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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9章 万里江山,万丈离情(秦婉儿,燕安卿番外)

  引子:

  如梦令

  爱恨皆由劫数,红尘几番赢输,展眼只错付,如今江山易主,朝暮,朝暮,试问恩情有无?

  :

  她是棋子。

  十六岁那年,她躲在湘妃竹的锦屏后面听着爹与一个年轻男子的谈话,声音清浅,她听不清爹和那个男子的声音。

  她只觉得那个男子的目光扫了过来,连忙躲在了锦屏后面,却还是留了一角石榴裙在锦屏外。

  爹想必是发现了她,待那男子走后,走到了屏风后面,眼神中的情愫是她看不懂的,爹说:“婉儿,他是你的夫。”

  “啊?”那一刻,她的眸子中闪着光华,宛如水中之玉。

  方才那个玉山一般的男子,是……她的夫吗?

  “可是,婉儿,你不能爱他。”秦甫缓缓开口,秦婉儿眸中的光华千万,随着这句话黯淡了下去。

  不能爱?这并不是一个陌生的概念,她娘虽然是侧夫人,但嫁到太尉府之前却只是一青楼女子,她从小到大,最熟悉的场面就是娘出言激怒爹,然后被爹劈手一掌扇了过去,猩红色的液体变从嘴角汩汩流出,可就是狼狈如此,娘也要仰天长笑,尖锐的笑声刺的耳朵生疼,可久而久之,就让人分不清,那到底是在笑,还是在哭。

  其实爹到头来从不知道,娘每每醉酒,却总是呢喃着一句话:“不,我不能爱她……不,我不能爱她……”

  终于有一天,娘死了。

  娘爱红衣,所以自缢而死的时候也是一袭红衣,纤细白皙的脖颈被三尺红绸缎吊了起来,美得几近狰狞,让人不忍直视。

  此后每一夜,在秦婉儿的梦中,都是娘身着红妆,在被爹打得吐血之后仰天大笑,重重叠叠,断断续续,如同阴魂不散一般,出现在秦婉儿的梦中。

  如此的互相折磨,便是此时此刻爹口中的“不能爱”吗?

  因为不能爱,便要互相折磨吗?

  因为不能爱,便要恨之入骨吗?

  因为不能爱,便要反目成仇吗?

  可是互相折磨,恨之入骨,反目成仇的婚姻,又岂是她秦婉儿想要的?

  自小生活在太尉府中,她饱经人情冷暖,看透世态炎凉,她从很久之前就一直憧憬着,能够有一个男子能够将她带走,到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

  不用管青天高,黄地厚,唯看天地之间风清月朗,鸟语花香。

  她终于等到了这个男子,第一眼看到他,她就知道他是那个跋山涉水,分花拂柳而来,把她从这无边的孤寂中带走的人。

  可是,爹却告诉她:“婉儿,你不能爱她。”

  她不甘,所以,从未出言反驳过的她开口说道:“爹既然叫婉儿嫁给她,为什么不让婉儿爱他?”

  “因为,你总有一天要杀了她。”秦甫的语气依旧平淡,似乎自己谈论的是家常琐事,而非人命生死。

  “杀了他?”秦婉儿几乎是哑然失声,良久之后,她才木讷的开口说道。

  “是。”秦甫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看着自己满脸诧异的女儿,嘴角竟然浮现出了一丝莫名其妙笑意。

  “那么说婉儿之所以要成为她的妻,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杀了他?”秦婉儿似乎还是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是,并且,明日,你就要出嫁了。”秦甫的声音如同万年积冰,这些已经是经年的计谋,他不能因为一己私情而放弃这锦绣山河。

  秦婉儿仰天大笑,双肩颤抖。

  她是棋子,她知道,她生来便知道。但是秦婉儿不知道,连她的婚姻,都是一场阴谋。她的伉俪情深,她的琴瑟和鸣,自从一开始,便被这个与她又血脉亲情的男人算计,一步一步,都由不得自己。

  那一夜风雨交加,雷鸣电掣,在她心中积蓄了十六年的怒气喷薄而出,她泪水满面,浑身颤栗,近乎癫狂的声嘶力竭的喊道:“你为什么让我嫁他,却不让我爱他?”

  “你拘禁了我十六年,为什么连我的婚姻都不放过?你都要算进你的宏图霸业之中?”

  “你已经官拜太尉,为什么你还不知足?”

  “你告诉我不能爱她,那你可知我娘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不能爱你却还是爱上了你?我娘走投无路。只能选择死?”

  “你这么做,难道是也要把我逼死吗?”

