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灰色的烟雾向上蔓延,在于白云贴合时渐渐稀薄,最后再太阳的照射下消失不见。护国河的西边,沿着河床从下往上的地方扎起密密麻麻的灰色帐篷。
铁匠把早上砍来的树干拾起,粗糙宽长的触感覆盖整个手心,这个感觉让他安心,至少不会再担心晚上刮风会把他那千疮百孔的灰色破布给撕烂,不然他这辈子都要埋葬在自己的故乡,一个铁匠被冻死是耻辱的,况且他的背后还有自己的亲人。
布斯将木头竖起,把下头插入挖好的湿泥坑里,前几天刚刚下过雨,泥土不会很硬,所以他必须要把木头深入大地,他的手却没有像他的肌肉那样有力,溅起的泥土倒是喷了一身。
终于,汗珠几滴几滴的掉进泥坑,他有些脱力,几天没有进食的他只喝护国河的水。布斯的头抵在泥坑边,粗喘着爬起来,胡乱的用湿泥把木桩的根给糊住。
他的肚子又开始叫起来,胃好像在吞噬自己的肉一样是扭曲而慢慢缩小的痛腹感。他下意识看向自己的破帐篷,两个木根是插在两个平行的角,灰色且满是破洞的布衣像垃圾似的扔在帐篷的深处,下面压着一把锤子,两者都被阴暗吞噬。
即使阳光直射,他还是感觉阴冷不堪,甚至淡淡的绝望涌上心头。
布斯不禁又回想起自己流浪前的生活了,那是怎样的光景啊。住在自己制作的石头小屋里,享受火炉不断释放温暖的火光,妻子端上来美味的炖肉和汤,就这黑面包吃的饱饱的,晚上躺在床上,盖着新扯的棉絮。他在北方的小镇里是个不错的铁匠,收入足以让他和妻子顿顿餐饱。
直到帝国下达了庞大的金属挖掘令,大量的农民失去了耕田,流民冲撞政府大楼,贵族的私人军队前来镇压,波及到了家乡的城镇,几百名士兵如狼似虎。
他的木屋被政府给拆毁,他的棉絮被子在微风里微微颤抖,被四根木头固定在原地。布斯到现在都还记得那几个可怕的恶魔拿着火把抢走他的钱包和食物,让自己的屋子在火焰里消逝。
布斯伸手把小锤子放入自己的口袋,这是他最忠实的朋友之一,从不离身。如果没有它砸碎士兵的脑袋,妻子会被那几个人渣侮辱。
他准备去找妻子,两人这几天颗米未进,布斯得去找她谈谈晚上的进食问题,不然妻子或许会因为营养不良而昏厥。妻子是他最后的精神支柱了,他绝不允许出现任何意外。
布斯抹了一把脸,他的头发本就是跟泥土一个颜色,土黄色的眼睛黯淡无光。
“嘿,嘿!”帐篷之间相隔不到半米,到处都是被泥土染的灰黑的破帐篷。
巴泽尔全身用黑布包裹,只露一张脸,他像条毛毛虫似的,把头伸出帐篷。
“你,你去看看,看看那些个善良之人来了没,我要吃饭,该死的,我踏马要吃东西。”他哀嚎着,细长的眼睛令布斯厌恶的撇开眼睛。
“与其指望那些来历不明的好心人,还是先想想你该如何离开你该死的帐篷,去野外采摘蘑菇也不至于这样。”布斯冷冷的丢下一句话。
“你竟然敢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要不是我父亲被那些强盗杀了,你还是个为我家服务的破铁匠哩,诶,等等,你他妈去哪?”
