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克拉克皇帝坐在王座上,头顶是沉重的王冠,他一边忍着聒噪的教宗念完繁琐复杂的加冕词,一边审视下方半跪在地的诸多大臣。
“愿克拉克皇帝为迪兰斯克帝国带来繁荣昌盛!”
说完一切,教宗大汗淋漓的退下,将手中的女神雕像放于胸口,缓缓弯曲双腿,将一只膝盖抵在地面,低头半跪。
“吾皇万岁”主教沉重的高呼。
“吾皇万岁!”众人齐声高呼,声音震耳欲聋,几乎要把斯科特的耳朵震出血来。他也半跪在地,思考着之前达利安狰狞的表情,不管如何,他总是不放心。
“众卿平身。”克拉克皇帝沉闷的发出自己的第一道命令。
所有人站起来,斯科特又慢了半拍,因为他在人群中寻找自己老师达利安的影子,可那个苍老的影子似乎被光明吞噬掉了,他有些焦急越发不安,目光仔仔细细的抽丝剥茧。
“诸位请坐吧。”斯科特皱眉的听见一语女声,他抬头看向王座。
一个穿着华贵的女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克拉克皇帝身旁,她的脸几乎扭曲,浓妆艳抹,似乎把各种化妆品抹在了她的脸上。女人肥厚的嘴唇翘起弧度,掩饰那种得意以及尽力隐藏的笑意。
而克拉克皇帝看了一眼这个突然蹦出来的女人,眼中闪耀浓重的厌恶和烦感,就好像人看见了一坨不可描述的物体。
这算什么?僭越皇权吗?
斯科特没有坐下,菲利克斯将军没有坐下,众多军人还加上……希尔维雅?这些人没有坐下。
“没有坐下的诸位什么意思?是没有听到?”坐在对面的贵族,杜兰迪家族的领主多普勒翘起肥胖的双腿。用刻薄嘲讽的语气自说自话。
“看来是在战场上呆久了,耳朵都不好使了。”普拉·丁斯伯爵指着菲利普斯不耐烦的大叫:“坐下!”
“如果忠诚,就坐下。”多普勒则指向斯科特:“以为换了皇帝你就能骑在我们头上了吗?天真!坐下!”
“如果你不想被割掉舌头就闭嘴!杂种”菲利普斯横眉冷对,效果犹如炸音惊雷,瞬间鸦雀无声。
他想冲上去却被斯科特摁住肩膀,但冷冷杀意竟逼的那贵族心头一紧,气势弱了下去。
“看看,这就是帝国的将军,简直就是一个野蛮人,就跟东边的野人和南边的鬼怪一样没有开化!”短暂沉默,又一个贵族大叫起来。“以为打了几场胜仗就把自己当个将军来看了?无论如今也改变不了卑贱草寇的出身,你就是个奴隶崽子!”
“奴隶崽子?”菲利普斯轻蔑的看了一眼那个口出狂言的贵族:“奴隶可以扭转你这个蠢货造成的劣势,奴隶可以保护你的那高贵的性命,奴隶甚至可以砍去你高傲的头颅!”他一只手摁在剑柄就要拔出,又被斯科特摁了回去。
“别冲动,菲利普斯将军,难道要为了一个臭虫而污浊自身?”
