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利亚·伊丽莎白把上衣的腰带束紧了几分,在她肌肤和衣料直接猛蹿的冰凉的空气被挤了出去。她蹬着侦查骑兵所专用的长筒皮靴,这更加凸显了那妖娆修长的身段。
现在刚刚黎明,虽然东边的山脉扬起一丝金光,可白色的雾气依旧带着凉意。
但是令她感到欣慰和高兴的一点,首都的咖啡馆和酒店都会在这个时间开门,为路径这里的人们准备咖啡和早饭。热气已经从烟囱里旭旭升起,窗纸是橘红色的,还有黑色的影子互相交替而过,人们劳动的一天从这个时候开始。
她和姑娘们在帝都待了一个月,差不多在克拉克登基的前一个月,莫洛托皇帝驾崩的半个月后,她们根据卡伦提供的情报和命令趁着帝都的暂时混乱,所有军队进行换防的间隙,从个个行业中混进了城市。她跟许多姐妹用偷渡和潜入的方式不同,她直接花了一笔钱,伪装成一位被邀请参加葬礼的南方小姐,坐在一匹贵族马车里通过了城市的检查——那些守军确实非常拉胯。
玛利亚在店外闻到了咖啡的浓香,丝丝热气为黎明带来了第一缕暖阳。她敢断定,已经有咖啡刚刚从咖啡机里煮沸好且已经下机,而且店长已经烤好了香喷甘甜的番薯薄饼和甜腻蛋糕。她喜欢安静的享用,所以现在不吃,更待何时?
咖啡馆很宽敞,地面干净整洁,采用朴实的碎花大理石地板,墙壁是咖啡色的方形石砖垒起,挂满了小巧玲珑的挂件、色彩斑斓的美景图、庄严肃穆的人物、还有小孩子的祝福语言和简笔画。四周隔着一段距离就有长方形的褐色光滑木窗架,晶莹剔透的玻璃照映出火炉和咖啡机,还有前台可人低头认真工作的侧颜。
特瑞莎·加布里埃勒穿着褐色长裙,围着黑色围裙。正在认真的磨着咖啡粉,她先是把一桶咖啡豆倒入嵌入墙壁的大磨子里,接着双手抓住侧面摇杆把手,先带动机器的钢铁齿轮,让里面的重石把豆子碾压成为粉末,只有咖啡粉足够细腻才可以通过三层网筛,掉在下面接取的方盒子中。
她听见长筒军靴踏在地上的清脆声音,暂时停止了动作,用口袋里卷成团的方巾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她把长长的头发挽成丸子,露出光洁的额头,殷红的脸庞在火光中是油画般的朦胧,淡绿色眸子深处是无法掩盖的温和。
她抬起头,看见一位高挑凌冽的女军官走进来,军官的气质优雅别致,长筒军靴一尘不染,穿着深蓝色的骑兵制式外军服,但很快把它脱下放在左臂挂着。双肩撑起厚棉锦绣金背心,那金色排扣只到达小腹为止,白色丝质衬衣被奔突丰满的胸口撑起。
她摘掉平扁军帽托在手中,银白色的长发散的凌乱,几缕垂散在脸庞,大部分披在双肩。红润的肌肤如凝脂,暴露在火光下有着淡淡的晕,清晰的眉宇如笔墨勾画般靓丽,瞳眸酒红的流光在火光下跳动。
特瑞莎注意到了军官的纤腰处吊挂一柄金色骑兵弯刀——普通士兵配铁质长军刀,普通军官是银色,很显然这是名军官,而且官职不低。
军官嘴角是神秘的微笑,双手互相扯下白手套揣进裤兜,慢慢走向特瑞莎,她一边温和的说:“早上好,特瑞莎太太~。”
“早上好,长官需要点什么?”特瑞莎点点头,温柔的笑着,并迅速带起工作时的白手套,指着桌面里用透明树胶封固的菜单。“这里可以提供参考哦,如果您不需要推荐的话。”
她稍稍松了口气,庆幸自己的店里来的不是北方贵族的士兵。虽然他们前几天已经来过此地,并很不礼貌的对自己动手动脚。
“阿拉~那我就不客气啦,一杯雕花红玫瑰,少加糖,谢谢太太。”玛利亚笑着说,并把军装丢在一旁的排椅上,歪着头好奇的观察着晶莹锃亮的咖啡机内壶,用手指抹了下光滑的水晶壳外表:“虽然我是第一次来,但光从这个装修和地段来看,在帝都创办这么一家咖啡馆,花了不少钱吧。太太你一个人办到的?”
