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司学,原名王孝廉,祖籍并不在临城,原先也不是司学,而是临城几百里外的一个县的县令。
王晶晶作为王府的嫡长女,在小县城显得各方面都一骑绝尘,因此才落得如此骄傲的习性。
为什么还没被打败呢?说来也巧,这王家进临城,其实也就三个月前的事情。
王司学没什么爱好,就爱写诗作词,用笔杆子指点江山。他把自己的诗集写成了一本书,还专门花钱印了几百册发给县里百姓,百姓觉得写得好就流传了出去,不知什么时候竟然有幸到了皇帝手上。
皇上喜欢他的诗词,雄劲有力,心怀天下,正巧宫里教皇宫贵族的老司学刚刚退休,他就专门把王府请到了宫里来。
这宫里教教孩子的司学,又刚来临城不久,全家搬迁更是上个月才彻底搬完,要说有什么仇家,还真是难以觅得。
对于滕六六来说,心里猜测的人选数来数去也就那几个,实在不行就真的只能查爱城协会了。
反过来对于跪在一片白绫棺材前的王晶晶,则只有一个人选,滕六六,哦不,在她心里,这个人是秦梓潼。
晚上的时候,一向被人嫌弃、甚至连丈夫都不看自己一眼的王晶晶,迎来了一位客人。
“二皇妃,或者说前太子妃,怎么,来看我笑话?”王晶晶说话一直不是很客气。
很少在人前露面的二皇妃,拿下了她的帽子,露出了不屑的表情:“我对看笑话不感兴趣,我只想知道,你到底是如表面那么愚蠢,还是尚且能领悟。”
二皇妃的眼睛狭长,嘴唇上有一颗美人痣,嘴唇下还有一道伤疤,据说是二皇子嗜酒的时候误伤的。
误伤以后,二皇妃就以自己丑陋冒犯贵族为由,鲜少露面,甚至任由二皇子李沧乐带姑娘回宫,新入宫的,几乎都没见过这位皇妃。
王晶晶琢磨不透她特地来找自己是要干什么,没有回答。
二皇妃则继续说:“你想报仇,我可以帮你,你想要飞黄腾达,你觉得自己是凤凰,我也可以帮你。”
“帮我?且不说报仇,我现在本来就是太子妃,需要你帮我?”
二皇妃笑了:“你不会真的觉得李沧城有那个能力能登基吧?到时候,你和他一起陪葬!”
王晶晶的面容有点扭曲。
二皇妃继续指出来:“你可是跟着王司学最早一起过来的,三个月了,你也不会觉得自己真的风华绝代吧?”
王晶晶有点愠怒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宫外面看,李沧城,或许是个好苗子,宫里面打听打听就知道,你以后跟着他,会有哪些死法可以选。我呢,想当皇后,沧乐那么爱我,我不能负他,但皇后么,就要母仪天下,我可以安排你,做沧乐的女人,以后让你当贵妃,怎么样?”
“呸!”王晶晶说不上来的恶心这个二皇妃。
二皇妃高贵地收拾收拾自己的裙摆,准备离开了。
王晶晶又叫住了她:“你说能帮我报仇,怎么报?”
二皇妃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我刚才说的一切,你都可以考虑考虑,和我一起,不会亏待你。九皇妃是九皇子非常重要的筹码,你恨她,怀疑她杀了你全家,那我自然乐意帮你一起铲除她。”
走了几步,又回过头:“对了,为表诚心,先附赠一个消息吧,九皇妃,并不是秦家小女儿秦梓潼。”
一天飞速地过去,转眼就已经第二天了。这次皇上还是给了三天,滕六六甚至觉得自己可以改名叫滕三三。
看着满桌子比比拿过来的卷子,一点头绪都没有,滕六六有些崩溃:“说到底,王司学为什么会成为王司学啊?真的是书给皇帝看了吗?皇帝什么都看吗?说得跟民间佳话一样。”
李沧聪路过,摸了摸滕六六的小脑瓜:“我觉得这是对外的理由,父皇每天卷子都看不过来。”
“那王晶晶嫁给李沧城,是不是也有点说法?”
李沧聪点点头:“你觉得是为什么要王晶晶?”
