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到了正堂，有一个和我年纪相仿的女子正在椅子上坐着等我，想必就是御史大夫殷子衿，她眉眼温柔、煞是好看，见我来了，站起身来，盈盈下拜，声音如同银铃一般：“下官参见丞相大人。”

　　我走了过去，将她扶起来，亲和的说道：“御史大夫大人不必多礼。”

　　她站起了身子，我拉殷子衿坐下，自己没有坐到主位上，而是在她旁边坐了下来，问道：“御史大夫大人现在芳龄几何？府邸在何处？”

　　“下官今年十七，府邸还没有建好，陛下说了，先让丞相大人收留下官几天。”殷子衿笑道。

　　“御史大夫大人长了本相一岁，那以后，本相可就叫御史大夫大人‘姐姐’了。”我见殷子衿不像是个居心歹毒之人，于是拉起她的手，说道。

　　“那好，”她一脸很高兴的样子，说道，“那以后我们就姐妹相称。”

　　正在说话间，那个名叫舜华的小丫鬟进来叩了个头，说道：“启禀丞相大人，太医李淳在卧房等您。”

　　“嗯，舜华，你先去为御史大夫大人收拾一间屋子，”我听了，蹙了一下眉，说完，对着殷子衿，笑道，“殷姐姐，那妹妹就先失陪了。”

　　我走到卧房里，并未看见李淳的影子，正想要出去找的时候，李淳从我的内室走了出来。

　　“李大人，”我面色阴沉，声音低抑，“本相不喜欢别人进出本相的内室。”

　　“下官也不可以？”李淳意味深长的挑了挑眉，问道。

　　“不可以。”我并不买账，冷冰冰的说道。

　　李淳听了这话，眼睛中的光芒黯淡了下去，沉默无言。

　　良久，我开口打破了沉默：“李大人开的药本相还没有吃完，李大人今日前来，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儿？”“也没有什么大事儿，丞相大人的‘故人’让下官将这块羊脂白玉，不过下官认为‘故人’二字实在不妥，钟大夫的病好的很快，怎么被丞相大人说成了‘已故之人’呢？下官还是觉得‘良人’二字更为贴切。”李淳说着，从袖子中拿出了那块被我扔在萧府的羊脂白玉，说道，紧接着又拿出了两个白瓷盒子，“这些是按照那张药方调的药膏，下官知道，把药方给丞相大人丞相大人也未必会然下人照着药方配药，于是便自己在太医院调好了药膏大人送来。”

　　“李大人可曾听说过一句话，”我幽幽的问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那大人就当下官是想‘盗’吧，”李淳低着头，平静的说道，“微臣是想盗得大人的心。”

　　我的手颤抖了一下，说道：“可惜本相只有一颗心，住进了一个人，就再也无法住下第二个。”

　　“可惜下官也只有一颗心，”他的声音就如闲话家常一样平常无异，“住进了一个人，就在也出不去。”

　　“不是本相不想出来，是李大人不让别人进去。”我眉头紧锁，目光清明。

　　“那可见，不是下官进不去，是有人出不来，”他仍旧是低着头，不看我，徐徐地说着，“虽然下官用尽全身解数可能都进不去大人的心，但下官却能让大人在下官的心中不出来。”

　　我听了这话，痴痴地愣在那里，盯着他头顶上的青丝，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下官太医院还有事情要做，就先告退了。”李淳说着，叩了个头，转身离去。

　　我将李淳留下的白瓷盒子打开，里面是艳丽夺目的嫣红色，我的眼神抬起，望着门口出神，手却将盒子合上了，对夷歌说道：“你看看舜华那面忙完了没有，要是忙完了，把她叫过来。”

　　片刻之后，夷歌带着舜华走了进来，舜华给我行礼，道：“奴婢见过丞相大人。”

　　我转了个身，说道：“舜华，你平身，来我内室。”

　　舜华了一个“是”，跟着我进了内室。

　　到了内室，我斜倚在沉香木雕花描金鹤纹榻上，舜华站在我面前，良久，我才用慵懒的语气开口说道：“本相想让你带几个人去伺候御史大夫大人。”

　　“奴婢定当誓死效忠丞相。”她知道她自己只是我安插在殷子衿身边的一个眼线，于是如此说道。

　　“你当初背叛了太尉，你让本相如何相信，有朝一日你不会背叛本相？”我嗤笑了一下，问道。

　　“丞相大人为官以来一直替天行道，‘顺天者昌，逆天者亡’，这点道理奴婢是懂得。”舜华想了想，说道。

　　“那如果有一天本相不替天行道了呢？”我拔高了声音，说道。

　　“奴婢不相信会有那一天，”舜华的声音依旧低沉，“但是如果真的有那一天，舜华就去投靠下一个替天行道的人。”

　　“嗯，本相就喜欢你这样的人，”我赞许的点了点头，说道，“你去外面桌子上把两个白瓷盒子拿去送给御史大夫大人一个，顺便叫夷歌进来。”

　　“是。”舜华行了个礼，转身出去了。

　　夷歌走了进来，微笑着问道；“大人，您想让舜华去伺候御史大夫大人？”

　　我听着夷歌故意强调了“伺候”二字，我闭上了眼睛，笑道：“夷歌，本相知道你是个聪明人。”

　　夷歌听了这话，笑而不语。

　　我继续说道：“夷歌你看殷子衿是个怎么样的人？”

　　“奴婢愚钝，”夷歌想了想，说道，“但奴婢却仿佛觉得，殷子衿不是陛下派来的眼线。”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虽然本相与她姐妹相称，但是初次见面的人，夷歌你知道本相的性格，怎会毫无防备的与她交好？”我说着，脸上的笑容带着一丝讽刺。

　　“丞相大人英明。”夷歌笑了笑，低眉说道。

　　“英明？”我说着，语气很是不屑，“夷歌你难道就不觉得本相太过于冷血无情了吗？”

　　“形势所迫，”夷歌笑意消逝了，正色说道，“如果连夷歌都认为丞相大人冷血无情的话，那老天爷对大人也就太过刻薄了。”

　　我听了夷歌的话语，笑着进入了沉思。

　　良久之后，夷歌打破了沉默，问道：“大人今日怎么想起关心钟大夫了？”

　　“夷歌，我这次想随着自己的心意做事，你说可以吗？”我叹了一口气，问道。

　　“大人折煞奴婢了，大人的事情，奴婢怎么做得了主呢？”夷歌一愣，说道。

　　“是呀，本相都做不了主，你又如何做得了主？”我讽刺的说道。

　　夷歌知道我的心思，安慰我道：“奴婢眼看大人独自一人、寂寞无边，如果能够有个人让大人不在孤单，也是个好事情，只不过……”

　　我听着她难为情的止住了话，我笑了笑，摇了摇头，低眸说道：“只不过你更希望我心里住的那个人是北冥对吧？”

　　夷歌抱歉的笑了笑，说道：“北冥将军对丞相大人所做的一切，夷歌有目共睹，难免为之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