  可是第二天,她还是嫁了。

  因为秦甫始终一言不发,却在她筋疲力尽,双手抱着膝盖,蜷缩在墙角哭泣的时候,走了过来,用粗糙温暖的手抚上了她的脸,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悲伤和怜惜:“你怎么就和那个女人一样的倔强呢?你可知不是我不想爱她,而是我觉得自己已经没有办法爱她?罢了,就算你知道,她也再也不会知道了,终究,是我害死了她……你既然想爱,我定然没有办法阻止你,只是这后果是要你自己来承担的。”

  太尉之女嫁给当朝丞相,那一日,红灯红锦红绸缎,云生结海,月满京华,天子脚下十里红妆。满城上下无不欢喜……

  除了,红妆深处的那一对男女。

  那个男子用龙凤喜杖挑起了龙凤呈祥的红盖头,脸上却没有半分柔情,只是淡淡的说道:“我叫燕安卿,是你的夫,我不会碰你,更不会爱你,所以,你最好也不要爱我。”

  秦婉儿听了这一番话,愣住了,只觉得心如绞痛——这面前的男子,是秦婉儿第一眼看见就认定会救她出苦海的人,可是此时此刻,他却告诉她,她最好也不要爱他。

  但是秦婉儿却一滴泪也落不下来,她不只是因为自己的泪水都在昨夜流尽了,还是,她已经悲极无泪。

  呵,悲极无泪……

  然后,秦婉儿就眼睁睁的看着燕安卿走出了新房。

  龙凤花烛,龙凤锦被,龙凤帷帐……满眼皆是龙凤呈祥的花样,此时此刻看在秦婉儿的眼中,却都是讽刺。

  秦婉儿独自一人喝完了合欢卺酒,不知是以什么心态,秦婉儿用烛火点燃了整个绣房,自己也不胜酒力倒在了一片火海中。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她睡在偏房的床榻上,听着外室有人一声一声的重重的叹着气。

  她走了出去,发现叹气之人不是别人,正是燕安卿。

  燕安卿看她走了出来,劈手就是一掌,大声喝道:“你疯了?”

  这使秦婉儿先想起了爹和娘,他们互相伤害,却又爱上了彼此,深深掩埋感情,自欺欺人。

  冷眼看来,像一出闹剧,好生可悲。

  秦婉儿的嘴角又血液蜿蜒流下,只是看这燕安卿的眼睛,淡淡的说道:“我只是不喜欢龙凤呈祥的花样罢了,我不喜欢龙凤呈祥,更不喜欢这门亲事。”

  秦婉儿的偏执把燕安卿激怒,秦婉儿的凉薄再度把燕安卿激怒,这次燕安卿只是咬牙切齿的看了秦婉儿一眼,便愤恨的拂袖离去。

  留下秦婉儿一个人,愣在原地,然后仰天长笑,秦婉儿觉得此时的自己一定像极了娘,一袭红衣,嘴角流血,双肩颤抖,仰天长笑。

  那个被称为“夫”的男人,面无表情的拂袖离去。

  从那日一起,秦婉儿如娘在世时一样,不断地出言激怒,但燕安卿却只是冷冷的看她一眼,然后拂袖离去。

  或许是到了这个时候,秦婉儿才真正理解了娘的偏执于固执,心机与心意,秦婉儿和她娘一样,不过是想在她们在意的那个人的心中,留下点痕迹罢了。

  宁愿被恨之入骨,也不愿被视若无物。

  终于有一天,燕安卿真的被激怒了。那一夜,他将秦婉儿按在了床上。

  燕安卿仔细端详的床上的女子,生的本来就不俗,姣好的面容,哭泣的样子更加显得梨花带雨,那一刻,燕安卿的心中竟然有一丝疼痛,但他还是用手理了理自己有些杂乱的青丝,冷冷的说道:“可老实了?”

  秦婉儿不知是伤心至极还是恐惧至极,一面哭一面点头。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一日齐平帝急召燕安卿如同,秦婉儿搜遍了整个丞相府邸也没有找到燕安卿的踪迹,却是一个家奴怯生生的告诉秦婉儿,燕安卿,是到了千娇楼。

  千娇楼?青楼?

  秦婉儿哑然失笑,便带了人到千娇楼去寻燕安卿,气势汹汹,千娇楼的老鸨想要拦住秦婉儿却硬是不敢上前。

  秦婉儿在那家奴的带领下到了千娇楼花魁的房间,还未进门,秦婉儿就听到了一阵靡靡的香气。

  秦婉儿踹门而入,只见男女衣物散落了一地

  秦婉儿几乎是将燕安卿从那花魁娘子身上生生的拽了下来,将齐平帝的圣旨扔到了燕安卿的脸上。

  燕安卿看到了圣旨,这才慢吞吞的站起身来穿衣服。燕安卿与秦婉儿同乘一轿回府换朝服,在轿子中燕安卿却一把将秦婉儿抱住,声音绵软的说道:“婉儿,我现在身上燥热难受得很。”

  秦婉儿听了这话之后愣了一下,眼神立刻冷了下来,想要甩开燕安卿,可无奈燕安卿抱得太紧,秦婉儿用尽全身力气却挣扎不出来

  空气凝结了一瞬间,可是下一瞬间,这安静就被打破,“怕——”是燕安卿带血的手掌落在了秦婉儿的脸上,咬牙切齿的说道:“你疯了?”