“表面上看,王晶晶是待嫁的闺女里年纪最大的,但是说到底也不符合李沧城的要求,皇上真的会根据这个选儿媳吗?”
“父皇让你查案的时候,你怎么不直接问他。”
“嗯?对哦。”还有这操作?可惜已经出来了,面见一次圣上不容易,滕六六只能先一个个把自己心目中的嫌疑人排除。
“李沧聪,不至于是你灭人家门吧?”
“我为什么?”
滕六六从李沧聪身后一撑,跳到了他怀里:“因为你的宝贝媳妇被掐了。”
李沧聪贴近了,对着她的耳朵,轻声说:“她家留着有用的,不是我杀的。以后我会对付她的,你放心。”
滕六六很信任李沧聪,他说不是他干的就不是他干的,转而思考别的可能性。
“王晶晶还得罪了谁呢?或者说王孝廉一家,进临城又是因为什么呢?”滕六六满脑袋问号。
“要说得罪,她骂你的时候不是把秦家都带上了?”李沧聪往别的地方引。
滕六六灵光一闪:“大皇子或者七皇子或者六皇子?”秦家还真是受皇子怜爱呢。
转念一想,又否决了:“至于吗?就因为女人被骂一句,就杀人全家,跑过去说‘宝贝我杀了骂你的人全家'?这变态吧!”
李沧聪突然歪着脑袋,问她:“六六,你真的对这件事看不透吗?”问得仿佛这是个一加一等于几的问题,仿佛她滕六六是个傻子。
滕六六有点生气了:“去去去,我看不透会慢慢查的,至于把我当傻子吗?”
李沧聪笑了一下,说还要办其他事情,走了。
“你最近事情挺多啊?”
“红人嘛,你丈夫要发达了。”
“我才不信,你陪陪我?”
“我不会翻墙。”说完,不留情地走了。
这男人真的是,老是忙别的事情,都不心疼次次被下了三日降头的自己嗷。
滕六六决定还是去现场,再好好查查。
作为司学的府邸,王府不是很大,就是个小四合院,带几个小院子。
刑司把王府里里外外都围了一圈人,尸体被盖上了白布,送到了刑司的仵作停尸间,几位老爷小姐检查完就已经帮忙下葬。
所有的痕迹还保留着,有人死的地方还做了标记,部分物品被带走做检查了。
滕六六没有跟前面打招呼,直接翻墙进去了,进去后还看到一些仵作没有离开,非但没有翻墙的心虚,甚至还热情打了招呼:“大师,早啊。”
张大师翻看着一个打碎的瓶子,没有正眼看她:“你看看人家杀手,神不知鬼不觉,你再看看你,翻个墙还要打招呼。”
滕六六瘪了瘪嘴巴,没有理会大师的嘲讽:“有没有什么收获啊?”
“比比不是已经来过一次了吗?看来小姐也没什么收获。我这嘛,多了点收获。”
“什么什么?”
“事先有人给他们下过安眠散,厨房那边查出了安眠散的瓶子,在倒掉的泔水里,也验出了相关的成分。”
预先准备好的作案?里面还有内应?
“那人口都对上了吗?”滕六六问。
大师旁边的手下回答:“一共发现五十三具尸体,王府的人都在,找到了他们的仆役登记手册,还在一一对应,不过数量上是没缺的。”
滕六六越发摸不着头脑了,反而是大师发出了灵魂质问:“你们暗二部没有参与吗?”
滕六六“嗯哼”了一声,反问:“为什么觉得我们的人参与了?”
张大师说:“这手法过于利落了,我查案子查那么久,三流的杀手是没办法造成这样的杀人现场的。”
一流的杀手,业界能想到的就是暗二部,因为暗二部是几乎收容了所有一流杀手的地方。
“有可能是我爹派人杀的吗?”
张大师笑了一下:“小姐,这我就不知道了,不如你自己查查?”