“去找吃的。”男人头也不回。
布斯叹了口气,巴泽尔原来是他家乡小镇里镇长的儿子,平时嚣张跋扈惯了,贵族军队来的那一天,他还在妓院遨游,最后通过几个后门骑马跑掉了,也因为偷的是妓院老板的马,老板和几十个妓女全部被杀,尸体裸着挂在门梁上,现在估计只剩个白骨。
这个地方飘散粪便和尿水的臭气,泥土和太阳把整个营地变得像个大型病菌器皿,昨夜又有几十个人死了。人们担心疾病会扩大,更害怕溃殇病会因此蔓延,他们在夜里把尸体扔到河里,让几个可怜人顺着河水飘走。
人们坐在地上发呆,有人躺在帐篷里只伸出一只脚,这些人面黄肌瘦几乎在死亡的边缘。几个女人裹着头巾围坐一圈,不知道在讨论着什么。很多密集的地方都夹着烤架,烧焦的黑炭冒着热气,几粒跳动的火星表示它还在燃烧,铁锅里是烧开的水,如果饿就去里面舀一碗,起码可以管饱。
“啊!”一个男人惨叫着,四个人摁住他的双肩和手臂,不顾他死命的摇头晃脑和扭动身躯,就让他坐在地上,一条腿被人摁着,旁边又蹲着个拿着小刀的人。
明晃晃的小刀贴着大腿,有一条边细中宽的口子,明显是用砍刀留下的痕迹。伤口肌肉两边卷起,中间可以看见森森白骨,而且周围的血肉在感染腐烂,凝结黏稠的白色物质,红色脓血从裂开的痂皮里流出,小小的蛆虫在血肉里蠕动。
“天杀的,让你把木头咬住你不干,鬼哭狼嚎的要把人吵死啦,都给你说了几遍了,把腐肉割掉才能活命,不然你就等死吧,给老子安静!”拿着小刀的人冷冽呵斥道,同时手腕迅速划过,白色光亮一闪。
飞溅的血泼的他满手湿润,医生迅速扭头,才不让血冲进他的眼睛里。
“啊!”天空回荡着撕心裂肺的惨叫,男人叫完便失去了声音,随后只剩沉重的喘息,胸口上下起伏,他的牙龈挤出了丝丝殷红,他太痛了,已经无法再叫出声来。
“天杀的,病痨鬼!我他妈刚刚洗的澡。”医生低声咒骂着,上了年纪的皮肤就像沟壑水渠一样皱起死皮,他掏出乌黑的布摸了一把脖子,把血擦掉。
“给他的伤口用洗干净的布包起来,不要沾水,再把腐肉烧了,不然会传染疾病。”医生把小刀反握,抓起把泥土擦了擦刀子。
“但是,他流血太多了,会死的医生。”一个女人说。“怎么办?”
医生淡漠的回头:“不知道,他就算死去,也是四十万个人中的一个人消失,没人会在意的。”
“我明白……可真的没有办法了吗?”女人绝望的看着医生的脸,她怀里的是自己的丈夫。
“连草根都被人挖掘吃掉,你觉得草药会幸免于难吗,孩子。”医生摇了摇头,走进了一个帐篷,坐在地上发呆。
女人崩溃的哭喊穿过纤薄的布,可穿不透广袤的大地,世人不会记住这里发生的任何事情。
医生突然想起在一本叫《尘世浮型》里的书里有这样一句话,他至今都用他来安慰自己,让自己在看见人间苦难时掂量掂量自己的重量。
在面对时代的悲哀时,个人的悲剧微不足道。
天空突然飞过黑色乌鸦,翅膀拍打着低空掠过,那刺耳胆寒的叫声不绝于耳。它们飞走了,落在一棵枯死的树干上,好像没了树皮的树长出来黑色的叶。空洞,好奇的眼神在审视大地。
“死神的使者会带走他的灵魂,安息吧,为了生存而战的人。”似乎有人在低低的祈祷,也可能是从远方传来的,这里每天都在死人。
医生无奈的捂着耳朵,同时捏紧了手中的小刀,伴着杂音沉沉的睡去。
四十万的流民,绝望的数字,数十万把帐篷几乎要将大地占据,但都有一个特点,烂。这个地方没没人关心你之前是做什么的,既然都跟流民混一起了,那么也别显摆什么之前的财力了。
