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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3章 人生自是有情痴(秦痴痴,齐平帝番外)(1)

  引子:

  忆王孙

  翡翠裘寒胭脂冷,浮华一觞醉平生,千里江山万丈情,恨西风,吹断小楼筝瑟声。

  :

  她是棋子。

  她是齐平帝年间宰相的正室嫡女,是宰相秦甫和正室夫人的掌上明珠,是宰相府第阖府上下的千金小姐,她是一进宫便被封了婕妤的女人,是祸国殃民的大梁妖妃,是一代尤物,也是一潭祸水。

  但是她终究是她,一代红颜秦痴痴。

  百年离别在须臾,一代红颜为君尽。

  自古红颜多薄命,独留青冢向黄昏。

  看似金枝玉叶,看似风光无限,看似纸醉金迷,看似误世倾国,可是殊不知,秦痴痴自出生开始,所走的每一步路,所做的每一件事,都由不得她自己。

  只有一件除外,那就是爱上了楚非漓——大齐的末代皇帝,亡国之君。

  第一次称不上见面的见面是在大婚那日,京城上下红绸花灯龙凤烛,绵延不尽十里红妆,太尉的女儿嫁给皇帝做妃子,这是一件举国同庆的事情,全国上下所有的人都是开心的——就算有不开心的人,起码,也都是强作欢颜的。除了——秦痴痴和楚非漓。

  秦痴痴也自小就知道,她的婚姻,只是秦甫在政治上的一个筹码。但是秦痴痴却不知道,自己此生的宿命,此生唯一的任务就是嫁给楚非漓,然后……杀了他。

  虽然同样是棋子,虽然同样知道自己身为棋子的命运,也都知道自己但是秦痴痴不是秦婉儿,她向来对秦甫言听计从,包括这次,她没有如同秦婉儿出嫁之前一样对秦甫几近癫狂的大吼大叫,而是默默的点了点头,答应嫁给当今帝王。

  大婚那日秦痴痴坐在云昭殿内,头上的红盖头是刻丝工艺,更有烧蓝和点翠,盖头正中央绣着龙凤呈祥的花样,身上穿着的正红嫁衣,衣服上嵌着太湖珍珠,袖口领口皆用金线密密织就,原本除却皇后之外的嫔妃是不可以穿正红色的嫁衣,但是经过秦甫上书请求,齐平帝却特意允许秦痴痴穿正红色。

  秦痴痴心如鹿撞,虽然这次婚姻是秦甫的安排,但毕竟接下来秦痴痴要面对的,也是自己即将托付一生的夫君。

  云物时有无,月魄递盈阙。月明云昭章,云散月奇绝。云昭殿里静的出奇,更漏的声音连绵不绝,如同珠飞玉溅,三足狮钮缠枝花卉鎏金铜胎掐丝珐琅熏炉中传来沉水香屑碎掉的声音,沉水香的香雾缥缈在云昭殿中,让眼前的一切都显得虚有其表,华而不实。

  夜色一点一点的加深了,在天空蔚蓝和金红的交际处,最后一抹烟霞的灿然也随着落日而沉了下去,隔着眼前红盖头的细细纱孔,秦痴痴可以隐隐约约的看到眼前的灯火辉煌,如同秦痴痴的前途命运一般,在晚风的吹拂中,绰约明灭,摇曳不定还有面前的红宝石珠帘在灯光的照耀下闪烁着惊世的光华。

  不知过了多久从面前传来了一阵从容但又几分踉跄的脚步声,随着那脚步声由远及近,秦痴痴闻到了一阵龙涎香和酒香相互交杂的气味。

  嫩寒锁梦因春冷,芳气笼人是酒香。

  那个男人就是秦痴痴的夫君,就是君临天下的当今帝王齐平帝楚非漓了吧——秦痴痴的胸口,有什么在不知不觉间跳得更快了。

  楚非漓在秦痴痴面前停下,挥一挥手屏退了宫娥,秦痴痴低眉,可以看见楚非漓绣着五爪金龙的鞋尖就在自己的面前。

  在这周围的香气和酒香中,不知是秦痴痴还是楚非漓的呼吸变得粗重了,沉默了良久,楚非漓,还是没有为秦痴痴掀下盖头,过了良久,才冷哼了一声,说道:“秦甫的女儿?”