“把你的嘴给我放干净点!”那贵族低吼。
斯科特不去看他,转而深深的呼吸,转过身看向高台上那个女人,淡绿色的眼睛闪烁疑问和冷意,他肩膀上的将星熠熠发光。
“我们不认识您,女士,您是哪位。”
“莫洛托的妻子,伊娜·提利皇后。”伊娜不屑的看向斯科特,她完全不像贵族,所以装出威严的方式就是使劲挤压眉头,殊不知这样会让她脸上的粉扑一点点掉落。
她还特地在皇后二字上咬了重音,就好像皇后不是皇后,而跟皇帝一样尊贵。
克拉克皇帝的手握紧了,嘴唇微起,露出尖锐的犬齿。
“一个妓女!”菲利普斯压低声音,语气里蕴藏杀气,这句话没有让那个伊娜听见,刻意的对斯科特说。
妓女?斯科特一懵……莫洛托临死前娶了个妓女当妻子,成为独一无二的国母?斯科特感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强烈的恶心感涌上心头。
“您有何贵干,作为皇太后,至少应该稳固自己的位置,起码去先皇的灵堂守灵,而不是在这个地方僭越皇权。”斯科特强忍心脏的异样,缓缓问道。
“注意你的言辞。”伊娜的眉几乎要挤在一起了:克拉克尚未成熟,我奉莫洛托的遗诏来暂时替克拉克行使权利,你最好把嘴巴放干净一点。”
多普勒突然插出来:“斯科特·梅森将军,我知道你心中的疑问之一,达利安首相可是刚刚离开。”
斯科特心中一紧,望着那洋洋得意的脸,类似嘲讽和玩弄的笑容宛如一根根尖刺刺进他的心脏,一股怒火从心底里燃起烈焰,直逼他的脑门。他又深深的呼吸,凉气最终压住喷涌而出的怒火。
“遵循遗诏。”伊娜的声音尖锐的像针,她毫不掩饰自己的怒意,因为斯科特明面上反对她的权威:“达利安在任期间没有纠正帝王劣习,未有积累丰腴财富,他在任期间国库空虚,平民难以生活,耕地荒废已久。这种种,表明达利安·沃克隆懒政,难堪大用。”
“这些种种还不是你们这群人搞出来的!骄奢淫逸,挥霍无度,把皇宫当成搜刮油水的屠宰场的你们到底有何脸面说出这种话来,诸神在上,在战争女神的见证下,你是突然疯了吗?”斯科特声音微微颤抖,声线略有破音,他紧握剑柄,使劲往下摁。
多普拉公爵冷哼一声:“他没有及时矫正皇帝的错误,那就是他的失职。”
“所以,我们遵循遗诏,去除达利安的首相之位,给他一座庄园养老。”普拉笑吟吟的说。
斯科特气的要疯了。
“那么遵循所谓遗诏,该有谁来担任首相呢?”一直未动的财政部执事凯文突然问道:“多普勒公爵想要接此大任?”
多普勒挑了挑眉:“当然不是,我可无法担任如此重要的职务。”
他指向自己儿子旁边的一位精瘦黝黑却矮小的青年,他碎发脏乱,脸庞细长。一身黑衣宽袍,眼神里满是性欲的光。
“多拉学士就很适合,他的才能绝非浅薄,肯定可以担任首相之位。”
“让一个妓女当皇太后也就罢了,你竟然还要把那个妓女的男宠给扶上首相的位子。”斯科特有些绝望的说:“为了利益,你是不是可以出卖绞死自己的绳子,多普勒。”
“奉命行事,遗诏所托,皇命难违。”后者慢悠悠的说。
“什么辣鸡遗诏!”斯科特刚想说话,又听见了那个清脆泼辣的声音,他再次惊愕的扭头看向后方。
希尔维雅这个小巧玲珑的少女掐着柳腰,指向伊娜:“但凡是个人都知道,那个垃圾皇帝是死在女人的肚皮上的,在那个方面耗尽生命的前一刻还有心思写遗诏,怎么?高峰时还要拔出来,规律规律心境再提笔写遗诏啊,那遗诏是你伪造的吧,你不过就是个丑妓女!恶心至极!”
雾草,tmd能不能别说的这么直接,还有你怎么知道这么多的!你以前到底接受的到底是什么样式的教育啊,能不能优雅一点,稳重一点。
佩德罗几乎要笑出来,但硬生生的憋住了,只是佩德罗更多的是无奈。戴安娜吓得要死,她慌忙看向尹娜。
“诸神在上!”
众人发出一阵惊呼,这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尖刀刺中后背,伊娜几乎跳起来,挤压喉咙嘶吼:“你放肆!”
“你才放肆!丑八怪!”希尔维雅大吼。
“希尔维雅!”戴安娜要崩溃了,失声呵斥:“安静!”
“小丫头,你怎敢侮辱皇太后!”多普勒皱着眉头,威严的问。
随后他遭到了希尔维雅有力的辱骂,而且是指着鼻子的那种。
“结党营私,徇私舞弊的乱臣逆子不配教育我,在这些人里,我最看不起的第一人是那个太后,第二看不起的就是你。”希尔维雅大喊:“你怎么不去舔那个女人的臭脚!”
