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形喷泉上涌清澈的水,晶莹剔透,水流淼淼,流入中间的湖泊。阳光映照而下,宛如一枚宝石,绿植小经,梦幻瑰丽,环湖喷泉,波光粼粼。
淡雅白楼中,两人正对坐而立,扇叶光辉铺在桌面,银质餐具熠熠生辉。但伴随着身穿洁白长裙的女仆端来美味,香气逼迫克拉克脆弱的神经。
他很厌烦斯斯文文的吃饭,特别是在对待一份足量的牛肉的时候,但他的对面坐着的老人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优雅,越是这样,他越是难受。
女仆推来一个餐车,一碟一碟的把食物端上桌。甜点和水果的香气扑面而来,香甜的红梅压在蛋糕上,下面还有一层切成片的桃子,奶油垫在最下面的蛋糕上。
白面包抹上黄油摆上桌,旁边小碟盛着草莓酱和甜辣酱,还有摆成圆圈的菠萝,这样吃不仅爽口还去奶油油腻。烤熟的芝士与白面包融合,侍女用小刀切开,里面融化的巧克力流出来,满屋都是香甜的气息。一盘接着一盘的水果摆上桌,它们和烤面包与羊肉一起。
烧鹅肉切条了垫在飘有沁香的薄荷上,撒上了些许胡椒与孜然,再淋上红色的肉酱。另外是一整只烧鸡,焦红色的肉暴露空气中,里面塞着松露和烤菠萝。
“作为一名没有实权的皇帝,佩德罗先生。”克拉克大快朵颐,打破宁静:“你看,颓废了如我,因为一个碎裂的杯子而把女仆赶出去。”
“情绪让人更像是人。”佩德罗平淡的说。“个性难为,来日方长。”
“来日方长说不上,我对我讨厌的人束手无策,对关心我的人怒斥相加。”克拉克把一块肉放进嘴里,手中的餐刀黏着些许红润,他把它展示出来。“到现在,连早起都做不到,让您这般久等。
“历代朝堂,臣子等待皇帝都是基本礼仪。”佩德罗公爵的胡子修建整齐,清瘦的脸和蔼可亲。
佩德罗穿着褐红锦袍,熊皮腰带环绕腰部,一条紫色锦带斜绕上胸,脚上踩着黑色长靴。与之前的紧身武装衣不同,这套更加凸显他的气质,一位公爵大人应有的统治气质。
南部行省商会首席执行官,权钱相交,纵横南北,利用庞大的经济体量和迅速的执行力,来推动南部行省肥胖经济躯体的人。
克拉克曾听母亲说过,佩德罗公爵的商业战是她的助力手段之一,而条件就是南方省庞大的商业经济力量有五分之一都进了塞勒斯家族手中,而剩余的则被其他家族瓜分。
当然,因为优良的商业运转,带动了经济的快速发展,又因为没有强敌威胁,南方省人民的生活非常平静,基本可以做到安居乐业。
且商会肯定不会把全部的商业收入都给吞掉,做人留一线还是需要注意的,每一个家族会自发的把转来的五分之一的钱以税金的方式交给中央政府。
这让克拉克算不上讨厌佩德罗,可还是要小心商人的眼睛,毕竟双方以合作换和平。还有,他很满意帝国南方省驻军的情况,乌合之众还是很让自己安心的。
“哈,公爵的家庭一定非常和睦,舒心康健。因为少有离心的家庭会遵守家规的,除非是为了分家。”
皇帝靠着椅子,礼貌的笑。“今天的餐品啊,各色各样,特别有一款,北方的明璃花,这花放在马车里裹着冰带来的,路上设了好几百个中转站。”
雕刻精美的银制器皿,盛着绚丽绽放的尖叶花瓣,中间是含苞待放的心,逐渐往外展开。叶片是蓝色宽叶,半透明的花在阳光下晶莹瑰丽,脉络乳白,清风摇曳起丝状光辉,花瓣飘起白雾。盘子下面是一层新鲜羊奶,挤满漂浮的方冰。
“花的根底用水洗净了后是真空的,把羊奶倒入里面会被花瓣一点点吸收,吃起来冰凉爽口,入口即化。”克拉克夹起一片,放入嘴中。
“陛下对于吃这方面,真的是下了功夫。”佩德罗纵使有千言万语,但不会扫皇帝的兴致,也夹起一片晶莹的花瓣,阳光照射,竟然闪着蓝光。
“确实,入口即化。”他点点头。
克拉克擦了擦嘴,淡淡的说:“公爵大人此次前来,肯定不是给多普勒公爵当说客的吧,这样也太掉价了。”
“我只是个商人,不会做那种大逆不道的事情。当然,不代表别人不会,多普勒公爵就是那个离心的祸根,迪兰斯克帝国这个大家庭里的蛀虫。”佩德罗插起一块果仁蛋糕,上面了些芝麻。“我和您已经见证了。”
