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晴怔怔地在无言阁外站了很久，才回过神来，转头看向柘容南峰。
“可以进去吗？”
柘容南峰点点头，将钥匙从腰上解下，递给晚晴。
晚晴犹豫一下，登上残骸狼藉的台阶，伸手去开那锁。
虽然房屋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但柘容南峰还是命人将房门加固，又用大锁锁死，将无言阁划为禁地。这里没有钱财宝物，更是别院众人的伤心地，所以，一直都不曾有人靠近，连那把锁上，都蒙了厚厚的一层尘土。
晚晴小心地推开门，信步走入房中。迎面便是那个怪异的石井，不过与以往不同，它的盖子是敞开的。晚晴走过去，向里面看了看，那通道似乎很深，幽暗而看不见底。
柘容南峰也走了进来，晚晴回头问：“你是怎么把它打开的？”
“是从里面推开的，这条密道通向院中的小湖。”
“所以，是黎暮楼混在冯安的队伍里，先潜入湖中，之后从这里进了房间？”
柘容南峰点点头：“你出事之后，葛云就在湖边找到了他扔下的衣服，可是，找出这条密道却费了不少功夫。”
晚晴垂下头。既然那入口如此难找，一直身处将军府的黎暮楼又为何会知道？
关于这座别院的故事，忽然重新浮现在脑海中。还记得当初花和便说过，这是她的亲生父母，也就是前朝随帝登基前与帝后住过的地方，也许，这个石井根本就是她生父随帝所建，而机关的秘密，便也只能是黎震、黎风等兄弟几人知晓。
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黎暮楼能在危急关头救她脱离火海的秘密。
晚晴忽然感到疲惫，她真的不明白，黎暮楼救她，黎风护她，对她的好有几分真，以她的名义复国的心思又占了几分。
身处其中时，一切仿佛都顺理成章，可是如今一切已经结束，再回头想来，她是否一直都只是在被人利用，只因她恰好是前朝留下的唯一公主。
柘容南峰见晚晴兀自发呆，便从后面走上去，轻轻地将她环在怀里，却没有说什么。
晚晴摇摇头：“我没事，只是想到一些事。”
“我知道。”柘容南峰低声说，“如果当时我带你一起出巡就好了，哪怕辛苦些，也不至于发生这么多事。”
“你以为就算带上我，冯安就会放过我吗？他是打定了主意，哪怕自己死，也要除掉我……若不是六叔他们刚好要起兵复国，所以需要我，你以为我今天还能活着站在这里吗？”
“还是我太大意了，我以为他会考虑自己的地位和家族，因为之前每次，他都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选择没有正确与否，他在为冯嘤咛报仇，他没有错。”
“可是你也没有错，冯嘤咛的死不关你的事。”
“不，皇上，”晚晴说着用力转身，挣脱柘容南峰的臂弯，他的外衣也跟着滑落在地，“我有错。如果我当初没有救下你，赫男无极和冯嘤咛便能双宿双飞，我明知自己是前朝公主，还对你动情，这就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就不会死那么多人……”
晚晴说着，眼泪如泉涌一般，转眼湿了胸襟。
“晚儿，不要这样，不是你的错。”柘容南峰心疼地说着，俯身捡起外衣，为晚晴披好，“晚儿，冷不冷？”
晚晴摇摇头，深吸一口气道：“皇上，陪我再去一次猎苑吧！”
柘容南峰一愣。
“猎苑？”
晚晴点点头。
柘容南峰低头看向晚晴，从她光滑的锁骨向下，他又看到那块玉牌。柘容南峰忽然记起，晚晴独自来到定阳后，他们相逢的地方，正是在猎苑中。
“好，现在就走吗？”
“先回去吃点东西吧，我走不动了。”晚晴说。
“好。”柘容南峰说着，上前一步将晚晴重新抱起，“那么，可以走了吗？”
晚晴点点头。她的神情平静了许多，不再有之前的羞涩，只是淡淡地在柘容南峰怀中随着步伐，轻轻摇晃，目光却穿越千万里，随着回忆，一直看向玉帽山的另一边。
雨后的阳光清朗，但猎苑的树木青翠正当时，阴凉不多不少，仿佛有情人的温柔，恰到好处。马车悠然地行在小径上，马蹄和车轮踏着地上细碎的金色，像从人间直达仙境。
“停下。”晚晴的声音从车里响起，小太监立刻扯了缰绳，马车稳稳地停住了。
晚晴从窗口探出头，四下看去，还自言自语地说着：“奇怪，为什么找不到了。”
柘容南峰原本靠着车壁闭目养神，听到晚晴的嘀咕睁开眼，问她：“你要找什么？”
“那条河啊！”晚晴有些不高兴地回答。
“哦，向前再走大约一刻钟，之后向南拐，走吧。”柘容南峰吩咐。
“是。”小太监应着，轻催马匹向前。
“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晚晴有些惊讶地问。
她只知道自己当时是沿着河边一路走，才遇到柘容南峰和陆应雄，但具体的地点，她要亲眼见到才能记起，而柘容南峰只是向外看了一眼，便准确地说出方位。
柘容南峰轻笑道：“猎苑你只来过一次，我每年来至少两次。”
晚晴看看柘容南峰，张开口，又闭上，终是没有问。
柘容南峰仿佛看穿她的心思，继续说着：“不过，自从赫男无极被处死，这一年多时间，我都没有再来过。”
晚晴眨眨眼，将自己隐隐的得意之情压下。
“那时候觉得他处处与我做对，我恨不得让他彻底消失在好，不过现在，他确实消失了，我却常常感到无趣，就连打猎也没什么兴致了。”
晚晴静静地听着，心里却在回忆与柘容南峰相遇时的那次出猎，当时的他和赫男无极，都是那样风光，而如今，一个青云之上，另一个黄泉之下，造化无端，惹人叹息。
“什么人！”赶车的小太监忽然喊道。
柘容南峰猛地挑开窗口的帘子，晚晴也看过去，却只有树木丛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