多普勒脸色乌黑。
“哈恩!哈恩爵士!”伊娜朝大门尖锐的高喊,她口中的哈恩是帝国禁卫军的副统领,但其实早就被皇太后给买通了。
身穿重甲的板甲骑士快步走进大殿,这个升高一米八的大汉从嘴唇到下巴几乎全是浓密的黑色胡子。他的身后,四名长戟战士沉默不语,但站在原地就很有压迫感,特别是那弯刃斧状的倒椎体长戟。
“她已经把这里当大街上的菜市场了,把她给我赶出去!”伊娜指着希尔维雅撕声力竭的大吼
“遵命,太后。”哈恩爵士点点头。
“爷爷!你怎么任由希尔维雅胡闹!”戴安娜淡定不了,暗暗看了一眼佩德罗,又看向王座上那个脸色如铁的男人。
“无需担心,我想要把斯科特拉下水。”佩德罗眯起眼睛,悠闲的倚在靠垫上。
只听刀剑相撞的金属摩擦音幽幽响起,斯科特暗骂希尔维雅,但却站在她的身前,他用剑鞘震开哈恩的手。
“我在执行皇室的命令。”哈恩握住剑柄,沉闷的语言从封闭的盔甲里飘出:“让开,斯科特阁下。”
“少动手动脚,虽然我离开战争已久,但依旧可以像切豆腐一样切开你的头颅。”斯科特轻飘飘的了一句:“另外,你到底是听从皇帝还是听从代表贵族的皇太后?还是两边都去跪舔!”
“……”冰凉刺耳的声音,哈恩拔出了自己的剑,粗壮有力的胳膊握住剑柄,寒光扫射过去。四名盔甲战士还有刚刚的禁军也一齐放低长戟和刀剑,尖锐的锥刃对准斯科特,沿着主路慢慢靠上来,反光的盔甲厚重坚固,关节甲片互相摩擦发出轻轻的声音。
斯科特不说话,干净俊朗的脸收起微笑,被他摁住的剑猛地出鞘,阳光下那三指宽的亮银剑锋中间浮现诡异的赤红魔纹。
哪怕是站在几米开外,在场的人也可以感受到那剑刃切割皮肤的痛感。
“阿娜斯塔魔铁。”哈恩略微恐惧的退了几步,听闻用这种钢铁打造的武器会附上战争女神阿娜斯塔的祝福,不仅坚不可摧还会吞噬对剑者的灵魂,其嗜血的剑刃划过血肉不沾血。
“父亲传授于我的宝剑,我本以为它只会染上文森特人的血,可今天我不介意给它搞点当地特产。”斯科特冷冷的说:“记得捂着你的肚子,它可不吸脂肪。”
“拿下!”多普勒大吼。四名禁军闻声而动,就要往前压进。这时,菲利普斯一拍手,军官团身后的四扇小门被冲开,里冲出一群身穿锁链甲的战士,黑色倒刺,长矛凌厉。这些战士瞬间就占满了左侧大厅,两名军人把长矛架在盾牌上,挡在斯科特的前面,锋利的厚脊刺刃寒光逼人。
“以为就禁卫军会动武,我们野战军就没有准备吗?”
几名军官不再沉默,一齐围过去,纷纷握住腰部的剑,他们头顶就是轻轻飘荡的蔷薇花皇旗。
“真是反了!”尹娜脸色惨白。她下意识的看向距离自己比较近的,头戴锁链护脖盔的中年人,那是城防军统领西德尼爵士。
城防军是尤丽叶皇后建立的军事组织,工作是负责王城的防守工作,而后是稀释禁卫军过大的权利。
由于头戴锁链护脖头盔,帝国的武装内部通常戏称其“鬃毛头”。
“快叫城防军去杀了他们。”伊娜命令道。可西德尼看都没看她一眼,他是第一任城防军统领,在之前还是个冒犯了贵族而被关起来的小军官,是尤丽叶赦免了他。
他是半跪在地,面向皇室,尤丽叶持剑亲自册封的城防军统领,他个人只听尤丽叶的命令。即使自己的恩人已经逝去,但也不是这个突然冒出来的野鸡可以指挥的。
“看到了?明事理的人不少吗!哪怕是皇太后,也没有资格替皇帝发号施令。”菲利普斯一字一顿:“认清自己的位置。”
“好啊,暗藏军队在宫殿之内,我看你早有忤逆之行。”多普勒扫视宫殿,定格在菲利普斯身上:“菲利克斯将军,斯克特将军,还有剩下的军官们,既然都把话说开了,我最后问你们,你们到底认不认玛克威亚皇室的权威?”