  更漏的声音此时此刻显得分外突兀,又是良久的沉默,秦痴痴才开口答道:“是。”

  “当初八子夺嫡的时候,你父亲是不看好朕的,怎么如今倒把他的宝贝女儿送过来嫁给朕了,”楚非漓说到这里勾了勾嘴角,冷笑了一声,“朕还真是搞不懂你父亲满脑子在想些什么?他既然想要这皇位,垂怜这江山,觊觎这天下,他现在来取不就行了?真是可笑,可笑。”

  那一刻,秦痴痴的脸上是没有表情的,没错,无悲亦无喜,无笑亦无泪,只是面无表情而已。

  然后,面对秦痴痴的沉默,楚非漓更突兀的冷哼了一声,掀开了华美异常的红宝石珠帘,甩袖离去。当脚步声已经消失不见的时候,红宝石珠帘还依旧在玲珑作响,那声音,不知是讥讽,还是悲悯,抑或是单纯的玲珑作响罢了。

  楚非漓走出云昭殿内好久,原本被屏退到云昭殿外的宫娥又走了进来,斟酌了良久,才走上前来,说道:“启禀婕妤娘娘,陛下说他今夜还有政事要处理,不会再来云昭殿了,让婕妤娘娘不用等他,自己安寝吧……婕妤娘娘,都说新嫁娘自己摘盖头不吉利,不如奴婢帮您把盖头摘下来吧。”

  秦痴痴沉默了良久,那宫娥没听见秦痴痴回答,就走上前来,为秦痴痴将绣着龙凤呈祥花样的盖头摘了下来。

  盖头下面那张轻视绝代的容颜,此时早已经布满泪光。泪眼朦胧中秦痴痴看着面前的红宝石珠帘,红色的宝石豆子般大小,像是相思红豆,又像是啼情血泪。

  可是相思也好,啼情也罢,只是或许秦痴痴一出生,就与注定这些无缘了吧。

  嫁与了这天底下最尊贵的男子,可是在大婚之夜自己的夫君却连先下盖头看自己一眼都不肯。

  这一切,只是因为她是秦家的女儿罢了。

  那一夜,秦痴痴拥衾和泪而眠。

  第二日,琴婕妤大婚之夜被齐平帝抛弃在云昭殿独守空房的事情不胫而走,人人都知道,太尉秦甫虽然权倾朝野,但是丞相秦甫的女儿秦痴痴在九重宫阙中,是不受宠的。

  秦甫得知了这个消息岂能容忍,连忙给齐平帝上书一封,说什么后宫之中唯有雨露均沾,才能便于皇帝开枝散叶,绵延子嗣。

  秦甫这封上书如同司马昭之意,路人皆知。但但是齐平帝楚非漓看了这封奏折只是冷笑了一声,说道:“朕又子嗣又有什么用,他秦甫对皇位虎视眈眈,只要秦甫有子嗣就可以了?”

  言毕,就下令赐了秦痴痴石斛珍珠。

  殊不知长门镇日无梳洗,何必珍珠慰寂寥?

  没想到,楚非漓一语竟成谶,日后竟然真是秦甫的女儿,继承了楚非漓的江山。不过不是秦痴痴,而是秦痴痴庶出的姐姐——秦婉儿。

  一日到皇后宫中请安,秦痴痴去中宫的路上衣服上沾了些污渍,为了不落下凤驾前失仪的罪名,又因为时间尚早,就回到了云昭殿又换了一身。

  谁知到了中宫,隔着层层纱幔,齐平帝楚非漓远远的看到秦痴痴来了,就轻咳了一声,站了起来,环顾了一下四周,朗声说道:“她既然来了,那朕就该走了。”

  可怜秦痴痴已经双膝跪倒在地,那句“臣妾给陛下请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已经脱口而出。

  楚非漓冷冷的从她身边离去,细细想来,进宫这些时日,楚非漓竟是连正眼都未看过秦痴痴一眼,每次看了秦痴痴,都如蚊虫一般唯恐避之不及,又以秦痴痴身体较弱为由免了秦痴痴到他面前的晨昏定省。