布斯的营地距离河流不算远,等来到河边,他的脚上沾满了黑色物质。地面的草地已经被人吃光,仅剩黑色的泥土,泥土却又和粪便的颜色很像……。
他看见了妻子,她正揉搓着自己换洗的衣物,背对着自己。清水急速流过,发出熙熙攘攘的细小水声,远处飘渺朦胧的山脉起伏藏匿于迷雾里,天空之下她是那样的渺小。
妻子是他最珍爱的人,那弯下的背和白云一样柔软,他有些苦涩的咬了咬嘴唇,始终记得向妻子求婚时许诺给心爱的人一个安稳的生活,可妻子跟着他这几年受了不少苦。
“芬妮。”他轻轻的发声。
女孩正聚精会神的搓洗衣料,听见声音后立刻回头,嘴角扬起幸福的笑意,她淡棕色的眼睛闪着瑰丽的颜色。
她抛下衣料,几步跳到布斯的身前,扑到丈夫的怀里,感受男人强壮的胳膊围住自己的腰。她抬起头,看见了布斯愁容满面的脸庞上的泥,抬起柔嫩的手轻轻擦拭。
“怎么弄的这么脏?你去砍那些树的时候都干干净净的。”
“浑身没力气,修那个帐篷废了我不少功夫,一头栽倒泥坑了。害……所以啊……我建议现在去外面找点吃的,再这样下去我和你都会撑不住的。”
芬妮叹了口气:“青草和树皮都被吃光,地里面的蚯蚓都被人捉完,要是附近还有粮食,那些人也不会去几百里之外的首都了,听一个侥幸逃回来的人说,所有人半路上被强盗杀死了。”
“我也听说了。”布斯点了点头:“那个人大腿中刀,可以止血的药物远在大城市,他这样迟早会死,不出三天。”
“我们也会死,但我希望是撑死的……哈哈。”芬妮活泼的笑起来。“我看到你很高兴,比如你的头发和粥的模样很像。”
“你不会死,因为我会割下自己的肉喂你,我的挚爱。”布斯沉沉的说,抱的更紧了。
“愿我们可以登入美食的殿堂。”芬妮把头埋入丈夫的胸膛:“你觉得前几天来的商人们还会来吗,他们带来的谷粥很饱腹。”
“骑着军马的商人我不是第一次见了,他们很有可能是某个贵族派来抓一些人的,这几年没少发生这样的事情。”
布斯心有余悸的回忆起他和芬妮南逃时所发生的事情。
也是一群骑着高头大马的强壮商人,他们带着装满粮食的马车,用发粮需要人口记录的方式找到了不少从贵族家里逃跑的奴隶,并且当即挥剑斩断了奴隶的头颅,飞扬的血泼在奴隶的女儿的头顶,把那个可怜的孩子吓得尖叫,刺耳而悲凉的声音回荡,树丛惊起黑如夜色的鸟儿,可怜的奴隶姑娘疯了,大叫着直至冰凉的剑锋划过她肮脏的脖子。
“那就跟故事里的赏金猎人一样咯。”芬妮笑吟吟的说:“如果我们可以挺过去,我们也去当赏金猎人,我疗伤,你抓人。”
布斯笑了:“行,我抓人,你数钱都行。”
“嘿,他们在哪!是布斯,还有他那个美貌的妻子也在。”一声尖锐沙哑且略微兴奋的声音在高喊,是个男人,语气中的猥琐毫不掩饰了。
布斯惊醒似的回头,看见五个穿着破烂的男人距离自己五米的高地沾着,他们气喘吁吁的,衣服破旧且肮脏不堪,有的人甚至裤子的中间是破的,萎靡不振的生殖器掉出来。他们拿着木棍,石头等武器,木棍上还有血。
布斯愤怒的护住妻子,拿出兜里的铁锤。而芬妮转身也从地上抓起一块石头,在河里洗了洗。
“你们想干什么?”布斯认识他们,是以前同一个镇子里的人,地痞流氓组成的五人犯罪团伙,在当地骚扰妇女和孩童,把女孩绑架进行侮辱。他们本来是六个人的,被居民打死了一个,剩下的五个人才安稳下来。可以说,这群人是真的国家蛆虫和垃圾。
一个高个子跳下小山坡,一边走一边扬起木棍,他从嘴角到下巴都沾着浓厚的血,嘴里的血浆往外低落,瘸着腿的他宛如从地狱爬出的恶鬼:“干什么?我们已经五天没吃饭了,除了喝水就是吃了那些破树皮,你问我们干什么?”
