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着细长尾翎的喜鹊三三两两绕过枝头嬉戏，忽然一枚小石子扔过来，惊得悉数又扑扇着翅膀飞上半空，隐在雾中消失不见了。
“阿陌，你不要老是对着这些傻鸟发呆，有时间多看看我不是更好？”青衣少年从半人高的围墙上一跃而下，嘴里叼着一根狐尾草，没轻没重地拍了一下南陌的脑袋，笑噶喃道。
南陌没好气地回头瞪一眼，揉揉后脑勺，嗤道：“你有什么好看的，哪及得上灵山威武雄壮。”
少年也不做声，坐到她身旁笑得见牙不见眼。
“那，北阡，你说，先生会不会有事?”南陌扯下眼前摇曳的狐尾草，忍不住问出多日的疑惑。
少年听后却是哈哈一笑，继续揉着她的脑袋：“你这脑瓜里成天装了些什么啊，想东想西，老头子虽然脾气不怎么样，但好歹也是受人尊重的教书先生，哪有那么容易出事，既然让咱们十天后进城，咱们进城便是，师命不可违。”
南陌扯扯嘴，半年前先生下山结果被地痞打了一顿的情景仿若眼前，其实先生的身板还不错，只一副犟脾气总爱管看不过眼的事，说话又太容易得罪人，不免让人担心，却非得说他们师兄妹也一样，愣是不让下山。
南陌叹口气环顾一下这由几间半山洞式土坯屋构成的“灵山私塾”不禁扑哧一笑:“从建成到现在都只有三个人，嗯，咱们学堂果然不一般。”
“阿陌，你这么说可就不对了，先生这不是下山去招人了嘛，
等咱们明日下山，往那儿提笔蘸墨，一显才华，那学子学孙肯定会滚滚而来。”北阡扯下嘴里的草，一副前程大好的模样使劲比画着，逗得南陌笑得直不起腰。
“你就直说你想下山玩儿吧，平日里也没见你对先生这么夸赞，”还抬出“师命不可违”这话来，打死南陌也不会信的，不由一本正经地补上一句，“下山你可不许闯祸。”
果不其然头上又挨了一掌，就见北阡没好气地骂道：“年纪不大，架子还摆得一愣一愣，我可是你师兄，不要成日弄得好像你是我娘一样，明明还小我两岁来着。”
“哦，你又没见过你娘，怎么知道我像不像，我就说嘛，小北阡就是一直打心底把我当做娘的。”南陌显然是经常这样取笑他，眉头挑，说完就立马闪开身，灵巧地避过北阡劈来的一掌。
“阿陌你再说一声试试，信不信我打断你的腿让你明日下不了山，不就是比我好上一点儿跟着爹娘活了几年，现在还不是一个样儿，”北阡倒也不是真恼，笑嘻嘻地说着伸手却抓了空，便干脆撸起袖子，”呔，小蹄子还敢跑，看大爷怎么罚你！”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小女子这不是开玩笑吗?”北阡毕竟是男人，腿脚格外利索有力，不过三两下南陌就被擒住，在他挠痒痒的进攻下连连求饶，闹了一阵两人这才作罢。
“天色也不早了，我去点狼烟(注释:此处狼烟是用来防止野兽侵袭)，顺带抓两条鱼回来晚上加餐。”替南陌拍干净裙上粘着的草末子，北阡笑着瞅了瞅天色，进屋取了火折子。
这么多年山间的生活早已是习惯到自然，南陌此时也不闹了，便道这就去做饭。
南陌也清楚，其实北阡心底亦是十分担心，只不过没有说出口罢了。
十天前先生拿着几样东西突然说要下山招学生，临走却又特意吩咐十日之内若还没归来便要他们迅速下山。两人虽是应了，但心底都明白先生必定是去办什么要紧事，招学生不过是借口罢了，谁肯来这深山老林里读书，又不是什么名师……
而如今十日之限已到，又怎能不担忧?
是夜，南陌揣着心思也没睡好，早晨醒来时不停地打着哈欠，乃至一路下山都被北阡嘲笑个没完没了。
南陌懒得计较，斜瞅着他那比太阳还要耀眼几分的面容心底直叹男女有别，北阡的不露痕迹她如何都学不会。
翌日，一路倒也没什么特别的事，二人以往虽极少下山，先生却是经常要到镇子里去买些吃穿用的东西，嗯，关于先生哪来的钱，南陌也是一直很好奇。
扯远了，鉴于先生对山下的熟悉，便有了师兄妹手里这幅长得挺丑但着实很有用的地图，加上北阡的天资聪颖，不过三日就赶到约定的地点，南岭城阳和客栈。
不过却没有见到先生本人，先生只留下一封信，要他们在此处再等上几日。
“老头子在玩儿什么把戏，不就是招几个学生，还弄得这样神乎其神。”北阡显然也没料会来这么一出，气呼呼地丢下信跷起腿喝茶。
摇摇头，拾起信又看了一遍，的确没什么别的深意，南陌也觉得奇了。“难不成是怕我们在山洞住得厌烦，特意让我们来住住客栈？”环顾一下这个与“灵山私塾”截然不同、装饰典雅的房间，南陌心底莫名冒出这个想法。
“哈哈哈，阿陌你这又犯傻了不是，”一口茶水直直喷出来，瞅着南陌傻傻的样子北阡没止住笑，却又有些心疼，便拍了拍胸脯道，“等爷日后有了钱，保准让你住上大房子，日日绫罗绸缎、燕窝鱼翅，怎么样?”
“算了吧，我还是嫁户好人家来得比较快。
“哎，那怎么成，”北阡一听这话却是急了，忙放下茶一把拉住她小臂，“我说，阿陌还打算嫁给别人不成，你是要嫁给我的。”
南陌抿着嘴笑，这话虽是从小听到大，南陌还是忍不住起了一丝臊意：“嗯嗯嗯，你可不要被别的姑娘勾走魂才好。”
“怎么会，谁还能比得上阿陌，走，咱们上街溜达去。”
“可是先生要我们等……”
“谁理他！”
听着这么理所当然的话，南陌眼中泛出笑意，忽然想起在山上时先生和北阡大眼瞪小眼的情形来，一个骂“臭小子”，一个就回“老头子”，互不相让，为了一块鸡腿也要打到天翻地覆，打完后发现鸡腿已经在她口里时又抱头懊悔不已。
南陌知晓，他们的感情比她想象的要好得多。
就比如现在，北阡虽说要逛街，其实定是想要查看南岭城的地形，寻些有关先生的蛛丝马迹，以备不时之需。
转头看向身旁抱着一堆东西的北阡，南陌不禁弯了眉眼，嗯，即便是一身布衣，他也还是这么好看，一笑就仿佛所有东西都会暗淡几分，也难怪会有那么多姑娘家使劲盯着他。
“阿陌，去那里瞧瞧吧。”猝不及防，北阡忽然指着前方转过头，南陌还来不及收回视线，两人恰巧撞到一起去，脸上均腾地一红。
北阡摸摸鼻子，微微转了视线，有些懊恼道:“你干吗这样盯着我看？”
“你好看。”脱口而出说了一句大实话，等反应过来，南陌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哈哈哈，阿陌你……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