  所以,连楚非漓自己也不知道,竟然有如此绝色之人,被自己如此无情的荒芜在这九重凤阙之内,如此长的时间。

  秦痴痴在宫中的境遇因为楚非漓的冷落而变得非常不好,多次遇到冷嘲热讽。皇宫之中的宫嫔女眷,皆是拜高踩低,跟红顶白,若不是因为秦甫在朝中势力滔天,恐怕秦痴痴早就已经被人陷害死在宫中了。

  此后的秦痴痴似乎是开悟了一般,不再因为人心险恶,世事无常,伤心落泪,那些日子秦痴痴过得无忧无虑。春日赏花扑蝶,夏日泛舟乘凉,秋日对月独斟,冬日咏雪看梅。

  宛然烟火神仙。

  秦痴痴进宫第三年的仲夏,这日,秦痴痴用过午膳,在秦娥湖玉人剪梅亭上赏荷花,四面荷风吹拂,荷花莲叶相映成趣,秦痴痴看着周围的匾额轻轻吟哦道:“秦娥楼,玉人剪梅亭……这两个名字倒是风雅的很,像是取自宋词词牌名中的忆秦娥和一剪梅。”

  那宫娥在秦痴痴的身边微微发怔,随即环顾着四周,笑道:“回禀婕妤娘娘,这是陛下御笔亲拟的。”

  秦痴痴面露惊诧之色,想不到这两个风雅的名字竟然是那个入宫三年只见过寥寥几面并且从未认真看过自己一眼的楚非漓所拟,笑道:“难得陛下会有如此雅兴。”

  “固然有如此雅兴,但却不是一个惜花之人,”秦痴痴说话的时候面不改色,倒是那宫娥脸上忿忿不平,“我们婕妤娘娘比后宫之中任何一位娘娘都要美貌,却被如此清冷的冷落了下来,并且这么一冷落,便是三年,婕妤娘娘自己纵然不计较,奴婢还替婕妤娘娘抱不平呢……”

  “并非如此,陛下固然不闻不问,本宫现在不也乐得逍遥,到省的和那些后宫嫔妃们争风吃醋,”说道这里,秦痴痴的脸上浮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怅然,但却是转瞬即逝,“再说,陛下又不是以貌取人之人,容貌超群的,未必就是最知心那一个。”

  “是。”那宫娥怕勾起秦痴痴的伤心事来,便十分识趣的沉默了。

  静日生困,秦痴痴在玉人剪梅亭上不知赏了多久的荷花,便有些困倦了,那宫娥看到秦痴痴的神态,便说道:“婕妤娘娘今日还没有歇中觉,想必是困了吧,这玉人剪梅亭尽头的仙姿水阁内有一张湘妃竹的小榻,这地方少有人来,仙姿水阁附近又有几株大叶巴蕉映着,玉绿玉绿的叶子能把整个人挡住,奴婢在周围看守,娘娘在那里歇中觉,岂不是又安静,又风雅?”

  这话说得秦痴痴心中也为之一动,便点了点头,笑道:“就是这样,很好,那你就在这里好生看守。”

  宫娥笑道:“婕妤娘娘放心,这里就只有这一条路通往仙姿水阁,在不就是从水上过,奴婢把这里看守住了,就再也过不去人了。”

  秦痴痴笑着点头,就走进了仙姿水阁。仙姿水阁四面大叶芭蕉掩映,又垂着和八角同色的丝帐和珍珠帘子,如烟若雾,缥缈虚无。却像是专门为谁准备的寝阁,秦痴痴也没在意,便掀开丝帐和珠帘,躺在了湘妃竹榻上,虽然说仙姿水阁是近水,又有芭蕉掩映,但是到底是夏天,还是有几分燥热,六棱团扇又在宫娥手中,秦痴痴懒于回去取,就随手从身边撷了一片芭蕉叶在手中,徐徐的扇起风来,不知过了多久便昏昏睡去。