拿着石头的小矮个,他长着喏腮胡,露出一口黑牙,恶狠狠的说:“我们才吃了个该死的流浪汉,而你的身上全是肉。”
“废她妈的屁话,上!”高个子大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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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听呼的一声,手掌大小的黑影直接砸中那个高个子的脸,鼻骨碎裂的声音伴随高个子惨叫,他本来想要冲锋,却捂住喷血的鼻子蹭蹭后退。
“吃石头去,臭苍蝇!”芬妮的手中捧着几块石头。
剩余四个人已经冲了上来,离胸口不到一米,那满是恶心污垢的脸一上来,扑鼻的恶臭让布斯右手紧握锤子,把锤子当成了刀剑来狠辣的挥舞砸去。
“啊!”
第一个人被砸中脸颊,顿时感到天旋地转,他飘忽忽的。虽然布斯没有学过武艺,可倚靠着铁匠的力量优势,直接把那人的脸颊砸了个凹陷,骨头碎裂都声音很像腐朽的木头被折断。
布斯把沾着血的锤子举起,又是一锤落下,坚硬的铁击中把那个人的脑袋。他的力量直接撕开了头颅,脑浆和血飞溅出来,布斯感觉有一部分被吞进了肚子里。浓烈的血腥味,还有一股恶心的腥臊。
“这些人脑子都不干净”布斯恶心的干呕,心里这样想着。
“血,她妈的,脑子被打出来了。”有人在尖叫,他们被布斯的凶狠吓得愣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来之前,矮子就跟他们说布斯就是个老实人铁匠,那里会是这样熟练麻利的手段。
“一群废物!”
布斯还缓过来,接着背后是一阵剧痛,布斯踉跄的往前走了几步,他回头看见那个矮子拿着石头看着自己,眼神就像在看着一堆食物。
“等我弄死你,就去玩你的妻子!”他尖叫起来。“爷好几天没玩女人啦,我们正好拿你老婆开荤。”
“去你妈的。”布斯如同是被点燃了的火药桶,怒吼着提起力气,又冲了上去,一个高个子挡在他面前,两人疯狂扭打。
布斯和那个人摔在地上,不停用头颅猛撞身下男人的头,那个人掐住布斯的喉咙,窒息感让布斯感觉饥饿感充满全身。
野兽的搏斗也不过如此,它们会为了求偶和食物而互相杀戮,可为了食物而活的人类在某种程度上连畜生都都不是。何况这群恶鬼的目标是自己的妻子,他绝不允许。
一滴泪流了下来,他感觉自己应该像一头狼,也不管什么干净不干净的了,直接狠狠下嘴,死死咬住一团恶心的脸肉,身体的多巴胺疯狂分泌,腥臊和恶臭把他几乎要熏晕,但他疯狂的撕咬起来,势要撕开恶心的皮肉。
男人也尖叫起来,激烈的疼痛迫使他用拳头猛砸布斯的头颅。
“都他妈看什么啊,一起打啊,用脚。”矮子指着地上的两人,又对剩下的两个站在原地不知道怎么办的流浪汉气的大骂,他跳跃的宛如肥胖的瓢虫。
矮子正着急的大喊,突然感觉背后一阵寒意,但依旧来不及了,他直接摔在地上叫喊,又是一块拳头大的石头砸中了后背。是芬妮,她从地上跃起,直接踩在矮子的背上,用身体的重量摁住矮子的腿,然后抓起掉落的石头,瞅准后脑勺就是一股脑的倾泻力气。