“我也最后说一遍,认不认你说了不算,你代表不了皇室。”菲利克斯扣住剑柄,回击道:“觉得控制了禁军和大部分王公大臣就控制了皇室,那是你看扁了这个国家。”
“我总比某些舞刀弄剑的疯子要强,只知道骑马杀人的疯子不配待在这里。”说着,多普拉给周围的贵族使了个颜色,贵族集团纷纷起身,扣住剑柄。
“军人护国戍边,总比某些弄虚作假,背后捅刀子的阴阳人要好,你们更不配待在这个地方。”希尔维雅趴在斯科特的背后,伸出小脑袋,金发垂落。
斯科特没有反驳,菲利普斯也点点头。戴安娜虚脱似的瘫软在椅子上,随后想要起身去拉自己那个不断拱火的妹妹,但刚起身就被佩德罗摁住肩膀。
这是军方与勋贵之间的对决,由皇帝任免的政府官员早就躲在柱子后面。
倒是财政部执事与内政部执事依旧安安稳稳的坐着,眼神冷淡平静。对于达利安首相的撤职,这两位此刻的心情比斯科特好不了哪去。
所有军官和军事大臣都扣住了武器,但大多没有穿戴盔甲仅仅是一层军礼服,他们是军事学院的毕业军官,基本来自军人世家和平民阶级。
“你代表不了玛克威亚皇室,多普勒公爵。”
清冷低哑的嗓音吸引了拔剑欲杀的众人的目光,是皇帝在说话。
克拉克起身瞟了一眼那个所谓的皇太后,在众多贵族公侯们和军人的注视下拔出自己的华丽的佩剑,又摘下三叉戟王冠丢在地上,珍珠钻石洒落一地,就像铺在地面的星辰。他脱掉大氅,一步一步走下高台。
“既然争执不休,那我们就用更有效率的解决方式。学习兽人们互相残杀,谁还站着,就听谁的。”
这惊为天人的话语一下子冲淡了宫廷里的杀意,贵族尴尬的互相看了看。
克拉克轻笑:“我们的祖先说不上文明,古老的历史铭记了人类祖先开国时的贫苦,再到现在幅员辽阔的无限辉煌。可在精灵眼中我们也不过是一群蛮族流寇,在兽人眼中不过是一堆可以享用的肉,因为我们证明权威和价值的的最直接方法是刀剑相向。”
“陛下……我们没有这个意思。”菲利普斯低声回答。
“我知道,菲利普斯将军,你是个真正的骑士。”克拉克拍了拍这个将军的肩膀:“我没有误会在场的任何一个人,我只是在解决问题,解决掉所有提出另外一种提议的人,留下的便是最好的答案。”
“所以,我允许你们自己解决问题,我也会参与进来,无论是用刀,用剑,用戟,用锤,用斧……无论你带多少人,一千人?一万人?十万人?整个帝国二千多万人全打起来都没问题。”
克拉克阴狠的扫视着贵族,好像他们是豺狼虎豹。
“打吧,把整个帝国搅得天翻地覆,打得血流成河,尸横荒野,到处哀嚎遍地,直到国破家亡,失去国家庇护的我们这些人将被揭竿而起的平民绞死在城楼上。”
铿锵有力中带着一丝嘲讽和无奈,克拉克皇帝环视四周,明晃晃的剑光扫过每一个人的眼眶。直至在多普勒身前停下,冷冷的注视着这位脑满肥肠的公爵。
“我明白,有些人希望一直沉寂下去。
克拉克字字蕴含极大的力量:“连鲜血都惧怕的战士那便失去了挥剑的资格,哪怕他在艺术上有多么的优秀。”
环境很安静,空气黏稠的令人难以呼吸,那几个贵族坐在椅子上面色复杂,另外几位在走到里来回踱步。菲利克斯将军思索三分,挥手散开几名军官。
“不知多普勒公爵意下如何?”
