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寻,你怎么会找我出来?”
玉门飞雪依偎在白衣男子怀里,和他一起坐在地上。
“我想带你远走高飞。”男子说。
“远走高飞,谈何容易……”
玉门飞雪的眼睛仿佛蒙上一层雾气,仿佛竹林里的夜雾,慢慢地笼罩了两人。
“梦寻,还记得我们小时候吗?”
十几年前,当母亲抱着玉门飞雪,拉着咬牙切齿的玉门长里,在细雨中搬到城南的小院时,银梦寻正在父亲的指导下练功,而他的父亲正在屋檐下编着竹篾。
听到响动,银梦寻停下动作,接着,他兴奋地叫起来:“爹,你看外面!我们有邻居了!”
对面那个常年无人的小院,终于有了住户,而且,那家还有一个和他年纪相仿的男孩。
谁料,银梦寻的父亲却淡淡地说:“练你的功,别人家的事和我们没关系。”
过了很久,银梦寻才从父亲口中得知,对面的院落,是玉门家的房产,想必住在里面的,也是玉门家的人,可是,玉门家不是挺有钱的吗?听说还立过战功,为什么要将这母子三人送到偏僻的南城来呢?
银梦寻的这些疑问,父亲并没有解答,父亲这种讳莫如深的态度,反而激起了他强烈的好奇心,于是有一天,趁父亲不在家,银梦寻偷偷翻上了玉门长里的墙头。
玉门长里刚走下台阶,便看到一个身影坐在墙头,不免心里一惊。
“你是谁?!竟然私闯我家庭院!”玉门长里厉声问。
“笑话,你们没搬来前,这个院子我想进就进,怎么变成你家的了?”
银梦寻从墙头跳下来,慢悠悠地走到玉门长里面前。他们两人身高差不多,年纪也相仿,只不过一个笑意盈盈,一个横眉立目。
“怎么样?你还想把我赶出去不成?我知道这是玉门校尉的房子,你若有本事,就替他把我赶出去呀!”
“别跟我提他!”玉门长里怒喝一声,他的声音虽然稚嫩,眼神里却是浓浓的恨意。
“阿长,怎么了?”母亲抱着玉门飞雪跑出来问。
银梦寻转头看了一眼门前的女子,又看看她怀中的小孩,向她们走去。
玉门长里一步拦在他面前,张开双臂急切地说:“你要干什么!我不会让你靠近她们的!”
话还没说完,银梦寻小小的身子一晃,转眼已经到了玉门长里身后,继续向母女二人走去。他走到近前,看着幼小的玉门飞雪。
与母亲和哥哥的紧张不同,玉门飞雪睁着一双清澈眼睛,好奇地看着银梦寻,嘴里还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
玉门长里一把抓住银梦寻的胳膊,用力扯着:“离她们远点!”
“她是你妹妹?”银梦寻不免失笑,“长得可真丑!”
“闭嘴!”
玉门长里大怒,冲上前一拳打来,银梦寻向旁边一躲,却没能将手臂从玉门长里手中挣脱,两人扭作一团。
“你干什么!你这个疯子!”
“你敢说我妹妹丑,我要打得你满地找牙!”
“有本事你就打,你妹妹本来就丑!”
转眼七八年过去,玉门长里已经成了银梦寻的师弟,而玉门飞雪,则被母亲教成了能歌善舞的小丫头,银梦寻有事没事就会来找她玩。
“雪儿,跳支舞好吗?”银梦寻拿着一只竹篾编的小兔递到玉门飞雪面前,笑着问。
玉门飞雪接过小兔,摇摇头说:“不要。”
“那唱首歌吧!”
“不要。”
“为什么啊?”
“我哥说了,你说我长得丑!”玉门飞雪撅着小嘴大声说。
“可是你现在不丑了呀!”银梦寻有些哭笑不得。
“我不管!”
“那你把小兔还给我。”
银梦寻说着,伸手去抓那兔子,玉门飞雪却将兔子抱进怀里。
“不给!你都送我了怎么还往回要!”
“你都不给我唱歌我干嘛送你小兔子。”
银梦寻说着,霸道地扑过去,却不小心将玉门飞雪整个扑倒在地上。银梦寻压在玉门飞雪身上,两人鼻尖碰着鼻尖,连呼吸都惊得憋住了。
定了半晌,银梦寻才勉强反应过来,连滚带爬地从玉门飞雪身上离开,玉门飞雪一言不发,脸上红得仿佛能滴出血来,爬起身抱着那只竹编的小兔,飞也似的逃回了房间,连着好多天都不理银梦寻。
说起当年,玉门飞雪忍不住轻笑起来。
“你说,若是当时我哥撞见那一幕,会不会跟你拼命?”
“会吧,你哥向来都是护着你的,就是我也一样不行。”
“护着我?若他一心为我好,又怎么忍心把我送到宫里去!他还不是为了他的将军印!”
“雪儿……”银梦寻一时语塞。
“当初搬入将军府时,我们三人明明约好,等你去提亲,可他却擅作主张把我送进宫里,我小心地躲着皇上,到头来却还是落得这副光景,你说他是真的护着我吗?”
银梦寻没有回答,他飘忽的目光迎着灯光,看回了很远的过去。
“梦寻,我知道你喜欢雪儿,但你就死了这条心吧,等雪儿长大,我一定会将她送进宫中,让她成为皇后,一生荣华富贵,受帝王恩宠,万人敬仰。”
“当了皇后又能怎样,我可以护她自由快活,无忧无虑。”
“哼!跟着你?你根本不配!我妹妹虽然流落府外,但自小也是娇生惯养,跟着你们家,穿布衣吃糙米,何来快活?”
“玉门长里!我知道你看不起我,也看不起我爹!但你别忘了,你的功夫是我爹教的,有朝一日,若你用这身功夫立了功,便是你偿还我爹恩情之时!”
“堂堂男儿,却要守着这巴掌大的院子,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讨论功绩,有什么资格想高攀雪儿!待我功成归来,我定将雪儿带走,让你彻底死了这条心。”
玉门长里说完,牵上他的马,转身走出了窄小的巷子。
那一天,他参了军,从此离开他居住了十几年的穷困街巷、简陋房宅,一跃成为人上人,再也没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