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德琳公爵领其实没有跟传言中处于瘫痪,其实内部的运转正常,对外公布的军队数量也有水分,远不止五千名骑兵。”卡伦坐在阳台的前面,头发被照的朦胧,她的茶杯盖着薄薄冰片,光透进去,杯里是漂浮着冰块的羊奶。
卡伦很少喝红茶,而刻苦学习红茶技艺也是为了喜爱茶水的克拉克,她不喜欢热腾腾的茶水滚烫的掠过喉咙,喜欢给淋着草莓汁的羊奶加上冰块。奶香和酸甜陪着冰凉,很像那一天的味道,虽然时光不可逆转。
她顿了顿,又说:“克拉克陛下作为独子不能去往奥德琳省统治,在他登基前的时间里,都由我来负责那片地区的管理,到现在差不多有三年,但是我的能力实在有限,难以处理好前些年的护国河决堤的洪灾,奥德琳省的账目并不是很好看。”
菲利普斯和众军官坐在圆桌的对面,互相点了点头。
菲利普斯没有避讳什么:“关于奥德琳公爵领具体兵力多少,其实各方势力都有预估,就连民间都知道这里面有水分。多华城的冶铁锻造闻名于世,密瓦霍克是精锐军团红狮军团的驻地,伊安城的机械工程技术不比奥普涅斯城差多少,不然也造不出污秽关。奥德琳公爵领西临护国河,两条支流流经东部的枫叶息平原,这样得天独厚的优势,说只有五千名红狮骑兵未免太低调了,少说有三万名的常备军。”
菲利普斯对人们所说的关于奥德琳省陷入瘫痪的谣言一直嗤之以鼻。但遭到了天灾人祸是肯定,两年前的洪水甚至波及到了距离首都一百里外的小镇。正好就在护国河旁边的奥德琳绝对无法幸免于难。
虽然这也正好可以解释了这些年来奥德琳公爵领长期处于封锁状态,而所属的红狮骑兵团禁止帝国现在的政府进入公爵领一探究竟的原因。
另外的就是,菲利普斯也暗中知道多普勒公爵曾数次派间谍潜入奥德琳境内,可无论过程如何,所有人的都被隐秘的清除掉。这表明奥德琳在帝国各大境内都布置了精锐的情报网络。
卡伦轻轻笑了几声:“硬是要说五千话,那就是只有五千,人们口中没有证据的话语不过是妄言。而且,我也敢说野战军最近几年的军队数量也有虚报。”
菲利普斯说:“我不是在有意揣测奥德琳省的实力,但如果玛德琳省无法独自处理多普勒公爵的问题而隐藏兵力,我们会为了皇室而战,野战军可以在国家的号令下跟文森特人正面对抗,也可以为了国家铲除叛逆。”
卡伦摇了摇头:“战争的开始是注定的,但不是现在。陛下的计划是平衡,帝国现在的目标是先安顿好四十万的饥民,恢复农耕而行,而不是在最近几个月里陷入内战,这对双方都是沉重的伤害,况且文森特人还在东部虎视眈眈,东方省的那群贵族……比多普勒更危险,帝国已经失去了跟安德烈边防军团的联系,现在的野战军非常宝贵。”
斯科特慢慢的说:“虽然用政治手段来让多普勒安稳退出固然是上策,可多普勒公爵的表现和作为令人感到不安,贵族集团的野心是无法估测的,政治或许不是很好的选择。”
卡伦白皙纤长的手把冰片掰碎,晶莹的碎片掉进羊奶中,她用银勺缓缓搅拌:“战争是政治的最后手段,铁于血的手段是个高效的法子,没有人喜欢打仗。”
斯科特突然想起了戴安娜的话语,他试探性的问道:“听说,前天的某个时间里,皇室和塞勒斯家族接触,也是为了联合南方省给多普勒施压,就跟戴安娜小姐把我当成跳板,希望和军方接触是一个结论?”
卡伦轻饮一口:“可以这样理解,对外战争是为了国家争取利益,一致对外,在敌国手中夺取沃土。可一旦内部出现问题,就得先反复的谈判,各种的让步和协商,直到最后实在没有了谈判空间才能选择用内战的方式来解决问题。”
“也包括可以容忍那些不可思议的政策?”
首都野战军副指挥奥萨卡忍不住发出声音,他坐直起上身,盯着卡伦的眼睛:“如果说把24万人丢给多普勒是在换取时间是无奈之举,那么允许初夜权还有拔高赋税就是帝国对所有底层平民的背叛!”
“奥萨卡大校”斯科特扭过头,传递眼色,轻声提醒:“注意你的言辞,这里不是军营。”
“我只看事实。”奥萨卡锐利的说:“卡伦勋爵要军方安静一个月,不应该给一个理由吗?初夜权的合法实施看样子是满足贵族们的污秽心理,实际是在试探卡伦勋爵背后皇帝的底线,看看他们能再在这个千疮百孔的国家里捞出多少的油水,如果帝国把代表着尊严于道德的红线都让了出去,那皇室还能失去什么?我们应该立刻挥军北上!”
