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好,换成你提这事,他们至少会心平气和地听完,”李汴生略作思索答应下来,抬头轻轻笑起,俊秀的脸庞浮上一层柔色,“我嘛,当真是急着想给红叶一个名分。”
“哈哈,你急什么,不是一贯不想娶亲?”李敬笑嘻嘻地往他肩头打了一拳,适才的神色悉数收起。
“情到时候,必然就想娶。李敬,等你不再拈花惹草,肯定会明白。”李汴生笑,当先走出园子,是故并未听见李敬末了的那一句话。
”我约莫是和你同一时间明白的……”李敬忽而卸下满脸玩笑,摇了摇头,随着走出。
周遭安静下来的一刻,红叶再也忍不住,任眼泪不停地从指缝溢出,整个人颤抖不已,不知隔了多久才得以平复,抬头环顾,果真是已回到现实。
“谢谢,没想我竟还能这样看见他。”她哑着声音,却是笑了。
“似乎,你已知道该怎么做,那我和尧儿回酒肆等你的好消息。”终是耗了不少精力,七鹤眉宇之间浮上疲惫,略略颔首后便拉着浮尧离去。
安静的空气中夹杂着若隐若现的管弦声,红叶站在原处默默听了片刻,这一所院子,究竟葬送了多少女子的韶华?她微微一叹,手指浮上面庞,深吸口气才迈开步子。
虽只有短短一段对话,却是非常有价值,如七鹤所说,李敬在李汴生死前一天约他在秦淮河,可想而知事情与他必定有脱不开的干系。只是侍郎府毕竟不是她一个歌伶能随便闯的,斟酌一番她还是决定先去找聂远。
“哎呀,我的大小姐,您今儿个可算是安安分分待着了,”刚走出后院,就见老鸨迎面而来,堆了一脸的笑,“晚上九王爷要来听曲,可得好好打扮打扮。”
“再说吧,我不知那时在不在。”红叶无力,只好随口应付。
“红叶呀,不是妈妈说你,他李家确实有钱有势,但你总围着一个死人能捞到什么?还是听话乖乖开嗓,别净折腾。”
“事情我是一定要查的,若九王爷不满,妈妈便说我嗓子坏了,自也不会得罪他。”她说罢,就推开老鸨紧抓着的双手走出门。
果不其然身后传来一阵骂:”呸,你个没良心的小蹄子,当这是客栈不成,来来去去随你还得了……”
“妈妈觉得不好,那就让我走,何必为难?”红叶倏地止住步子,回头紧盯着她。
“你!看我不让人打断你的腿!”老鸨气急,眼睁睁瞧着红叶充耳不闻地出去,只恨身边没带着打手,连啐好几口。
走上大街,红叶终是松口气,说到底,不还是为了钱,也不知是谁没良心?
到聂远那儿正是晌午,他一听红叶有了线索扔下碗便要去查,这般,才真的是朋友吧。
早些时候就听李汴生说过骨中开花的故事,那时还暗自责骂聂远无情,如今看来,经历过一次情劫,他亦变化不少。
红叶带去了线索,没想到聂远也给了她一份回礼,说的是那颗红色珠子,有一家店铺掌柜记得李家表小姐曾经买过一个玉带,上面就镶着这种红珠。
虽算不上什么大突破,到底是与李汴生有所关联,皆欣喜不已。
不料,他们在侍郎府等了半日,李敬却不在,二人不想浪费时间,别无他法,只好改道去寻商陆,指望能从珠子里找出些许线索。
李家人对红叶的到来显然没有什么好脸色,碍于聂远也未表现得大明显,倒是商陆诚心相待,还为李家人向红叶赔了个不是。
这般伶俐的人儿,红叶打心底就喜欢。
问及珠子,她亦是直言不讳,说是自己的确买过一条镶有珠子的玉带,不过早已送人,她也不知是不是玉带上那颗。
红叶不禁失望,商陆见状连忙宽慰,表示可以帮忙询问被送之人,问及是何人时,所有的一切忽然就巧合起来。
李敬。
矛头一瞬间全指向了他。
二人再去一趟侍郎府,仍是跑了空。
聂远尚有公务,先行离开,留下红叶一人对着满街繁华,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不同于前一天,今日所知晓的事情,发展竟是如此迅猛,叫人不敢置信。仿佛只要再向前跨一步就能触到真实的本相,而那些,是否就是她一直寻找的?
愈近,愈怯。
人,生下来就是顶会折腾的。折腾完别人,又转头折腾自己。
红叶苦笑一声,抬头却不知何时已然跨进醉秋苑。想起日里妈妈的话,她不禁有些迟疑,一天两天也就罢了,若日日都逆了妈妈的心思,说不定哪天真被打断腿。
她自不怕玉石俱焚,但至少等她查明一切,那时再死,便什么也不惧了。
她动了动脚步,眼角余光果然瞥见身后有两个身影朝暗处隐去。也是,妈妈哪里放心让她一人出门,万一跑了,岂不是人财两空?
“红叶,来这边!”她正想着,忽听有人低声唤她,瞧去,是平日里交情不错的姐妹清荷,正站在拱门后朝她招手,心下疑惑仍是走了过去。
“可算等到你回来,”清荷见着她就急急拉住,脸上喜忧参半,道,“我也不知这事对你是好是坏,就想着先告诉你让你有个准备——李敬要为你赎身。”
红叶猛地一愣,迟迟不敢相信,反问:“李敬?李侍郎家的公子?”
“就是他,从前不总爱开玩笑说给你赎身来着,没想他真来了。”
“那妈妈怎么说?”
“李公子请了九王爷来,妈妈哪敢不同意,他们人就在大厅等着你,”清荷细细道来,又环顾四周,确定没人后才低声道,“我知你一心只有李汴生,你趁这时想想清楚,若不想随李敬去,就……逃了吧……什么事我替你挡着,你帮过我,我必也会帮你的。”“清荷——”红叶微微红了眼眶,她曾用一千两在一个滋事的客人手中救过这个女子,今时今日这女子却还记得,昔日种下的因,得出现在的果。七鹤的话,似乎是明白了。
“我尚有事情要问李敬,他在,刚好一次性问个清楚,此事对我尤为重要,所以,清荷,你的好意我怕是要辜负了,抱歉。”
“何来抱歉,你如何做我便如何帮你,你若是改变主意或有用得着我的地方,随时可来找我。”清荷见状只作一笑,像是了然于心一般,并未阻拦,待红叶点头才翩然离去,潇潇洒洒亦令红叶佩服不已。
风尘女子,当是如此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