多普勒公爵感觉自己被一头雄狮盯上了,他有些不敢直视克拉克的双眼,那血红色的眸子如同六翼飞龙的魔眼,直逼他心底的恐惧。
“哈哈……陛下言重了,我们都没有这个意思。”多普勒公爵欣然一笑,退了一步,把剑锋收回剑鞘里。
“那您了?斯科特将军。”克拉克又看向沉默不语的斯科特。
“…………”斯科特没有回答,他的眼睛里没有高光。
“喂!陛下问你话了!”希尔维雅气呼呼的踢了踢斯科特的腿,又奶声奶气的责备道,用力轻微温柔。
“啊…啊…?”斯科特眼神里又有了光芒,他连忙收起剑,欠体躬身:“我听陛下的吩咐。”
克拉克笑着摆摆手,饶有兴趣的看着希尔维雅:“尊夫人很有南方姑娘的特点,如此热情奔放,斯科特将军很有福气。”
啥玩意,斯科特脸色一僵,甩出一脸问号,而希尔维雅这妮子却连连点头:“那是啊,陛下说的是,说的太好了,陛下万岁!”
“什么……。”斯科特瞪大了双眼,不知所措的愣在原地,答应不是,不答应也不是。可只是克拉克不给他反驳的机会,直接转身走去高台。
“小东西!”斯科特嘴角抽了抽,轻轻敲了下希尔维雅的巧首,少女吃痛,可爱又委屈的抱着小脑袋“呜”了一声。
克拉克又一步一步走上高台,慵懒的侧坐在王座上,一只手撑住侧脸,像握着拐杖似的扣住剑柄,那金灿华贵的王冠上的珍珠滚落阶梯。
众人细细的品味起刚才的一番话,不多时,短暂的沉默被瞬间打破。
普拉伯爵不满的踏出一步,高喊:“陛下刚才一番话如雷贯耳,可臣下听的非常刺耳,我们这些人每日为国家辛勤操劳,就算陛下不嘉奖也不能是非不分。好像挑事的是我们,那个私藏军队的奴隶才是忠臣!”
“我不服。”头戴绒帽的洛克伯爵也站起来:“陛下为何如此?”
克拉克没有回答,只是从兜里取出一个小纸包,倒出一颗红色的糖块放在口中,闭上眼细细品味。右手手指上下敲打金护手,像是思考的摆钟。
“诸位承蒙我那个父亲的厚爱,对现在的奢靡生活难以诀别,严重到需要夺取内政的地步,那么,我就随各位的愿望,由你们推崇的伊娜皇太后暂时替我执政,或者你们自己选一位首相。”克拉克淡淡的说。
众人一听此话,人群里爆发出一阵稀稀拉拉的惊呼,以贵族为首的多普勒看向克拉克的眼神里从轻视变成了一丝嘲讽。
“这怎么可以!”菲利普斯大惊失色,上前一步。
他抬手阻止了想要说话的菲利普斯:“先听我说完。登基的日子本是严肃庄重的,虽然出现血染皇宫的现象以前也不是没有出现过,但我想在坐的诸位贵族,就像多普勒公爵只是要进一步控制内政,控制住帝国的钱袋子,好更方便的捞取利益。
“而菲利普斯将军和斯科特将军则要看到皇宫的洗牌,想看见一位明君或者其他令人信服的人来治国。本意都不想互相残杀,毕竟灭掉对方的代价太大了。”
克拉克指着多普勒:“就比如,多普勒公爵为保护皇宫的安全,自己踊跃参加了此次宫殿安保的加强,在城市西南角秘密藏了五千私兵,都是来自伊达迪尔斯克领的好手。”
多普勒脸色瞬间大变,他的眼睛大张,瞳孔缩成了针,可这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多普勒很快恢复了气定神闲的神态。
可这一瞬间被菲利普斯看见了,他的震惊和恐惧全部被菲利普斯看在眼里,而他自己也顿感到背后发凉,犹如锋芒指背。
难道是有人提醒?他看向斯科特,而斯科特也一脸茫然的看着自己,双方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见了疑惑。
菲利克斯是知道多普勒公爵会在城内藏兵的,不然也不会带这么多人以防不备,可如果对方真藏了五千人,那他所准备的士兵完全不足以镇压。
