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采萧
“启禀圣上,这是少府林大人的女儿林采萧。”萧崇看了一眼画中的人,说道。
“采萧?”我挑一挑眉,问道,“哪两个字?”
“‘彼采萧兮,一日不见,如三秋兮。’”萧崇想了想,说道,“林小姐的闺名,就是出自《诗经》中的句子。”
“用《诗经》中句子取名字的女子,想必不仅仅是容貌,品行也定是一等的好。”我仍然目不转睛的盯着面前的画像,若有所思的说道。
“让内务府择一个黄道吉日,等到大婚之日,朕赐宇文宸五世袭的国公和金书铁券①。”我稍作思索,说道。
萧崇愣了一下,淡淡的笑了笑,说道:“陛下天恩浩荡,想必宇文将军会感激不尽的。”
“萧爱卿,”我看了萧崇一眼,勾了勾嘴角,说道,“这几张剩下的画像中,可有爱卿看着合眼缘的?”
“陛下恕罪,并没有。”萧崇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回答道。
“也是,”我轻轻地点了点头,有几分调笑的说道,“这张最是标致美丽的,让朕挑选好了与宇文爱卿了,其他的庸脂俗粉,想必萧爱卿是看不上眼吧。”
萧崇重重的叹了一口气,用太学子弟吟诗的语气说道:“生亦惑,死亦惑,尤物害人忘不得,人非草木皆有情,不如不遇倾城色。”
“萧爱卿怎么也和太学学生一样,成日里满口诗文了?”我听了萧崇如此吟哦到,禁不住痴痴而笑,佯装疑惑的说道,“朕到不知道,是哪家的女子会得到萧爱卿如此称赞。”
“在我大梁,能担得起‘倾城色’这三个字的,唯有一人。”萧崇定定的看着我,眼神复杂的说道。
“萧爱卿,”我看着萧崇,一时间竟然无言以对,愣了半晌,只得说道,“朕明白,可也只是明白而已。”
“是,”萧崇重重的点了点头,说道,“事到如今,微臣也在不敢奢求什么了。”
“萧爱卿,”我敛眉沉默了良久,才抬起眼睑看了一眼萧崇,说道,“这毕竟是宇文爱卿的婚事,朕自作主张还是不妥,你把这些画像拿到宇文府,让宇文爱卿看看可有合他眼缘的。”
“是,”萧崇一面应道,一面退了出去,“微臣告退。”
五日后,大吉。
入夜了,我与锦瑟,苏煜,三人在黎庶楼上摆了一桌酒菜。此夜的京城红妆十里,似乎可望不可即,这般灯火红尘,只为衬托我的寂寞平生。
我看了苏煜一眼,说道:“宇文爱卿大喜的日子,苏太傅与他多年情意,也不去庆贺一番。”
“陛下恕微臣直言,”苏煜抬眼望了一眼,半张脸上映上了红光,“虽然是天恩浩荡,但宇文兄未必会喜。”
“朕知道。”我抬眸看了一眼天上的月亮,人间的喧嚣繁华,反而显得天上的月亮光华黯淡了几分,我只得幽幽的叹了一口气,低声说道。
“儿臣听宫中的人说今日是宇文将军大喜的日子,怎么母皇和先生反而说宇文将军未必会喜呢?”锦瑟看着沉默不语的苏煜和我,有几分不解的问道。
“锦瑟,”我看着锦瑟看,不知如何作答,思索了良久,才说道,“有时候别人给你的东西你不喜欢却不得不收下,这时候你自然不会欢喜。”
“原来是这样啊,母皇是一国之主,所以可以只接受自己喜欢的东西,”锦瑟学着我的样子幽幽的叹了一口气,眼神落在了面前的膳食上,漆金白瓷碗中的莲子羹在月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母皇喜欢的,只有父亲一个人对吧。”
锦瑟语出惊人,我和苏煜皆是忍俊不禁,苏煜口中含笑却强忍着不笑出声来,我看着苏煜,只感觉脸上发烫,恼羞成怒的说道:“苏煜,朕将女儿交给你,你看看你,你都教了她些什么?”