“死啊,死啊!”芬妮用尽一切力气,闭上眼睛,一下接着一下的猛砸,极度紧张下都砸在了矮子的后背,没有砸到后脑勺,可女人依旧是女人,奈何体力太小,矮子忍着痛感,趴着撑起身体反手一挥,一巴掌扇中芬妮的脸庞,清脆的一声,女人吃痛的倒下,脸庞红彤彤的。
矮子起身,来到芬妮的后面,短小却有力的胳膊框住芬妮的脖子,女人脱力的跪倒,矮子强行掰起女人的头,散落的灿烂的金发只让芬妮可以看见一半前面的场景。
自己的丈夫趴在地上,那个和他扭打的男人躺在地上翻滚惨叫,男人的脸似乎缺了一块肉,鲜血把整个脸都染红了,就像用红色花粉染红的石头。
两人男人左右开弓,对地上的布斯拳打脚踢,木棍和石头轮番的朝布斯的脸庞和背招呼,布斯捂住流血的头部,却很难站起来,他刚刚支起的双腿就被人踩着肩膀摁下去,他的头发潮湿的可以低落红色液体,大地淌开红色颜料,逐渐汇聚。
“布斯!我要玩你老婆啦,给老子睁开眼睛!你们两个,把他眼睛弄开!快!”
矮子背后的疼痛刺激他愤怒的神经,歇斯底里的大吼。他伸手撕开了芬妮的衣服,那已经脆弱的布料不堪受力,白皙的皮肤直接暴露在空气里,芬妮很爱干净,双肩小巧玲珑,线条分明的背就像玉润的羊脂玉,几乎瞅瞎了矮子的眼睛。
“给你留个种!”矮子大笑着说,继续往下扒芬妮的衣服。
“我要杀了你……。”布斯虚弱的支吾着。
芬妮尖叫着,剧烈的挣扎,两只手掐住矮子的手臂往上抬,想不到这个女人还有力气,被突然袭击的矮子始料未及,没来得及发力就感到手臂传来剧烈的疼痛。
芬妮的牙齿撕开矮子单薄的衣料,刺入进了恶心萎缩的手臂肌肉,血腥的甜腻拥入嘴角。
矮子一巴掌扇中芬妮的脸,可女孩没有松口,而且加强了力气。矮子疼的嚎叫,巴掌接踵而来,还用腿去踹女子的后腰和小腿,芬妮死死咬住,她的鲜血自额头留下,于嘴角的血融合。
“你这个被狗养大的女人!去死吧,大不了我玩你的尸体。”矮子终于被激怒,用另外的手往后摸着,竟然摸中了石头。他直接举起来,就要砸芬妮的头。
“混账,混账!”布斯咆哮的挣扎。
突然,空气被金属的轰鸣破开,嘶鸣之声尖细而空冥。矮子被一束黑羽穿过,感觉手臂都被撕烂了,他直接仰躺在地,头部和大地亲密的接触,那只手直直的伸出头顶,已经没了知觉,石头碎裂两半。
漆黑的细长箭羽嗡嗡颤抖,将矮子的手和大地钉死。
寂静的空气里,战马的嘶鸣声惊动了在场斗殴的人,那两个打得正欢腾的人回首一看,而趁着间隙,布斯直接起身把两个人渣撞开,连滚带爬的来到昏厥的妻子的身边。
布斯全身是伤,可庆幸的是芬妮只是气力用尽,以及脸部的皮外伤。
他也好奇的看了一眼,差点被吓得半死,瞳孔极速收缩。
暗褐色起伏一线的土地,靠近地平线之间,朦胧可以看见一支骑兵正往他们这边急速飞驰,而且重型装甲的铁骑。其中一个人正在弯弓搭箭,箭矢的刺刃寒光闪烁。
布斯想都没想,不知那里来的力量把妻子抗起来,就像看见了狼的羚羊一般,沿着河岸的北面奔跑,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跑掉,只希望对方不是冲自己来的。
