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晃而过,高一学期,就在考试,学习,和同桌拌嘴,和舍友佛系生活,和邻桌嬉笑,还有和全校人抢饭中一恍而过,甚至快到都抓不住它的尾巴。
我们在高一的最后一段时光里,搬进了崭新明亮的新教学楼。有了单人单桌的待遇,还有了专属的储物柜。
在搬书的前一天,我心里忽然涌现出一种异样感觉。道不清,说不明。
先是眼睛时偶然转向窗外的那棵树,然后就很长时间没再收回目光。看着那棵树逐渐被黑暗吞没,看着它新长出来的叶片,看着它与夜色融为一体的枝干,看着它即将没有人再关注的明天……
没想到啊,最舍不得的,会是你。
目光从窗外收回,投向了旁边的苏泽。
“马上,你就没有同桌了。”我说,“我即将成为你的最后一任同桌。”
她歪头看了我一眼,估计在觉得我有病。
我结束日常作死,准备迎接新教室的到来。
搬进新教室不久,在我第n次踢到了桌下的隔板末端后,老班带着文理科分班表来了。
“选文选理?”我问苏泽,可是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文吧。”
“嗯,嗯?”她的回答出乎我的意料。
“我喜欢历史小姐姐。(我们的历史老师。)”
“哦。”我好像懂了,又好像不懂。我没有特别喜欢或讨厌的老师,如果非要我挑一个出来,我能追溯回小学时期。可能是家庭教育的原因,长辈们总让我尊师重教,于是我对老师,是敬畏的。再熟识的也无法做到谈笑自如。再看不过眼的,也不会挑衅老师让老师难堪。
至于文理选择,我早就想好了。肯定是理科呀,文科多没意思。再者我讨厌套路,文科套路。
不过,这样一来,我和苏泽岂不是会分开了?是注定分开了。
学校开了分科大会,先是把我们的家长一窝地放进礼堂,听老师和校领导主要是校领导的讲解介绍。然后才轮到我们。
只不过,到我们的时候,我们这一年来的考试成绩已经被整合加工为文理科排名。
副班长把我的排名单递给我时,顺口询问着:
“花芽,你会选文科吗?”
“不,我要选理科。”
“可是你文科更好啊,文科排名比理科高了一百多呢。”(我文科排名一百多,理科两百多。全年级五六百人。)
“不,还是理科。”我依旧倔强着。
在楼梯口,我碰上了前来为我开家长会的叔叔。
出乎意料,他竟然劝我学文。
我不解,但我试着说服他,告诉他为应该学理。随后,看着他动摇了,我满意地去开学生大会,他去开班会。
开会时,我明白了,原来校领导在极力推荐文科。可是,我并没有被校领导说服。
因为学校安排不合理,家长开完会就先走了,我们要第二天结束周六的练习课才能离开。
但,这个间隙里,我动摇了。
我的舍友兼好友跟我讲,就是因为在乎,才会介意。而我,更适合学文。学文利于我培养以后的气质品格。
因为在乎,才会介意吗?
好像,是的。我从小就喜欢文学,但我格外反感各种套路。是因为我怕我深爱的东西被破坏吗?
的确,继续学习理科,我可能会在这高强度高逻辑思维的训练下,更理性更“凌厉”,犹如刀剑更加锋利。如果学文,我有了机会去缓冲领悟,将有机会离我追求的状态——温润如玉更进一步。
返回开班会时,班主任给我们推荐了理科。
他说:“学校领导为了业绩推荐你们去学文,可是我作为过来人,说句真心话,我觉得你们排名比较靠前的最好学理。以后选择更多……”
的确,我们学校更重视理科,理科也是格外强悍的。平时月考只考语数外,理化生。只有期中期末大考才会给政史地露面的机会。
我犹豫挣扎,旁边的苏泽似乎也是这样。
我们对视一眼,默契地一起去找班主任求建议。
岂料,班主任给我们的建议出奇的一致:“你们的情况,学文学理都可以的。”
班主任不中用了,得靠自个。
于是,我摸出了一枚硬币,我们开始抛硬币。
可是抛出了结果,无论是什么,都会忍不住说再来一次。
成功引起了我们旁边同学的侧目。
我灵光一闪,急忙去找已经打定心思要学理的“老大爷”给我洗脑。
“洗”了几次后,对方无奈地说:“别挣扎了,你想选就选吧。”
我犹豫了,可是我讨厌看春晚,新闻联播还要分析是哪个知识点的疯狂。
回到家,叔叔领着我去借来了邻家姐姐的报考指南。
我们划分出了我想学的专业:汉语言文学,出版学,新型材料学,能源学……
衡量一番后,我发现我想学的专业里,理科里面都有一个共同点——除非学得特别好,不然我很难找到工作。
可是,我并没有什么信心能考上清北成为什么理科大佬。
既然如此,我不如学文去。
学文做什么工作?我脑海里浮现出“教师”这个职业。
我们接下来挑选了几所九八五,二一一高校。
完工。我说服了自己去学文,就那么短短一两天的时间。我推翻了之前的设想,选择了我口中没意思的文科。
可是,接下来,却并没有那么顺利。
我家人具体是我叔叔希望我,具体是给我下的指令,是念完大学去考公务员。
理由,待遇好,为我好。
我平时很听话,可是我也是一个在学业上将近放养大的孩子。他们关心的大多是最后的结果,过程什么的,是我的事情。
所以,我还会听话吗?
他们让我二选一,要么学理科,要么学文后考公务员。
我迷惑了,更迷惘了,但我迷惑迷惘的是他们的态度,不是我的未来。
我知道我不喜欢公务员这个职务,哪怕我并不了解这个职务。我也知道我已经决定去学文了。
顿时觉得自己是只受了委屈的小可怜,信奉女儿有类不轻弹的我,哭了,从无声到有声,哭得可能是这十多年来最惨烈的一次。哭到呼吸不畅,擦泪水鼻涕都纸团累积了一大堆。
然后,他们不再强迫我了。本来也就不该强迫我嘛!
我是我自个的,我的人生是我的。
最后的文理分科决定表需要家长签字。
我需要填写文或理的空格依旧空着,去找了爸爸签字。爸爸签完字,问我选什么。
我说文吧。
问我考公务员吗?
我说以后找不到工作了再考。
他没有再说话,默默点头。
我的学业,他不懂,他只能尽他所能给我物质保障……
回到学校,我犹豫片刻,在空格上填上了文,交上去后,才发现苏泽填的是理。
那么多次回转,最后还是重归了最初的结局——注定分开咯。
高一结束吃散伙饭那天,苏泽没有找我合影。我也没有。
我兜里静静躺着我砖头似的老年机(非智能机),想着要是我不要那么听学校老师的话,把智能机偷偷带进来,结局会不会不一样。要是我肯主动去找她说想拍合照,结局会不会没遗憾……
我们这两条交线,短暂地相依相伴后,将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