“陛下息怒。”苏煜看了一眼锦瑟,又看看我,说道。
“罢了,罢了,今日是宇文爱卿大婚的日子,朕就不与你计较了,”我说完这话,眼眸望向红妆深处,沉默了良久说道,“话虽如此,你也应该为宇文爱卿送一份贺礼。”
“陛下说的不错,微臣已经为宇文兄送上了一份贺礼,是微臣手书的‘秦晋之好’四字。”苏煜语气凝重,若有所思的说道。
“‘秦晋之好’?”我听了之后苦笑一声,秦国与晋国之间的婚姻再怎么美满终究也是政治联姻,秦晋之好这四个字,实则是苏苏煜对宇文宸的一种同情和悲悯,“果然,是份好礼物。”
与此同时,红妆深处。
宇文宸作于马上,身后是红鸾喜轿,京城的街道灯火辉映,红妆绵延十里。水青裳与钟将离当初虽然有幸让梁太祖赐婚,但是却不等成婚钟将离便暴毙了,没能看到灯火红妆绵延十里,一直是水青裳心头的一大憾事。
可是即便这样,她也不能把在红妆十里的恩典强加在宇文宸的身上。
宇文宸想到这里,眉心紧蹙。
正在这时,去路被一队人马拦住,为首的是一个宦官,尖细的叠音被辉映绰约的灯火照的格外刺耳:“圣旨到,宇文宸接旨——”
宇文宸下了马,单膝跪地,双手抱拳,声音冷漠,一字一顿的说道:“末将恭迎陛下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宇文爱卿大婚,朕特封宇文爱卿为敬国公,夫人林氏为正一品诰命夫人,赐丹书铁券,钦此——”
“宇文宸叩谢陛下皇恩浩荡。宦官的话甫一出口,路旁的百姓就唏嘘不止,唯有宇文宸一人依旧是表情淡漠。
无她,锦绣天下也无光。
①金书铁券:免死金牌。
两年后,南蛮。
是夜,顾浮笙右脚负了伤,在中军帐内修养,忽然见几个士卒抬了一个人过来,见了顾浮笙,一个士卒连忙疾步走了过来:“大事不好了,副将军,大将军他负伤了,恐怕性命难保啊……”
顾浮笙听了这话之后如同五雷轰顶,一个踉跄险些在栽倒在地,问道:“大将军身经百战,这次怎么就伤的这样严重?”
“回副将军的话,大将军恐怕是中了南蛮人的盅毒。”那士卒扶了顾浮笙一把,回答道。“盅毒?”顾浮笙听了这二字,更觉得六神无主,盅毒是南蛮人的一种特殊手段并非是真的毒药,会盅毒的人能够用意念织造幻境,引人入幻,然后再万箭齐发,人若中盅毒,九死一生,并且会在痛苦的边缘挣扎七天,这七天之内,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要想挽救中盅毒的人,唯一的办法就是找到施盅毒的人,用意念为此人解毒。
士卒们抬着北冥慢慢走近,顾浮笙疾步走了过去,看了一眼北冥,北冥眉头紧锁,不停地挣扎着,似乎是在经受着蚀骨腐心的痛苦一般。
顾浮笙感觉到心中一阵绞痛,泪水簌簌的落了下来,正在这时,军营外的守军急匆匆的走了过来,一面不均匀的喘息着一面行礼说道:“副将军,门外有一个女子找你。”
“女子?”顾浮笙心中诧异,挑眉说道,“事到如今,本将还哪里有心思见什么女子?”
“那女子说副将军不见她一定会后悔的。”那士兵似乎是料到了顾浮笙会如此反应,低眉说道。
顾浮笙心中一惊——该不会,这个女子就是织盅之人。这样想着,顾浮笙连忙纵马,提剑到了军营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