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红色的灯盏中包裹着晦暗的光亮,摇摇欲坠,整个地宫里人人脚步匆匆、来来回回。
“银姬,这人怎么样了?”
“大人,这人刚才醒了,只是现在又睡了过去。虽然有好转的迹象,但是寒气入体,恐怕是回天乏术了!”银姬摇摇头,从床边走了出来,“天一大人,这个女人受了很严重的内伤,再加之沁体的寒气,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仇恨,能让人对这如花似玉的姑娘下此毒手。”
“你也觉得没有救了,是吗?”天一脚步缓慢,好似陌生人一般的打量着二殿的环境。曾几何时,这里已经这样的陌生了,这真的还是自己熟悉的那个地宫吗?她,又还是自己熟悉的那个主人吗?残忍,现在连残忍两个字都很难形容她的决策,主人,你到底想要什么?到底什么才能满足你的欲望……
什么时候才能不再滥杀无辜……
什么时候才能放下屠刀……
“红豆,你受苦了……”天一的抑制住颤抖的手,轻柔的抚摸着红豆的脸颊,这天真烂漫的女人,竟然也被折磨至此。
“天一大人,她周身都散发着寒气,您还是……”
“无碍的。”掖了掖被子,天一爱怜的勾勒着红豆的轮廓,“银姬,你说一个女人最重要的是什么?”
“您说什么?”银姬被天一突然转变的话锋弄愣住了。
“我说,到底什么才是一个女人最重要的东西?权利?财富?还是爱情呢?”他的手摩挲着红豆的脸颊,他不懂,到底是什么,是什么有如此大的诱惑力,能让人丢掉人性。
“银姬觉得,不论是男人还是女人,欲望大小才是根本。”看着天一的侧脸,银姬继续说,“一个人的行动受着思维支配,思维又受着本心支配,而人本初的东西,只有欲望。”
“欲望越大要的东西越多,呵呵,真是无上真理,我怎么就没想到呢,欲望,又是欲望,欲望可真是个害人不浅的东西。”
“天一大人怎么开始研究人的本性了?银姬可是觉得很奇怪呢。”
“很奇怪吗?”
“很奇怪!在所有人眼里,天一大人都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从来不涉足凡尘的琐事,哪怕是执剑杀人之时也无不带着仙人的举止,所以,属下早就忘了……”
“忘了是什么?忘了我也是一个人?”苦笑一声,天一站起身走到窗边,“红尘就是一个网,谁都逃不掉。”
“天一大人。”
“还有什么事吗?”
“您已经两天没有合眼了,要不要去休息一下,这里有银姬在,您大可以放心的。”看着天一消瘦的身形,银姬默默的叹了口气,她的主子,日益憔悴是心病吗?
“不必了,我出去走走,这里就交给你了。”面具在烛火照应下显出银灰,天一转身朝着殿外走去。
“主人,银姬还有一事禀报。”
“我不是说了,不许叫我主人。”语调微怒,天一背对着银姬,挥手关上了门。
“属下知错。”
“说,什么事。”
“冷绝夕,她要带他回去。”银姬小心的打量着天一。
“她要带他回去?转告她,回天无力,最多半年寿命,纵使泣血果在手,也无用。”天一的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冰冷,“下手既然能够如此阴狠,这会儿又要顾及母子之情吗?”
“可是大人,您是无法阻挠她的,与其自己受苦,还不如按照她说的去做,何必以卵击石……”
“她自己既然能做出这样的事,就应该知道没有弥补的余地。银姬,你告诉她,冷绝夕寒气已经进入五脏六腑,暂时无法移动。要是还想见一眼活着的冷绝夕,就让她日后再说吧。”
“可是主人,这次接头的是红岩主子。”银姬单膝跪地,“她就在山崖,您要不要见了红岩主子再做决定?”
“红岩……”天一叹了一口气,手掌攥紧了拳头,“你留下好好照顾他们,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带走。”
“是,银姬领命!”
“天残啊天残,制造误会的是你,一步步引着她灭了鬼楼的是你,亲手将自己的儿子打入水牢的还是你,如今你又要带走他,你到底在想什么?你到底要做什么!”用力的敲着墙壁,天一忍着怒气快步走到地宫大门。
“天一大人!”
“嗯,开门,我出去办件事。”
“是!”
