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战后
亚尔一脸鄙夷松开林克勋爵的手腕。
他以前从来不信教会典籍中记载的圣徒以长袍和血肉就能抵抗火焰的侵蚀,今天才从一位英勇的财政官身上得见。
荒谬而丑陋的勇敢者,居然是为了一枚金币。
随着惨叫声,诺顿的常备军团旗帜也恰好探出黄昏下的丛林,打着铁十字家族纹章旗帜的轻甲斥候骑马来到国王使者和他面前。
“林克勋爵!”斥候看也不看名义上的领主,在马上向吹着手心的山羊脸使者低头,“诺顿军团已经做好准备,请您下令!”
国王使者忍着泪水挥手回礼,他左手手腕有一小块五分熟了,他迅速装好本就属于自己的金币再从亚尔的手上小心翼翼地接过地契,同时心中庆幸山羊皮纸承受不了魔法。
“好了,交易……合约,合约达成了!”心有余悸的林克擦了擦冷汗,单手在一张凭单上填上数字盖好章推给亚尔。
“不过,我可没有这么多金币给您,亚尔先生,您可以拿着这张凭据去找西摩尔的路德维希边境伯爵兑换。”
【圣伯克利王国财政大臣哈维—林克勋爵,以奥菲利国王的名义开具,请凭证兑五十枚金币】
“谢谢。”亚尔放开手,收好凭证,“不送了。”
“善良的子爵先生。”林克勋爵迅速后退两步,紧紧盯着亚尔,“为了我们的友谊,能把那九个银币也还给我吗?”
“没问题。”亚尔拿出一枚林克勋爵的银币,用火球术点燃递给他。
国王使者迅速逃上马。
更多的斥候们牵来马车带着三位男爵转身离开,消失在最后的夕阳里,留下了跪在骑士包围圈内的所有俘虏。
最后一缕阳光从亚尔身边熄灭,他看着诺顿军团护送着叛徒离去,回头看了一眼他的领地。
灯芯草灯的荧光点亮在废墟中,无穷无尽的责任感压在他的肩膀。
点点灯光中,他的整个原直属领都被毁灭笼罩,麻木的幸存者从广场倒塌的房屋中走出,流着泪水拥抱在一起。
全身灰烬的孩子们爬出低矮的石墙,在死去亲人冰冷的尸体前嚎哭,他们大多只是在叛军的剑下勇敢而愚蠢的守卫了一片黑面包。
“我们的损失怎么样?”亚尔站起身,对身边的女孩轻声问道:“别忘了征召兵,浴血奋战的他们也是诺顿的一员。”
“骑士们大多只是轻伤,您的治愈无与伦比。”海伦扔掉骑枪,甩甩灰尘和鲜血,然后说,“您的马夫,挤奶工,厨师,所有的仆人都英勇的战死了。”
“真是一场该死的灾难。”骑士们看得出诺顿的损失深深触怒了他们的领主。
骑士们下马,赶着包围圈里跪倒在地的几百名士兵预备屠杀,待死羔羊一般的叛徒们一边走流着泪祈祷。
“饶了我们吧!老爷,我们都是被剑尖顶在背后给逼着来的。”
“等等。”亚尔指着俘虏最后穿着齐全的破烂兜帽法师点了点,“把那个法师拖过来。”
靠近的一个骑士随手拽起法师放到亚尔面前,兜帽被扯开,露出一张长着精灵族裔标志的耳朵和黑皮肤的脸。
“这不公平!”被骑士抓着脖子摁跪在地上的俘虏挺起胸膛,他的声音十分尖锐,活像一个阉割后的贵族女士专用使者。
“我只是一名吟游诗人,亚尔子爵,您看到了!我没有使用武器!我愿意投降!”
“精灵和黑皮猪猡产下的恶心杂种,张开你和骡子一样的嘴告诉我,谁刺杀的我父亲,一位皇家骑士不可能轻易被重伤。”诺顿的领主拉过椅子坐下,逼问他。
“红发的斯菲尔男爵雇佣你这头阉割一半的野驴做的?”