“还有……普拉伯爵的一千家兵,从北方招的刀斧手。”克拉克的笑容愈发阳光灿烂,好像在念各地来的寿礼:“洛克伯爵的位于北城角街区的一千本地私兵,听说阿尔瓦的伯爵偷买了五百匹军马,就在城外的高山密林里做准备了,还有格林爵士,加富尔伯爵……。”被克拉克点名的贵族一个个都变了脸色,这些全都是帝国中央省坦索拉公爵领的贵族。
佩德罗一个名字一个名字的听着,这些大逆不道而应该秘密进行的布置被洞悉的无所保留。原本玩味看着皇帝的他也渐渐收起笑容,他有点小看了这个不到二十岁的年轻皇帝。
“仅仅将士兵装成平民是完全不够的,因为很容易被几枚金币打动,多出整整几千名名喜欢喝的烂醉如泥,在妓女身上驰骋的外地人不觉得很奇怪吗,诸位大人。”
克拉克高声嘲讽:“真是忠诚的贵族们,可说的不是你们。而是没有带兵前来的来自南方的塞勒斯家,还有西部伊达迪尔斯克领的贵族们。就连野战军也只在城内驻守三千人。这算不算头重脚轻,旷古烁今啊。”
没有人回答,他的声音一落,就只剩呼吸声。军方阵营出现数道比利剑都要锋利的眼神,它们穿透了普拉伯爵,诉说这些忠诚的人心中的愤怒。
相邻而坐的人们交换眼神,低低轻语。多普勒故意不去看普拉伯爵求助的眼神,自顾自的呼吸着,缓缓坐了下去。只有少有的几名贵族悄悄给普拉伯爵使眼色,告诉他赶紧认错。
“要么撤走,要么安分,要么你们就起兵夺权,干脆自己坐这个位置!让我看看你们到底有忠诚!”冰冷的目光,伴随轻若蜉蝣的嗓音,普拉瞬间感觉自己成了众矢之的。
“我也是担忧陛下的安危,未经请示,确实不妥当。”普拉伯爵赔笑道,不去看菲利普斯那杀人的目光。
“谁知道呢?我可是看见多普勒公爵刚才瞬息而逝的眼神啊,用意到底何为还是看以后吧。”皇帝嘲讽似的笑了:“算了,我主动交权,政务就交由诸位自行商议。”
“可如果,有人把手伸进军队的口袋里,被人家砍了手指头就别来皇宫申诉,自己起兵去攻击军营吧。”
说罢,他撑着剑起身,瞧了瞧地上的黄金王冠,这顶曾经被他父亲戴在头顶的王冠在他眼中愈发丑陋,克拉克用剑尖挑起它放在手中,随后慢慢的走向左侧的门,剑拖在地上发出刺耳的摩擦,消失在黑暗中。
他走了,留下一句朕累了和一番包含杀意的话走了,留下一堆面面相觑,不知所措的大臣们。
“这算是妥协吗?那……呜呜”希尔维雅刚想说话就被斯科特捂住嘴巴,可怜兮兮的抬起头,水汪汪的眼眸眨巴着。
“好了,你的使命已经完成了,安静。”斯科特再也不想在严肃的场合听见,这哪怕一丝活泼的声音。她一直在拱火,就没停过!
希尔维雅轻轻点头,挣脱束缚,狠狠踩来踩斯科特的脚尖。
虽然依旧没有给这个男人造成多大伤害。
“今天,真是一场闹剧……唉。”斯科特轻叹一声,松开少女,转身走出大殿宫门口。几名禁卫军缓缓散开,把道路让出。
希尔维雅想要追上去,当她跑出大殿,在走廊道里却被一只嫩手抓住手腕。
“你今天太胡闹了,希尔维雅。”戴安娜冷着脸。“你真以为你能在任何地点肆意妄为吗?”
“可是,可是。”希尔维雅望着越来越远的背影,心里着急如火燎原。”
“今天够乱了,别忘记我们来这的主要目的。”戴安娜捂住额头:“爷爷在殿外等我们,快走吧,诸神在上”
“他就这样把我们丢下了?”
“我们已经表明身份,只要不想被剁掉四肢,就没人敢在这个地方动我们,你放心吧!”
两个女孩风风火火的走了,这下大殿里唯一活跃的气氛再次降下冰点,随着吧嗒吧嗒的脚步渐行渐远,原本暂时分开的两波众人有些蠢蠢欲动。
菲利普斯将军沉默片刻,最终带着众军官和野战军士兵选择离去。
“哼,狗腿子。”多普勒不屑的一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