他听见有人在对自己大喊,要求自己站在原地,但他根本不管,哪怕他全身如同骨折一般剧痛。
视线的边缘泛起黑影,光怪陆离的颜色在照耀。口中的唾液就像凝胶,卡在喉咙里出不去,舌头干的似乎要裂开。心跳在剧烈的运动,宛如一柄巨锤在他胸口锤动,后面的马蹄在他心中锤动。
空气里又传来细微幽幽的轻响,布斯没跑两步就猛地停下,同样的一支箭羽贴着他的脚深入地下,箭羽还在嗡嗡震颤,敲打他的布鞋。他不敢再跑,因为他明白下一支羽箭就会对着自己的眉心,可以随时穿透颅骨。
他知道跑不掉了,绝望和悲凉侵蚀着心。布斯缓缓放下妻子,把她死死抱在怀里。随后,他环视四周,剧烈的震动在身边回荡,战马的腥臊和泥土的芬芳随着风呼啸,马蹄声,人的呵斥声就像是死神的催命符。
布斯浑身颤抖,他脑海中回响起那一天的遭遇,害怕这些来历不明的骑兵也会用锋利的刀剑斩掉自己和妻子的头颅,互相交谈着观望血液溅起的模样。也有可能会把两人绑起来,拖在马后面,催动战马奔跑,生生拖成肉泥。
布斯握紧滴着血液小锤子,即使浑身伤痕累累,疼痛如同被密集的长满尖刺的蜘蛛网缠住身体,他因为害怕而颤抖着,他的眼神却充满着杀气,充满血丝,赤红无比。
骑兵们没有发动进攻,只是把他围起来,如同高墙铁壁。
军马披着黑色混合红色花纹的马衣,骑士们把两米的锋利长槊直指天空。一身黑色铁甲,中间似乎用红水晶描绘着翱翔的狮子,狮子长着比身大的飞翼。骑士们腰间挎着把巨型宽剑,以及一把用红水晶镶嵌剑格的黑剑,龙首头盔覆盖整个面部,留出一双淡漠的眼眸,冷冷的扫视这对夫妇。
领队的骑兵策马上前,他的盔甲镶有边金花纹,在太阳下闪着微弱的金束。布斯可以感觉到地面的震动,那是两米之高的军马的力量,和那冰凉刀剑的恐怖压迫感。
骑士的声音沉闷有力,非常富有磁性:“布斯·岚?”
“我……”布斯慢慢的说,但声音都在颤抖:“我叫厄尔尼·康朵。”
“你的朋友巴泽尔告诉我,有个叫布斯的铁匠在这,而且有你的画像。”
“世界上有很多长的的一样的人,我只是来这个地方洗澡的,然后跟那群流氓撞上了,先生。我不认识你口中的巴泽尔,也不知道布斯是哪位。”
“哼哼,不管你叫什么”骑士机械的笑了几声:“你的手全是老茧证明您曾经是个武士或者铁匠,而你手里还握着属于你的塑形铁锤,你的画像我已经看过上百遍,我们不会出错,我们此行就是来找你,哪怕你叫神王也没关系。”
“塑形铁锤……我只给一个人说过,你是那个商人?!”布斯惊恐的想起来,想起前几天给这里的饥民送来谷粥的商队,他还曾跟一个带着面具的人闲聊,因为他自称也是个流民,因为有贵人相助才在最近几年发际。本着同病相怜的态度,布斯忍不住说出了自己的以往的经历。
“我无法想象您找我什么事,先生,我这一生没有犯过任何罪状。”布斯瘫软的倒在地上,看着妻子昏厥的苍白面孔:“我之前就是给一个贵族服务的可怜人,可后来被军队给毁了,我本就不是奴隶,我只是想带着爱人活下去。”
“虽然我的工作也包括追捕,行刑,但是我只是来请你去个地方,无需紧张。”
“大人要把我带到哪去?”