“因为他的存在,我难以把信任当成礼物,也庆幸自己不会这样做。”克拉克又是一刀,刀锋摩擦着餐盘。
“陛下年少有为,可以不信任任何人,但要相信自己的心。”佩德罗公爵轻摇银杯中的红酒,醉红似火是佳酿。
“心只会跳动,把血液传到手中,然后让手有力量握住剑柄。真正信的过的还是得靠情,所谓日久生情不是吗?看的越久,了解的就越多,怀疑也就越大。”皇帝似笑非笑,他坐的有些烦了。
“您有的是岁月去了解身边的臣子。”佩德罗语气不变,摇摇头:“尤丽叶皇太后曾对我说,怀疑是人的本性,撒谎是人之常情,而人生来扭转其中。”
“嗯哼,我的母亲胜过任何哲学家。”克拉克向一旁女仆招招手,少女端来事先准备的毛巾,克拉克把手擦干净:“如果公爵大人此次前来只是来告多普勒公爵一状的,那么我只能表示无能为力,我的权利仅在我的房间里,对女仆发发火还好,让手握重兵的多普勒屈服还是差太多。”
“陛下就像锁在一层薄雾里的雄狮,没有权利可用,可权利却又无限大,因为没人可以猜到体量。”老人沉沉的说,语气充满惋惜:“达利安·沃克隆首相,他曾经试图把莫洛托皇帝从深渊拉出来,可他失败了,搞的现在迟暮老年,屈辱出城。”
“不否认这是位好首相。”克拉克抿着嘴:“你也想做那个打碎镣铐者?换句话说,也对首相位置垂涎已久。”
佩德罗出奇的安静:“都不是,我对那个位子不感兴趣,我在跟陛下谈论未来,本人大胆猜测陛下不久就能夺回权威,它将拨云见日看见希望。我这枚棋子看重帝国的未来,我是个商人,商人喜欢最合适且最有风险的投资。”
“不错,投资,这个词用的好。”
皇帝挑了挑眉,把杯中酒一饮而尽,略带微醺:“天命不可违,未来不可逆。我的未来或许渺茫,可现在的帝国是一盘棋局,我们都是棋手或都是棋子,只有分出胜负之后,它才有未来。”
“无所谓,我需要陛下的信任,而我甘为棋子。”佩德罗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双手捧起装满红酒的水晶酒壶,为克拉克空了的杯子斟了小杯。“为此,我还特地为您准备了礼物。”
“说是风险投资,不如说是稳赚不赔的生意,我赢了您就赢了。我输了,中央省的贵族也不会对南方商业大鳄有太多苛责,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你还是赢了。商人,应该喜欢这样的生意。”克拉克淡淡的说。
“天下商人一个样。”佩德罗笑了。克拉克接下另外半句:“无利不起早!”
“南方若安好,便是最好的礼物。”克拉克也很给面子,抬起酒杯,轻轻的说:“我们的合作就是谁也别管谁的死活即可,这次南方贵族没有介入,以后也最好不要,什么也别管,什么也不说。”
佩德罗也举起酒杯,欣然接受:“当然,南方的商人们很喜欢钱,会为了钱不顾一切。而政治上的博弈,伸手会被剁掉的。我们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已经刻入了我们的脑海中。”
克拉克点点头:“这是忠诚的表现啊……您的精神应该流芳百世,我们的合作应该很会很顺利。”
佩德罗沉默一会:“那恕我直言,臣下还有个不情之请,望陛下恩准。”
“公爵大人请讲。”皇帝放下酒杯,抬起手掌。
佩德罗低下头:“我知道卡伦勋爵和陛下之间的关系不可破碎,所以我不会奢望什么。随臣此次前来的,还有在下的孙女戴安娜。天姿国色,聪慧伶俐,且已十八岁月还无婚配,处子之身依在。在下,希望能与皇室结亲,以表在下的诚意。
克拉克仰起头,微微向左偏离,眼神飘忽的看向窗外波光潋滟的湖面。
说他不明白佩德罗的用意那肯定是错误的,可他又猜不到里面的真正含义,说是不插手中央政务,可与皇家进行结亲,从某种程度来就讲是另一种捷径,他很难担保塞勒斯家会不会用外戚的身份为跳板来掺和政治权利,哪怕现在的他也需要一位大公爵的支持。
“我定然喜欢姿色美丽的女孩,可还是请您亲自询问她的意见,以免伤了和气。”克拉克委婉的拒绝了。
佩德罗微微一惊,因为皇帝明显展露了隔阂感:“陛下在担忧什么?”