地宫大门打开,迎面而来的是无尽的黑暗。
天一似是不想见到红岩一般,散步似的一边一边观赏夜景一边走着。
人性的复杂,多变,他到底还要做天残多久的走狗?这条命,到底还要苟延残喘多久才忍心抛弃!天一啊天一,为了这条命,你真的忍心徒增杀戮吗?
看着自己的双手,好像上面正沾满了鲜血一般,天一快步跑向涯边,一边跑一边大声的狂喊,似乎要吼出心中的痛苦。
涯边一个红衣女子正背立着看着无尽的黑夜出神,听到突然响起的嘶喊声想要转过身,却终是咬紧了嘴唇。
“红岩,你告诉我,这样的活着,你觉得很舒服吗!你告诉我!很舒服吗!”天一站在距离红岩不远处,看着他熟悉的背影,心里倍感凄凉。
“天一,不要说问一些可笑的问题,主人要你把冷绝夕带出来,人呢?”转过身,红岩冷冰冰的面容下是凌厉的双眸。
“呵呵,哈哈,可笑?红岩,是我可笑还是你可笑?”天一仰天大笑,良久,“也对,半年不见,你早就不是我认识的那个红岩了。也好,免得我留有旧情!想继续做她的爪牙你自己作做,就是不要了这条命,我也要逃离她!”
“天一,现在不是你意气用事的时候,还不按照主人的话做去把他带出来?”
“红岩,回去告诉天残,这条命,我不要了!别再指望以后让我为她做什么,我……”
“天一!”红岩的瞳孔放大,里面满是惊恐。
“杀了我吧!”眼睛一闭,天一视死如归。
黑衣满身的天残蹁跹而落,面具下只露出一双眼睛,似要与这夜色合为一体。
“主人,天一只是一时犯了糊涂,说的尽是些混帐话,您手下留情啊!”红岩一边拽着天一的衣袖让他与自己一般跪下来认错,一边乞求着,“主人,都是红岩管教不严,只求您放过天一,红岩愿意代替天一受罚……”
“滚!”
“红岩!”
天残一掌将红岩打翻在地,冷冷的看着一切,“怎么?不服气吗?天一,觉得自己的命可以不要了?真是翅膀硬了,怎么?以为这样就可以飞了吗!你想死,我就偏偏不让你如愿!”
“天残,你这个毒妇!”
“随你怎么说。”天残根本不在乎他在说什么,蹲下身来捏住他的下颚,“就是这双眼睛,这双充满了仇恨的眼睛,天一,我告诉过你,不要想着背叛我,否则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你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可以下手毒害,我早就不指望着你能怎样。哼,你想怎么样,就动手吧!”闭上了眼睛,天一的脸上是漠然。
“别着急,我不会杀你的,你还有用的很呢。杀了你,谁来帮我折磨萧陌涵啊?真是个傻孩子。”松开手,天残形如枯槁的手在天一的脸上摩挲着。“别用这样警惕的眼神看着我,我说了,暂时不会杀了你,所以,你可以继续欣赏明天的太阳了。真是傻孩子。”
“多谢主人原谅天一……”红岩的话还没有在空气里消散,银红的唇瓣便溢出鲜血来,身子也跌倒在地。
“红岩!”天一把红岩抱在自己的怀里,“你杀了她!”
“对啊,我杀了她!”站起身拍拍自己身上的灰尘,天残嬉笑似的说,“我说过,人做错事情都是要付出代价的,既然你不能死,那就只有你姐姐替你去死咯,总有一个要死,不过可是她自己要求代你受罚的呢。”
“天残!你这混蛋!”天一疯了一般的冲向她,然而被天残毫不费力的捻着衣领悬空。
“我告诉你,别跟我耍狠,这次死的是红岩,下一次就是你娘,在下一次就是你的傻弟弟!花绍云,如果想继续挑战我,你可以试试,我绝对不会杀了你,但是,我会陆续杀死你身边的人,让你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为了你的错而付出代价!”无情的将他丢在地上,天残头也不会的消失在涯边,只留下一句话回荡在死祭的夜空。
“限你半月内帮助萧陌涵得到泣血果,否则你娘的人头将出现在医谷!”
“天残!啊……”
受伤的野兽一般,天一跪在涯边大声的咆哮,“红岩!红岩……”跪着将红岩揽在自己的怀里,胡乱的摩挲着她的脸,“红岩,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你醒过来啊,醒过来啊……啊,醒过来,姐!”
夜色依旧,悬崖边只有天一抱着红岩冰冷的尸体默默哭泣。
“红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