子跳惊鸿舞，那女子虽然换上了一身嫣红色的舞衣，但从身段看来无疑是戚婧鸢。我和殷子衿看太后欣赏的正出神，便只走了过去，行了个礼。

　　太后扬一扬手，我和殷子衿便顺着太后手指的方向，在太后左手边坐下了。

　　我再看那起舞的女子，脸上带着一个白色的面具，想必是戚婧鸢无疑了，一曲终了，她走过来行礼。

　　太后又扬一扬手，示意她下去，她便垂首退了出去。青桐给太后端来一盅茶，太后不紧不慢的喝了两口，才抬眼看我和殷子衿：“两位爱卿，今天怎么有空来看哀家这个老太婆啊？”

　　我和殷子衿干笑了两声，殷子衿看了我一眼，我心知是殷子衿心中犯难，立即开口说道：“太后娘娘说的哪里的话？替陛下尽孝道是我们为臣子的本分。”

　　太后长叹了一口气，说道：“可见是陛下自己孝心尽得不够，才让你们做臣子的来尽孝心。”

　　“太后说的哪里的话？”我听了这话之后，便知是骑虎难下，脖颈后面已经冒出了冷汗，说道，“陛下也是有孝心的，只是进来朝政繁忙，这不，昨日刚封的御史大夫，都被陛下下令来太后您这里请安了。”

　　“陛下封哀家哥哥家女儿做御史大夫的事情，哀家早就知道了，”太后斜窥了一眼立侍一旁的青桐，说道，“偏生就你们是聪明伶俐的？哀家这个老太婆就糊涂了。”

　　我顺着太后的目光，也看了青桐一眼，青桐立侍在一旁，仍旧面无悲喜，我只看了她一眼，便感觉不是寻常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