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又过去一天。
晚晴正在院子里闲逛。
她顺着库房和厨房后门,想找到后墙上的豁口。
晚晴并没打算逃跑,但她真的很好奇,这个豁口到底在哪里。
所以,当青青找到她时,晚晴正蹲在墙边,数着砖头,想摸出哪块是松动的。
“晚儿,我找了你半天!你跑到这儿来干什么?”
“啊?我……”晚晴触电一样缩回手。
“你还在找那豁口?”青青的眉头皱起来,“到底是谁告诉你的?”
看着青青一脸阴沉,晚晴有些心慌:“姐姐不要生气,我是刚进来那天,听看管我那两人说到有人逃跑……”
“逃跑的就是金环,我想我应该告诉过你,她已经死了!”青青的神色变得狰狞。
“是,姐姐……我知道错了。”晚晴低下头,不去看青青。
青青长出了一口气:“我是为你着想,如果你想好好活着,就别去好奇这些事。不过既然你这么想知道,那我就告诉你好了,豁口就在你那天洗澡的小屋后面,紧挨着厨房。”
“哦……”晚晴不知是该说感谢的话,还是应该装作没听见。
“妈妈让我带你到回廊上去看看。”
“去回廊?”晚晴做梦也没想到,四娘不是说,妈妈轻易不准她们到回廊上去吗?
“对,我们走吧。”
楼梯后的小门打开了,外面,是天光一片。
回廊整体向阳,热的日光晒上廊柱,金光灿灿,晃得晚晴眯起了眼睛。
“是不是很美?”青青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妈妈喜欢在清晨到这里来。”
眼前的景色,和晚晴想象的大不相同。
在怡兰院门外时,晚晴以为,这条回廊也就只能看看周围的建筑,可当她自己站到上面时,却将巍峨的半壁皇宫收进眼里。
“有趣吧?这里能看见皇宫,我们要好的几个姐妹每次上来,都会忍不住幻想后宫女子的生活,想来,她们其实过得还不如我们。”
“啊?”晚晴半张着嘴,惊愕地回头看着青青。
“宫里多冷清啊,哪像我们这里。”
忽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巷子里传来。
晚晴循声望去。
那是一匹灰色的马,马上的人影,她竟认得。
“陆应雄?”晚晴低声唤道。
她扑到回廊的栏杆上,向下望去。
那是陆应雄,绝不会有错。
但他的装扮,与两人分手时,已经完全不同。
现在的陆应雄,着一身暗红,头上系着一方紫色头巾,腰间还佩了一柄长刀。
晚晴张张嘴,眼看陆应雄的背影飞快地消失在拐角,却没有喊他。
“你认识的人?”
“可能吧,也许是我看错了。”
“看那身打扮,他可是个宫差,官衔不会太低。”青青也走到栏杆前。
“姐姐,你怎么知道。”晚晴扭头问,话一出口,她便明白了答案。
怡兰院离皇宫如此近,姑娘又众多,在宫里当差的人,自然也会到这里来寻欢作乐。
“姐姐,我们回去吧。”晚晴忽然兴致全无。
“这么快就要回去?”
“嗯,阳光太刺眼了,晃得我有点头晕。”晚晴喃喃地答。
整整一天,晚晴都没有踏出房门。
她躺在床上,眼泪却止不住地流下来。
为什么她以为是的,最后都不是。为什么身边的每个人都在骗她?
黎震,那个对她万般疼爱的父亲,其实只是养父;李南峰,那个自称混血后代的少爷,其实是太子;陆应雄,这个看似闲散的流浪少年,竟是定阳宫中的官爷。
为什么每个人都要说谎。
哭着哭着,晚晴安静下来。
其实,她自己也在说着谎。
她是前朝公主,她可曾对人说过?她是平梁国君唯一的血脉,又有谁知道?
每个人都有自己不能言说的苦衷,就像妈妈,她连自己的名字都想忘记……
原来每个人,活得都差不多。
想到这里,晚晴心里一宽,不知什么时候,竟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梦里,她又走在娄山的林间,阳光懒懒地照在脸上,风越过树影,吹在身上。
一阵呼啦啦的声音响起。
晚晴猛地睁开眼。
走廊上的灯已经熄了,屋里昏黑一片,时间一定很晚了。
那怪异的声音还在响着,晚晴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全身都绷得紧紧的。
房间里有人。
可是,人怎么会发出这种声音?
渐渐适应了房间里的昏暗,晚晴睁大眼睛,努力看向房间中央,声音就是从那里传来的,可是,那里连个人影都没有。
晚晴悄无声息地坐起来,探手要腰间,握住了一直藏在身上的佩刀。
手一摸到佩刀,晚晴狂跳的心脏,一下子安定下来。
最惨不过“仇未报,人先亡”,她倒要看看,到底是谁,竟敢深夜到她的房里来。
她从床上站起来,用尽量镇定的声音大喝一声:“谁!”
又是呼啦啦的响声。
晚晴下意识地抬手挡住脸。
可是,什么也没发生。
“谁在那儿!”晚晴又问一句。
“晚儿,晚儿,晚儿!”尖尖、规律的声音,在黑暗中,显得尤其恐怖。
但晚晴却扑哧一下笑出声来。
“小八?是你吗?”
又是呼啦啦的声音,但这次,离晚晴更近一些。
晚晴摸到桌前,点燃蜡烛。
果然,一只绿色的鹦鹉正站在梳妆台的镜子上。
“小八,不要闹了,你跑到我房里来干什么?快回去。”
可是,小八只是转转头,爪子却一动不动地抓着梳妆台上的木质镜框。
晚晴忽然记起,青青说这间屋子,原来只有小八在这里住,那么,霸占卧房的人,其实是她才对吧?
想到这里,晚晴又笑了。
她关紧门窗,想抓住小八,但它的反应实在太快,还不等她走到近前,就飞到一旁去了。
折腾了好一会儿,晚晴忙出了一身汗,小八却还是稳稳地站在梳妆台上。
最后,晚晴只得无奈地看着小八:
“算啦,看在这是你房间的份上,今晚就留你一晚,明天你可要乖乖回去啊!”
小八却只是转了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