卡伦的声音丝毫不变,冷冽的说:“多普勒有十五万大军,军方和皇室做不到立即消灭敌人,那就忍耐,连这一点都做不到,也别谈什么消灭叛逆。”
“即使做不到,也不应该像个懦夫一样步步退让。尤丽叶太后铲除斯坦利家族后说过,剑和血带来的统一才叫统一。”
奥萨卡激动的站起身,握紧拳头。“我们应该早点做准备的,在多普勒还没有在帝都站稳脚跟的时候就把他们给挫骨扬灰,给他妈的切成渣渣。”
“可她还有后半段没说你听,没有与之相配的实力为后盾的剑与血,不过是泪和悔。是无能狂怒!多普勒做的准备比你想象的都要多。”卡伦也怒火中烧,声音拔高了三分。态度比任何时候都要激烈,可一个字都包含重量,她的眼神依旧冷漠如冰,飘渺的思绪却在心中垂泪,她暗自叹了口气。
“说的没错,仅凭蛮勇连歼灭都做不到。”菲利普斯看了一眼义愤填膺的奥萨卡,侧着头说:“奥萨卡大校,给我安静的听卡伦勋爵说话,我还没让你发言,不然就出去凉快一会,明白吗?”
“是,将军。”奥萨卡冷哼一声,但不敢反驳什么,只好坐在椅子上,低头看着脚尖。
“我们说话不过脑子。”菲利普斯又扭过头,略带歉意但更多是疑问,他低沉的问:“可忠诚不是消耗品,女士。”
卡伦勋爵继续说:“我们默许贵族将搜刮民财的初夜权放出,是因为这是多普勒允诺给支持他势力的贵族们的支票,他必须给,否则那群贪婪的人们会变成刮伤他的屠刀,军方拒绝就是给他开战的理由。
我们同意开放之下,虽然这不会麻痹多普勒,但足以麻痹他身后的贵族集团,以蝇头小利为主的贵族集团最终会被巨大的利益所腐蚀,那些财富和女人就是毒药。”
“用一个月的时间里被腐蚀?也就是说要在这个月里做好准备。可这样草率,不会觉得太小看对手了吗?卡伦勋爵自己都说多普勒做的准备比我们想的都要多。”菲利普斯冷冽的质疑道。
“请给皇室28天,这个时间到期后,军方可以自由的和多普勒对抗。”
卡伦轻笑一声,湛蓝的眼睛闪过不屑,她放下茶杯:“在他们的认知中,在这28天里,军方什么都不做,自然而然会认为是受了皇室的命令,他们可以合法的随意搜刮民财。”
说到这,卡伦有些躲避,复杂而沉重的面色暴露无遗,略微的停顿,在她的眼睛里闪过无奈。
她端起茶杯,轻轻饮下冰凉的牛奶,又继续说:“可若是军方开始跟多普勒对抗,或者也加入其中。他们大概率就会认为军方和皇室已经决裂,也可以认为是军方要来和他们抢蛋糕,无论是哪一种,贵族集团们理所应当的会把注意力转移,而对皇室的专注力也就没那么多。”
这是用军方和南方省来吸引贵族集团的火力,把皇室的存在感拉到近乎可以忽略的程度,但皇室需要为贵族集团背上劳民伤财的罪名,这无异于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既然克拉克陛下这样有信心,那么军方会在这一个月中充当哑巴的角色。但是底层人民的付出应该有回报,我很期待皇室的力量到底是什么。”
菲利普斯撑着膝盖起身,深深的看着卡伦的脸。随后转过身,带着几位军官离开了。
“回见,卡伦勋爵。”斯科特走之前弯腰行礼,随后他的脚步也消失在外面的回廊里。
卡伦低垂眼眸,茶杯应声在她手中碎裂,些许的白瓷碎片混合着殷红白润的牛奶洒落在地。她的手蜷缩一团,扭动着手指把没有掉落的碎渣在手心里慢慢揉捏,碎片断裂的声音就像在折断人的骨头。
她挥手推开上前服侍的女孩,眼睛盯着拳头若有所思的看着。她将手心向下,变成白色粉末的碎渣堕落飘散。
“回报?”她冷冷一笑,宛如冰清玉洁的女王喃喃自语。这个世界上,平民不过是政治的资本,任何的怜悯都是杀手的眼泪,但杀手落泪被模糊了视线,自己就将被敌人一刀致命,王者必须要有冰凉的心。
现在,战争就要到来,和平不过是权衡利弊的空档,一旦皇室做好准备,他掀起的战火就要宛如洪水滔天咆哮,红色的血雨将在新皇正式登基时跳动,他要从血雨腥风中崛起。
“陛下现在何处?”她低头问道。
“没有改变,依旧于城南街区。”哪位女仆跪在地上,用毛巾擦拭着实木地板。她轻轻的回答,眼神里是精明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