  “是你疯了,你宁愿在外面眠花宿柳也不碰我,我可是你的妻子啊?”秦婉儿几近癫狂的说道。

  “对,你说对了,我燕安卿此生就是不会在碰你了!”燕安卿冷笑着说道。

  那日,燕安卿,口中不断呢喃着两个字。

  婉儿,婉儿……

  此后的秦婉儿似乎是怕了燕安卿,非礼勿视,非礼勿言,恪守三从四德。

  其实,燕安卿不知道,秦婉儿,是心死了。

  直到那一天……

  燕安卿的计划开始执行了,秦婉儿那个嫡出的妹妹,在床榻之上,杀死了齐平帝。

  一代帝王死在妖妃的床榻之上,这一丑闻传出,流言四起,满朝沸沸。可是令所有人没想到的是,杀了齐平帝之后,秦婉儿那嫡出的妹妹,自杀了。

  秦婉儿冒着生命危险将妹妹的尸体从宫中带出来之后,燕安卿得知了,竟然是冷冷的说道:“秦婉儿,真看不出来,为了能满足我的野心,你连心爱的妹妹都不惜葬送。”

  其实燕安卿不知道,燕安卿有燕安卿的野心,秦甫有秦甫的野心,秦婉儿也有秦婉儿的野心。

  而不约而同的是,燕安卿,秦甫,秦婉儿,这三个人想要的,都是君临天下,万人之上;都是千秋霸业,万里江山。

  燕安卿的野心是在秦甫的嫡出女儿秦痴痴杀了齐平帝之后发动政变,登上皇位;秦甫的野心是等齐平帝被秦痴痴杀死后,在令秦婉儿杀了燕安卿,将谋杀齐平帝之事嫁祸给燕安卿,治燕安卿忤逆之罪,到时候秦甫就成了为国除害的忠臣,登基称帝,水到渠成;儿秦婉儿的野心是假意配合燕安卿和秦甫完成野心,再等燕安卿已死,秦甫认为水到渠成的时候杀了秦甫。

  真可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面前的这个男人,秦婉儿爱之入骨,可是他却宁可眠花宿柳,和娼妓谈情说爱,你侬我侬也不肯爱秦婉儿,所以秦婉儿只有让他死。

  只有让他死,才可以不让他留下弑君叛国的千古骂名。

  只有让他死,才可以不让他承担这坐拥天下之痛。

  只有让他死,才能把他留在自己身边。

  所以秦婉儿走近了燕安卿,缓缓开口:“我们姐妹俩一样,为爱痴狂。”

  说话间,已经从藕丝琵琶衿上裳的袖口中拿出了匕首,刺入了燕安卿的小腹。

  果然,燕安卿的面目突然狰狞了起来,凄凉痛苦的说到:“谋杀亲夫,秦婉儿,这就是你所谓的为爱痴狂?”

  她以为他不爱她,她以为她只是利用她。

  可是在秦婉儿亲手杀了自己爱之入骨的人的时候,他的爱人却告诉她,他爱她。

  同样,爱之入骨。

  所以,她泣不成声,说:“从今往后,坐拥天下的弥天痛苦,谋权篡位的青史骂名,都让我替你承担……安卿,这是你第一次和我说情话。这一生,能有这一次,我秦婉儿再无遗憾了。”

  字字如泣,声声带泪。

  她那么爱他,怎么忍心你忍受这坐拥天下之痛,所以,就让她用一生一世的举步维艰,机关算尽来偿他此生千秋霸业,万里江山的夙愿。

  临死之前,她爱的人告诉她:“怪我,让你动心,心不动,则不痛,我宁愿你从未对我动心,也不想你今后在世上孤身一人,寂寞无边。”

  临死之前,她爱的人告诉她:“若有来生,我再也不要什么千秋霸业,万里江山。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生死挈阔,与子相悦。”

  临死之前,她爱的人告诉她:“答应我,用你一生的平安喜乐,完成我万人之上,俯瞰天下的夙愿……”

  临死之前,她爱的人告诉她:“婉儿,请将我葬在一个有你的地方……”

  她想要拔出小腹中的那把匕首,可是却被他制止了,原来他甘愿为她而死,满足她的野心。

  原来,他是爱她的。

  可是,这一切,都太晚了。

  那一日,她爱的人离开了,是她亲手用匕首刺入了他的小腹,争如燕安卿所说,秦婉儿对燕安卿动心了,所以从今以后在世上孤身一人,寂寞无边。秦婉儿的心在那一天就已经死了,她不再是以前的秦婉儿。

  燕安卿之死,秦婉儿此生情尽。孤独若秦婉儿,她注定要一步一步走到权利的顶峰,然后再纵身一跃。使她一生的繁华化为山河永寂。

  自此后: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断肠处,明月夜,短松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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