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门长里回来时,正遇见母亲焦急地在他的房门口打转,嘴里还念叨着什么。
“娘,怎么了?你怎么不在房里好好休息?”
“阿长啊你可算回来了,下午的时候雪儿回来了,结果又匆匆走了,问她她也不说,就说出城去,这个时间出城,天黑前回得来嘛!她又是自己独个去的,你快想想办法啊!”
老夫人急得大汗淋漓,玉门长里听到妹妹独自出城,心里也是一惊。他扶住母亲,安抚道:“娘,没事的,我这就派人去找。”
“你知道上哪儿去找吗?”老夫人抓住玉门长里的手臂,急切地问。
“知道,放心吧,我一定把雪儿带回来,你先回去休息吧,不要着急了,娘,你先回房去吧。”玉门长里说着,向身旁的人吩咐,“快,把老夫人扶回去。”
“阿长,你一定要把你妹妹带回来啊!”老夫人被扶着走远,嘴里还不住地说着。
玉门长里重重地叹口气,转身直奔他留给妹妹居住的院子。玉门长里进了房间,一眼便看到桌上放着的盒子,他急忙打开,一把扯出里面的书信,仔细翻看。
“果然……”玉门长里的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
定阳城南的竹林,无论昼夜,都是一片幽深境地。现在夏季开始不久,正是竹子生长旺盛的时节,玉门飞雪的马车行到竹林外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停下。”玉门飞雪说。
马车停了下来
“趁着天还没有全黑,先把灯点起来。”玉门飞雪又吩咐道。
马车外,火光闪了一下,提灯在昏暗中被点亮了。玉门飞雪从车里走出来,向四周看去。夕阳的最后一点光芒还垂在西天,但竹林里已经变得幽暗。这不是玉门飞雪第三卷苗香第一次来这里,但日暮时分的竹林,她还是第三卷苗香第一次见到。
“你在这里等我,我没回来之前,哪里也不要去,听懂了吗?”
“是,皇后,小人会在这里等皇后回来的。”赶车人点头回答。
“把提灯给我。”玉门飞雪伸出手,从赶车人手中接过灯,转身向竹林里走去。
“皇……皇后。”赶车人迟疑一下,还是叫住了玉门飞雪。
玉门飞雪有些不耐烦地转过头来:“又怎么了?”
“皇后,不然让小人陪同皇后一起进去吧,天就要黑了,皇后若是……”
“用不着,你等在这里就是了。”玉门飞雪打断赶车人的话,转身快步向林中走去。
虽然天色已晚,但玉门飞雪并不觉得害怕,在她很小的时候,她就经常跟着哥哥玉门长里,到这片竹林里玩耍。
玉门飞雪还记得,当年总是她砍竹笋,玉门长里练剑,虽然那剑只是一柄粗糙的木剑,但玉门长里的兴致却丝毫不减。
“哥哥,哥哥,不要练了,我们回家吧。”玉门飞雪抱着几棵竹笋,催促玉门长里,“回去还要走好几个时辰呢!”
“等一等,我练完这套再走。”
“哎呀哥哥……”
“雪儿,你听着,我玉门长里对天发誓,我将来一定要成为将军,让娘和你跟着我,过上比玉门府里还要富贵的生活!”
玉门飞雪拍手笑道:“好啊好啊,到时候我要天天穿绫罗绸缎,戴金银首饰,还有,还有……”
“还有出门坐轿,上街乘车。”玉门长里提醒道。
“对对,坐轿乘车!”
那时的玉门飞雪,笑容甜美,完全不似如今的冰冷惆怅,那时,他们兄妹身旁,总是陪伴着一名身穿白色布衣的少年,那少年的笑容,和玉门飞雪一样开朗温暖。
“梦寻……”玉门飞雪沉浸在对过去的回忆中,低声念出这个名字。
周围已经昏黑一片,玉门飞雪却还在向前走着。
很快,前面便出现了模糊闪烁的亮光,玉门飞雪的步子转眼便得更快,她不顾脚下纠结的长草,几乎是跑向了竹林深处那点微弱的光芒。
那光芒飘忽着,似明似灭,仿佛在不停晃动,玉门飞雪提着灯,瞪大眼睛看着脚下,奋力向前跑去。很快,那点亮光越来越近,越来越亮,却终不见扩大,随着玉门飞雪的跑动,那亮光的速度也快了很多,现在,它正飞快地朝玉门飞雪的方向移动。
终于,玉门飞雪停住了脚步。
之前的亮光已经变成一盏提灯,灯的后面,立着一名白衣男子,他的脸映着黄色的光亮,有些看不清,但玉门飞雪却一眼认出。
“梦寻!”她跑上前,扑了过去,“梦寻……”
男子张开双臂,将提灯让到一旁,玉门飞雪便径直扑进了他的怀中。
“雪儿,你还好吗……”男子用手臂环住玉门飞雪,轻轻地问着。
“我……”玉门飞雪张口欲言,却转眼便只剩哽咽,“梦寻……我……”
“不要哭,这不是见到了吗?”男子笑着抱紧她。
玉门飞雪用力点点头,伸手擦去脸上的泪水,从男子怀中离开一些。
“把灯给我。”男子说着,结过玉门飞雪手中的提灯,俯身将两盏灯紧挨着放到地上。就像他们两人,面对面地站着,在夜色渐浓的竹林里,凝望着彼此。
“雪儿,我们有多久没见了?”沉默了一会儿,男子柔声问道。
“从我入宫,便没再见过。”玉门飞雪的声音轻轻,仿佛这是一场梦,而她生怕吵醒梦中的自己。
“雪儿,你已经是皇后了,我的雪儿已经成了皇后……”男子说着,又像是在自言自语,接着,他低声问:“在宫里开心吗?”
他定定地看着玉门飞雪,仿佛要从她的脸上看出答案。玉门飞雪垂下头,摇了摇。接着,她被一个温暖的怀抱环住。
“既然不开心,那就不要回宫了,跟我走好不好?”男子的声音满是心疼,还带了几分宠溺,“我会让你快乐,让你忘了现在的一切烦恼。”
玉门飞雪的眼泪转眼落下,她点点头,又摇摇头,最后,只能愣愣地看着地上的两盏提灯,温暖着无边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