滕六六看着王府,一片萧条。但是意外的没有很多血迹,几乎都是对准了要害一刀毙命的,这血量估计连伤口都是刚刚好,不长一寸。
周围的摆设也基本完好无损,偶有被杀害的仆人扑倒的花瓶。
滕六六又绕到了传闻中三个潜入的痕迹,都是翻墙进来的,脚步很轻,都没有留下完整的脚印,并且着陆点都很少,跨度很大,勉强从脚印的大小可以猜出大概是两女一男。
“属实高手啊。”滕六六陷入了沉思。
“而且小姐你看,王府并非地处偏僻,周围有很多民居,但是王府死亡,是早上送蔬菜的人敲门发现没人应,推开门才发现了这可怕的一幕。”大师旁边的小弟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了滕六六后面,做着检查。
“你觉得,有几成是暗二部做的?”
“九成。”
——
暗二部不在刑司里面,而在刑司地下。
滕六六往常去刑司,都是上面的一间杂物间办事情的。
但在杂物间旁边,有一个堆满杂物的“真杂物间”,进去打开唯一固定在地面的一个箱子,扭动里面的一个小盒子,杂物间就会发出声响,抬起中间的两个空箱子,就出现了往下的道路。
滕六六走进地道还觉得有点神奇,好像要嫁给李沧聪以后,就很久没来这里了。
走三分钟的地道,就开始开阔起来,有着与刑司氛围完全不同的宽敞和明亮,还养了几只小猫咪在地上伸懒腰。
管事的姑娘看见滕六六非常开心:“小姐,好久没看见你了!来这里看看大家?”
滕六六点点头,随手翻起了任务墙。
暗二部有两种模式,一种是根据暗二部的规矩,以暗二部特殊的方式直接把任务委托到暗二部的;另一种则是有专门的人去记录发布给杀手们的任务。两种方式都会记录在任务墙上,在墙上就表示没有被接,任何暗二部的杀手都可以接任务。
墙上没有什么特殊的任务,滕六六又问:“核销的任务单有吗?”
一般杀手就是杀人,暗二部有专门的人联系买家,所以任务完成了需要杀手提供核销单,以便结月钱。
管事的拨了拨算盘,然后从抽屉里拿出了一沓纸:“这个月的全在这了,要上个月的我再给您找?”
“够了,就这个月的好了。”
滕六六翻着核销单,表情越来越凝重。
旁边管事的姑娘忙着算账,没有看滕六六,像是聊家常一样说着:“小姐,最近比比和觉觉挺闲啊,接了两个大单子呢,真敢接。”
滕六六拿出了一张写着比比觉觉名字的核销单,问:“两个大单子?这里只找到了一张。”
管事姑娘看了一眼:“嗨,还有一个在找时机,都是赫赫有名的人物,一下子都杀了,老爷说影响不好。”
“老爷?是滕君锋下的任务是吗?”
管事姑娘终于感觉到一丝不对了,笑容逐渐凝固:“小、小姐?你不知道吗?我还以为……”
滕六六用力捏着那张纸,喃喃道:“我也以为,我是可以知道的。”
“还有一个是谁?除了王府,还有一个大单子是要杀谁?”滕六六此刻的表情和平常嘻嘻哈哈犯傻有些不同了,是要拔刀的表情。
管事姑娘有些虚:“既然您不知道,不如直接问老爷呢?”
“到底我是暗二部的老大,还是滕君锋是这里的老大?说到底,如果是滕君锋派人杀的王孝廉,那皇帝找我有必要吗?你们口口声声说都是我的人,结果全都把我蒙在鼓里,耍的团团转?”
说着说着,滕六六眼泪都流下来了,她只是不明白,她觉得这世间所有人都可能可以把她当棋子,但暗二部,是她从小信任的地方,是她最可以放心的地方。
现在才明白,不过是滕君锋借她的手,组建的暗杀部队。
她,才是彻彻底底的棋子。
管事的姑娘武功并不是很好,只是算账管事特别不错,她也是滕六六发现挖掘过来的,她看着滕六六这个样子彻底慌了,一边拿着手绢给滕六六擦眼泪,一边解释:“我、我真的不知道您不知道这件事,比比和觉觉可能也不是有意要瞒您的,我是觉得这个事您亲自问老爷会比较好。”
“所以第二个案子,杀的大人物,是谁?”
“陈浩奇,大将军陈浩奇。”还是如实说了出来。
“他不是冰冰姐的公公吗?”
“是的,这个任务,是大小姐,和老爷一起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