“玛德琳省黎塞留代理执行官大人需要武器,我们在募集会冶铁锻钢的工匠。”骑士说:“我们不会杀了你,相反,你和你的妻子可以得到一栋干净温暖的屋子,每天固定会有三十枚银币的工钱,每天两斤小麦面粉粮食供应。主要职务是每天打造刀剑,如果你有兴趣学习制造盔甲和或大炮等高级技术的话,会有来自奥普涅斯的师傅教你。”
“天上不会掉馅饼,先生,只要是迪兰斯克人都知道玛德琳省最不缺的就是铁匠,倒是北方的坦索拉公爵领死了不少劳动力,我怎么保证你带走我们后不是把我们运走去北方?”布斯后退一步。
“如果是带我们去那个地狱,我现在就带着妻子跳进河里淹死,要么您就杀了我们吧。”
骑士一动不动,沉默片刻,说:“随便你,如果你继续留下,你将会得到帝国下发的新政策,过几天,北方的军队会带着全部的四十万名流民迁移坦索拉公爵领,恢复那里的农耕……。”
布斯虚脱似的失去力气,跪在地上浑身颤抖。
“人生就是赌博,而东家永远不缺本钱。就像你说的,奥德琳并不缺铁匠,可你毫无选择。”骑士的话语冰凉刺骨:“女人到了北方,只有当牧羊女的份,被人鞭打,侮辱,是别人的私人财产。而你会在寒冬中耕种,最后要么冻死,要么累死,最后被人扔进火炉烧成灰,如果你足够幸运,可以跟妻子一起烧成灰。现在你最好的选择就是跟我们。
铁匠屈服。
“我明白了。”布斯无声的弯下腰,把额头贴在地上,再次留下苦泪,抱着芬妮呜咽的哭着。
“放心,你不会后悔的。”
骑士说着往后招了招手。两名骑士下马捆着那两个人和那个矮子,把三个人被踹弯了腿,直接跪倒在地,三个人满脸的惊恐和哀求,他们大喊着,求饶和认错的词汇层出不穷。
骑士骑在高头大马上,身子半撑着巨剑的十字柄,用看楼梯和垃圾似的眼神,扫过三个跪在地上的人,因为这三个人的命运掌握在别人手中,无法掌握自己命运,还喜欢惹事生非的人就该被处死。
他仰头看了看天,就像陷入了沉睡,随后幽冥的回响在这个地方起伏。
“在迪兰斯克帝国先祖与历代前世之主的注视下,吾依照帝国律法第八部分三十九条,遵循神圣国王给予的处刑权和审讯权,神圣天平的照耀和承载,吾在此宣判,汝三人,死刑。”
布斯听见声音,挺起上身。茫然的看着,又或许是看出来了接下来要发生的事,他已经观摩过太多的这种场景了,他已经司空见惯,就那样淡淡的看着。
“就当是给你的见面礼。”领头骑士把举起的手放下了。“执行。”
一名骑士摸着重剑的剑鞘,解开银色锁扣,剑鞘一侧面整个松落,巨剑可以单手取出。剑柄暗红带鱼鳞纹,剑锋宽过掌心,漆黑似烟。行刑者巨剑一挥,利落地砍下,哭喊和哀求戛然而止,鲜血溅洒在一地,宛如一酿醇厚红酒,三颗头颅滚到布斯身前,他们还带着生前的表情,惊恐和哭泣。
“看看这些人。”骑士冷冷的笑一声:“有些时候,投胎确实是个技术活。”
骑士说罢,直接牵动马绳回头,指着一匹空着的骏马。
“你骑那一匹马,马匹的口袋里有白面包,随便你吃。到了港口,乘坐船只前往目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