亚尔的继母和叛徒中的斯菲尔男爵是兄妹。
“刺杀?我,我不知道。”无名的混血法师愣了一下,“我只是一个吟游诗人,不会那些粗鲁的毁灭元素魔法,我是最近才来到诺顿,那个红头发,像狗熊一样的斯菲尔男爵今天让我来……”
“投石机是哪里来的?他哪来的钱雇佣你。”亚尔清楚,虽然刺杀和软弱的他无关,但他应该也在遮掩什么。
“我知道,但不能说,请处死我吧。”无名法师不说话了,紧紧闭上了眼睛和嘴巴。
亚尔身后的骑士们厌恶的盯着跪倒在地的俘虏,等待亚尔发出屠杀的命令,但他们的领主不打算这样。
“用镀银的武器刺穿这位硬汉的锁骨,扒光他再用锁链绑住丢进矿井,先让他和石蝎和毒蛇做几天好朋友。”亚尔随便选了一个骑士带走无名混血法师。
他环视周围的几百个俘虏,又叫来二十名骑士,“让这些俘虏把骑士团驻地搬到城堡附近的海边,严加看管,敢逃直接杀掉。”
骑士们上马押送着叛军俘虏离开,无名法师脖子上被一个骑士骑着马套上绳索拖走。
亚尔身边只剩十几位骑士,全是通过考核刚跨入正式骑士不久的新骑士,也是他手中最支持他的力量。
他们热切的看着亚尔,围绕桌椅,狂热的看向亚尔,“亚尔子爵!请您下令!我们愿意袭击叛徒!”
“感谢你们,不要做无谓的牺牲了。”他们的领主一个个为他们整理胸前的十字徽章,“成立轮换护林队,立刻进入丛林警戒。”
剩下的骑士嘟嘟囔囔,有些不满地离开,只有海伦留在他身边,他们互相都是对方最后的亲人。
“这样对敌人真的太仁慈了!”她抓住亚尔的胳膊,想要再劝一下他,“俘虏应该……”
但女骑士还没说出口,就感觉身体失去了所有力量,不受控制地前倾,倒在了亚尔的怀里,意识陷入了黑暗。
女骑士几乎被鲜血包围,她太累了,魔法治愈了他的身体,可过度使用的呼吸法带来的精神疲惫无法消除。
亚尔呆呆的看了一会儿倒下的女骑士,直到她开始均匀沉稳的呼吸。
他在手上释放风漩,稳稳抱起有些沉重的女骑士,走回城堡。
路上幸存的平民们只是呆呆的看着他,没有欢呼。
穿过广场的亚尔看到城堡大门敞开着,原本摆放的家具为了防守而大部分损毁,整洁的街道全都是他父亲的不值钱收藏。
多半是散落的信纸和老子爵生前留下的画像。
亚尔半跪下拿起一幅扣在上面的小画收进怀里。
上面是一位尊贵的小妇人抱着一个黑发男孩和一个金发女孩。
他踩着吱呀吱呀作响的收藏品走进议事大厅,单手搬下左侧堆放的两层酒桶。
后面露出了一个包围的小空间,靠里摆着一张行军床,靠外放着一床毯子。
别的什么也没有。
这是他和海伦的卧室。
他先帮海伦脱下沾满鲜血的铠甲,把她放在行军床上,拉过后面的毯子坐在床前。
铠甲下穿着和他同款衬衫的女孩翻了个身,呼吸平稳,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
亚尔环视了一圈,城堡大厅里空空荡荡,一件家具也没有剩,就厨房里还剩一个扣在地上搬动不易的大铁锅。
但他的耳朵变敏锐了一些,听到了忐忑的呼吸和心跳,还有大嚼鹿肉的吞咽声,于是他对着厨房拍拍手,“安全了,出来吧。”
厨房铁锅下的几个女仆合力掀开锅,手里啃着的肉干和土豆塞进围裙,合力滚来他拿下来的酒桶,让他坐在床边。
亚尔摘下围巾,拧开座下酒桶的塞子,倒出烈酒浸湿给骑士女孩擦洗干净,再把外套脱下给女骑士盖在身上。
他用手指抚平熟睡女孩紧紧皱着的眉头。突然有些失落,“海伦,我们这下什么都没有了。”
“好好睡一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