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欢带着这个闷闷的心思去酒肆领那壶别样的酒，也愣是没喝出什么别的滋味来。七鹤笑她是心思不在此处。琢磨着他说得挺有道理，沈欢又乐滋滋地喝干净，眉宇间的悯怅却是怎么也掩不去。
七鹤知晓她的心结，摇头轻叹，送她出门时不禁提醒:“李公子确是爱慕你，沈欢，日后你与他同处一处，还是小心一些，真有什么事，来找我便好。
沈欢点头应下，倒也没过分在意，姐姐成亲的时候该闹的还是一如既往地闹，只当是家中多了一口人，反正也是分院住，除了一张桌子上吃饭，想见也不是那么轻易能见到。
相安无事地过了几个月，转眼便要到秋试，学院不再授课，沈欢也难得安分地窝在家中温习功课。若真考上多半还在南岭城，不过也好，既能随时喝上七鹤的三味酒，又能给沈家门楣增点光，虽说她对官场无甚兴趣……
沈欢摇头笑笑，摸摸扁平的肚子，看了一下午的书也是时候饿了，便起身寻去厅堂，才至门口便听见里面传来沈百川的声音：“也不知小欢这几日书看得怎么样，秋试有无希望。”
“她呀，谁知道呢，那么爱玩儿，指不定已经偷偷溜出了。”预料中的是沈青接了话，两句便让沈欢原本的好心情顿时烟消云散，略略一迟疑步子掉换方向往回走去。
自个儿也弄不懂在气些什么，明明都是已经听习惯的话，她爱怎么说随她说便是……
她走离前院才慢下脚步，望着一池塘的红莲说不出话。
“你若是不喜欢她那样说，为何不进去反驳?”突然传来的声音让沈欢整个脊背猛地一直，从倒影里看去，正是先前也在屋内的李之然，原来他竟看见了她。
“嗯，我进去能说什么?说我的确是在用功读书不像姐姐说的那样？姐姐一定会说她只是说着玩玩然后不了了之，反正都没什么结果，有必要去出那个丑吗？”她折下长茎的芦苇，一点儿一点儿扯下絮花。
“怎么叫出丑？你父亲一看便会知道她说的是假的。”
“那又如何?得到两句可有可无的赞赏难不成就会多些什么?”沈欢嘴角浮起几丝讥笑，话音不禁提高了一些。
“沈欢，说那些话的人不是我，你冲我闹什么?”一把拎住她纤细的手臂，李之然有些不悦。
“你不来我也会闹，谁让你来？谁让你跟过来了?她明明不知道，她自己都说了不知道，为什么又那样肯定地说我是出去玩儿……贬低我一些她就这么开心，她就，这么开心吗……”她一只手紧紧捂住脸，低头哽咽着眼泪就止不住地流，猛不防就落入一个怀抱。
“反正都已经哭了，何必再藏着掖着，我便委屈一些任你闹个够。”李之然宽慰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修长的手指摁住沈欢的脑袋。
沈欢见动不得也不再挣扎，听了这话闷闷一笑，靠了片刻渐渐平静些，这才低声道一句“可以了”，想要推仍旧推不开，不免凭空生出一些尴尬，虽是姐夫，也不该这般亲近。
“小欢，我知道你不喜欢这个家，待我查清楚事情始末，一定会带你走。”李之然莫名地说了这么一段摸不着边际的话。
沈欢只觉心中发慌，连忙推开他，问道:“姐夫这是什么意思？”
“嗬，我从来没想过要做你姐夫，这有辱颜面的入赘也只是不得已而为之。”李之然一甩袖，脸上隐约藏着怒意。
“你想查什么?”
李之然轻轻一哼，望着西边似血的夕阳，并未隐瞒，吐出四个字:“父亲之死。”
浑浑疆疆地也不知怎么走回房的，沈欢只觉脑袋里一团乱麻。
李之然说，他父亲被罢官被处死是因有人写了密信，而写信之人多半会是沈百川，说一定会查出个所以然给他父亲一个交待。
他是动了真格，不然也不会委曲求全到入赘，明明就是傲气之人。只是，这交待他想如何给?是想伤姐姐，她沈欢还是整个沈家?
她蹙起眉头，完全不知该怎么办。
这是第一次有个人说要带她走，第一次有人看到她表面平静的浮华生活背后有着怎样的难堪，跟他走的话……
”白痴!”她低声咒骂，猛地把脑袋一敲，将这不该产生的想法驱出。她是怎么了，只因为想离开家，便连姐姐的感受也不顾了?
她知道，她很早便看出来，沈青是那么喜欢李之然，所以连高傲也肯放下不要。
“小欢，看了这么久的书也该累了，姑母家送来几只石榴，瞧着很不错。”正想得出神，沈青一脚跨进门，手上的托盘里列着两只大石榴。
“嗯，姑母家的石榴一贯很甜。”瞧见沈青的笑容，沈欢适才的想法立即消散，通通不见。
“想你念书辛苦就擅作主张拿来和你一起吃，没扰着你学习吧?“沈青微微一笑，纤细的手指怎样用力也剥不开厚厚的石榴皮，不禁懊恼道，“还是得回去拿把刀。”
“姐，不用了，我来。”接过石榴，沈欢使了蛮力照着有丝裂缝的地方用劲一掰，还真给弄开了，兴致勃勃又依着弄开第二个。石榴的甜意让姐妹二人乐开怀，似乎，连着那若有若无的隔阂也消失不见。到底也还是姐妹。
说了半响的话沈青便道该回去，要为夫君备参茶，沈欢未拦，深觉姐姐用情之深，不禁又愧疚了一把，她怎会冒出要和姐夫一起走这样荒唐的想法。
“时候不早，小欢收拾收拾也该吃饭去了，我回房看看之然是否回来，”理平衣褶，沈青站起身走了两步又回过头道，“对了，前两日之然带回一坛好酒，我还没来得及开封，记得你一贯爱酒，待会儿分一壶拿来与你，算是秋试奖励如何?”
“好呀，可不要让爹爹知道了。”吐舌一笑应下，沈欢也未觉得有什么不妥。
当晚吃过饭她刚回房就接到沈青亲自送来的酒，闻了闻，虽比不上七鹤的三味酒，倒也香醇。随着送来的还有一封据说是送到门房的信。
沈欢心下疑惑，一看，却是陆琛写来，邀她前去书院，说是几个要好的同学秋试之前聚一聚，也为之前的莽撞好好赔个不是。
思忖着秋试过后大约都会各奔东西，沈欢心里当真泛起几丝不舍，当下决定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