克拉克摆摆手:“只是希望您也再仔细考虑一下。”
这让佩德罗陷入了沉思,这段话迅速的在脑海中运转,他缓缓的问:“陛下还是担心南方会干涉中央省政治?”
“您太急了,现在联姻未必对你我有好处。”克拉克说。
“陛下希望在……战后?”佩德罗沉下声音,低低的说。
“戴安娜小姐就没有心怡的男孩?我可听说南方不会强迫和干涉子女的爱情。”
佩德罗摇摇头:“戴安娜被我宠坏了,高傲的像只天鹅,我钟意好几个身强力壮且容貌柔贵的男孩。可很多追求她的骑士无一例外全部失败,除了一位家仆可以让她略微欢笑。但所为长辈,门当户对是最基本的原则,我无法接受也不会相信那些可笑的童话故事。”
“唉……多数贵族的爱情故事还是建立在等价的物质之上,阶级之间分差极大的成功爱情就像万里孤海一朵玫瑰,我母亲的这句话到现在都很适用。”克拉克点点头。
他接着又说:“这就是我所隔阂的,佩德罗公爵大人,你要相信你的皇帝。”
“我何尝没有相信您?”
“那就等待着,你不会希望你的女儿嫁给一个凤凰男,你知道我不是,但不代表别人不这么看。”克拉克的笑容很深,一种无法言说的情绪揉捏在里面:“给少女一个安定的环境,是作为帝王的最好礼物,佩德罗公爵。”
他的话里有三层意思,第一他有能力解决多普勒的问题,但是不想暴露。第二,结婚会让多普勒公爵把注意力安放他身上。第三,凤凰男是很耻辱的,世人会把夺得王位的功劳都归于塞勒斯家。
还有一个问题,克拉克得知了戴安娜这位大小姐与自己的“忠心”将军斯科特好像打得挺火热,两人此刻正在东部商业大区大肆采购。好像要一举歼灭所有的名贵珠宝和零碎小物件。
佩德罗好像想通了,眼神无奈的,口气也无奈:“是在下考虑不周,如果陛下坚持那臣下也就不在过问,只希望与皇室保持友谊。”
克拉克也拿起酒壶,为佩德罗斟酒,鲜红色的酒液倒入空置的酒杯。他举起酒杯,微笑的碰了一下佩德罗的酒杯,发出清脆的细音。
“下个月是个好日子。”克拉克不等对方抬起水晶杯,把里面的液体喝了一半:“我和戴安娜小姐可以找个时间谈谈,如果她同意且不会出现意外,我没有意见,下个月就可以在皇宫里举办婚礼。”
“当真?”
“不瞒您,我哪里还有一块月银,一套母亲送的婚纱。一场别开生面的婚礼,绝对的首屈一指。”克拉克保持微笑。
月银是帝国中央省特有的矿产,处理过后质地轻盈,触感温润,质地柔滑,用光照耀可以呈现半透明的光泽。就像它的名字,月银在迪兰斯克帝国象征天上的月亮,表达女孩就如同月亮一样神秘,典雅,含蓄。
月银通常用来打造婚礼头冠或者戒指,在包含月光的草地上,女孩和男孩相拥而吻。
佩德罗也笑了,把酒一饮而尽:“那么,我就等陛下的好消息了,我相信您不会让我失望,因为尤丽叶皇后没有我失望过。”
“她总是带给我不一样的感受,就像她突然逝去,带给我无尽的忧伤。”克拉克叹了口气:“我还是个18岁的孩子啊,怎么给我压这么大的担子。”
“她曾说,欲带皇冠,必承其重。”佩德罗缓缓的说:“老臣既然得到了想要的答案,那就不再打扰陛下了,我现在就去找戴安娜谈谈,就容臣告退。”
克拉克将手心向上,礼貌的向外一摆:“请便,布兰琦勋爵会护送您。”
佩德罗看着已经在一旁等待的持剑女骑士,对方的脸庞清秀,冷然。一只手抓着剑柄,另一手抬起朝向门外。在一通礼貌的关照后,佩德罗便在克拉克的回礼中跟着骑士走出白木方门,厚重宽大的身躯几乎要挡住阳光,逐渐。
过了一会。
克拉克冷眼扫视桌面,对方把餐盘收拾到很干净,除了边边角角有一些食物残渣之外,几乎和新的一样。牛排留下的肉汁用面包擦了个干净送进嘴里,松露烤鸡倒是一刀未动。不过,点心和香肠吐司没有浪费掉。
一旁的侍女看见克拉克招了招手,快步走上前去,白皙的耳边贴着克拉克的嘴唇。
“给我深挖佩德罗还有多普勒之间的关系,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