  浮生若梦。

  齐平帝楚非漓乘着扁舟在秦娥湖上随波逐流,想要消此永昼,泛舟多时有些疲倦,想起自己连午膳都不曾吃,就想找个地方歇息一下,然后再传午膳,环顾四周,正看见仙姿水阁旁边的芭蕉翠绿如玉,便泛舟到了仙姿水阁,楚非漓把扁舟系在了芭蕉跟下,这芭蕉栽种的时候故意中间留了空隙,方便齐平帝可以从水到仙姿水阁,可是久而久之,芭蕉叶的长势让这片芭蕉看起来如同仙姿水阁天造地设的屏障,天衣无缝,完美无缺。但却还是能够分开芭蕉到仙姿水阁内,楚非漓就分开了芭蕉叶,走进了仙姿水阁。

  让楚非漓意想不到的是,仙姿水阁内的湘妃榻上,躺着一个一袭黛色玉裙陌生的女子,香梦沉酣,鬓云乱洒,香腮带赤。几支珠钗绢花被放在了一旁,头上只有一只玉兰簪子,垂在湘妃竹榻下面手腕纤细白皙,青翠欲滴的翠玉镯子滑到了手背上,另一只手中拿了一剪芭蕉叶,握在手里充当扇子。

  楚非漓愣在原地,身后的芭蕉已经再度合拢,将仙姿水阁整个围了起来,似乎从来没有人曾经从芭蕉浅处分叶而来。

  楼外残阳红满,春入柳条将半。桃李不禁风,回首落英无限。肠断,肠断,人共楚天俱远。

  这仙姿水阁的名字,和秦娥湖,玉人剪梅亭一样,都是出自宋朝词牌名忆秦娥,一剪梅,忆仙姿中。可是楚非漓为仙姿水阁题名的时候万万没有想到有一天真的会在仙姿水阁中看到一个女子,有着神妃仙子般的容颜。面前的这个女子是从未有过的美貌惊世,宛若不禁风桃李,犹似暮雨中的梨花,更如出水芙蓉,清润出尘,天然去雕饰。

  陶醉了良久,楚非漓一惊。

  面前的女子既然是从未见过,穿着打扮又不像是寻常宫娥,倒像是个妃嫔,那九重宫阙之内,阖宫上下,就只有一个可能,那便是秦甫的女儿。

  秦甫的女儿没入宫之前,宫外就传言秦甫的正室嫡女有倾国倾城的相貌。但是楚非漓除了知道这件事之外,还听宫中善于占星术的人说,秦甫的正室嫡女不但有倾国倾城的相貌,更有祸国殃民的命数。

  但是楚非漓不是一般的帝王,所以没能为了一句不知打是否是空穴来风,是否属实的占星之言就让一个无辜的女子送命,想要阻止秦甫把他的女儿送进宫来却又百般无法,所以只能强迫自己不去见秦甫的女儿。

  可是不知道是造化弄人还是人弄造化,这张本不应该出现在楚非漓的面前的绝世倾城的容颜,还是让楚非漓看见了,楚非漓想趁面前的女子还没有醒来,逃之夭夭,然后装作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一样,形同陌路,老死不相往来。

  但是那时候的楚非漓就已经隐隐约约感觉到这件事情是不可能的,因为那张本不应该出现在楚非漓的面前的绝世倾城的容颜,已经深深的印刻在了楚非漓的心间,拂之不去。

  只因为这天下,本不应该有此绝色,所以一旦天下有了,就是天下众生的祸。

  只因为这天下,本不应该有此绝色,所以一旦楚非漓见了,便无法忘怀。

  只因为这天下,本不应该有此绝色,所以一旦秦痴痴生了下来,就注定不得好死。

  平生只流两行泪,半为苍生半美人。

  平生第一次,有这样一个女子,美得,让楚非漓想要逃离。

  那时候的楚非漓心中暗暗想到:若是彼此留情,不仅是对自己的伤害,更是对面前的女子有所伤害。

  但是,这一次,这平生的第一次,楚非漓却连逃离,也来不及了——没错,秦痴痴,醒了。

  “你是谁?”秦痴痴睁开眼睛,看到面前陌生的男子,连忙机警的向后缩了缩肩。

  不知是什么原因,楚非漓并不想让秦痴痴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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