一枚闪耀银光的钱币点在桌面,上面雕刻着交叉的宝剑,背面是迪兰斯克的连体绢花型字体国名。
“剩下的十个铜令就不必找了,跟我说说话就行,毕竟我可没那么大的口袋。”
“这是您的权利。”特瑞莎收起帝国的货币之一的“银莲”:“这家店还得追溯到我爷爷,他曾经靠着航海起家赚了很多钱,不过遗憾的是一场风暴摧毁了他的舰队。只好用仅剩的一些钱在帝都买下了这块地段,开了家咖啡店。他被安娜塔西亚女神带走的时候把店传给了我父亲,接着父亲应征入伍跟随军队去了战场,到现在有十年了,走之前他又把店传给了我和母亲。”
特瑞莎从桌下的隔层取出流光的玻璃杯放在桌面,水晶杯像是水凝结成为了透明的冰,光看着就有一抹寒意,但是表面却冒着丝丝热气——刚刚从热水里捞出。
“真是辛苦。”玛利亚注意到了女人通红的指尖:“就算这样不容易,也总有人来找麻烦,果然,特瑞莎小姐也没有躲过定律之一,女孩太过美丽是容易招惹灾祸的。”
“我就当是夸奖咯,长官大人也是风华绝代呢。”
“阿拉,如果我是个男孩,一定是您的狂热追求者。”玛利亚笑呵呵的拨弄了下特瑞莎的头发:“另外,那些人没再来了吧。”
“呃,您指的是?”特瑞莎说着把褐色的咖啡粉倒在玻璃环杯里,上面铺着一层薄薄的糖沙,拿起一旁准备好的滚烫热水倒下,顿时冒起咖啡的浓厚醇香,在两人的鼻尖环绕婉转。
玛利亚看着特瑞莎拉开背后的壁橱的背影,很自然的说:“还能是谁啊,前几天有一群身无分文的流氓在这个地方和我的朋友们打起来了,还伤了人,您难道这么快就忘了?”
“那些是您的朋友吗?我还是第一次看见那么多会用剑的女孩子们。”特瑞莎惊讶的问,她右手拿着个红色拇指圆杯,左手是个小木勺。她从里面舀出满勺的深红色粉末,贴着咖啡杯的边缘突然淹没进去,手握很熟练的左右晃动,就像在雕刻着美妙的艺术品,带她把勺子拿出来时,咖啡表面已经有了一朵娇艳欲滴的红玫瑰了,惟妙惟肖的就像是真的一样。
“这是长官大人的咖啡,请慢用。”特瑞莎轻轻的一推咖啡杯。“多亏了她们,不然我真的会很麻烦。”
“放心,那些混……坏蛋迟早会遭到报应的。”玛利亚轻轻品饮:“没有给太太你惹麻烦就好,那些女孩们打起架可不会顾及自己穿的是裤子还是裙子……还有,您没损失什么东西吧?”
“野战军和城防军很快来了,女孩们在他们到来之前就离开了,走的时候留下一小袋铜币给我,说是菜钱。她们倒是没给我造成多大损失,打碎了几个水晶杯子而已。”
“很贵吗?”玛利亚扬起细眉:“我可以全额三倍赔付损失。”
“不,不用的,只是几个便宜的杯子,我自己就能用水晶铸出来。”特瑞莎继续磨着咖啡豆:“倒是拿着武器的佣兵们弄坏了我好几把椅子,他们把我的椅子当成棍棒来用,墙壁也搞的全是污渍,泼溅的血,哪天确实把我吓到了…………如果您是常客就会注意到这几天我一直在早起,为了迅速弥补损失我得投入更多时间和精力。”
“阿拉…水晶都能做…几个普通木凳子就不行吗,用得着这么辛苦吗?”玛利亚疑惑的问。
“这很复杂呢。”特瑞莎的食指在桌面上上下敲击,有些委屈的说:“实际上需要雇人打扫血迹、污渍、还有玻璃碎片,墙壁也需要重新粉刷装饰,买香粉把腥味去掉,还有购置新的咖啡机,前台橱窗等等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我很感谢那些佣兵没有烧了我的屋子。”
玛利亚越听越恼火:“天杀的这些该死的东西。他们嚣张跋扈的日子不好持续太久的,总有一天我会把这些杂种通通塞进麻袋里,然后用战马千踩万踏。”
特瑞莎低着头,垂目认真工作。
“阿拉,失态了,失态了。”玛利亚回过神,又笑起来:“不如意的事情真的会让人失去理智,就像我这个人一样。太太你的心境可真好,我一定跟你好好学习。”
“生活所迫而已,没办法,在蒂琳卡亚开店本身就税务繁重且麻烦不断,前几天税务官告诉我未来帝国的赋税会再提高三倍的量……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他告诉我说是新任的多拉首相颁布的,也有人在我这里谈论关于哪位新皇帝的……。”
特瑞莎神情恍惚的说,显得迟疑不决,这时,她突然想到眼前的少女是个高级军官,另外再加上华贵的衣服和武器,也许是帝国禁卫军也说不定,帝国禁卫军可比那些雇佣军流氓要可怕多了,她脸色平淡,很自然的改口:“我听说下个月是为了纪念尤丽叶皇后所创办彩灯节,可是现在的情况,倒是也没什么心思过节,真希望到时候政府能把赋税调低一点,现在赚钱比以前要难太多了。”
“嗯哼哼哼。”玛利亚突然像欢快的鸟儿,那近似银铃清脆悦耳的笑声在得意的炫耀:“亲爱的,说真的,您不妨更大胆的猜想一下,与其说降低赋税以求温饱,倒不如想想彩灯节哪天不仅热闹非凡,而且往后的一小段日子里不仅不用交税,那些到处惹麻烦的坏蛋流氓全都得接受惩罚。”
“天哪。”特瑞莎听的一愣一愣,细眉轻挑:“听上去那会是一场盛宴呢,如果真如您所讲的那样美好,我也就可以恢复正常的生意状态啦。最近一直想研究新品,也许未来就有时间了呢。”
“到时候给我打个七折优惠我就心满意足啦。”玛利亚轻轻的摸了下可人的头发。
“嗯哼哼。”特瑞莎被弄的有些羞涩红晕:“如果我做出来,一定请长官大人您喝。”
“我可不是什么长官,不过一个流浪的骑士啦。”被长官大人这个称呼搞的不好意思的玛利亚也尴尬的红着脸:“阿拉,真是失礼呢~都忘记自我介绍喽。”
“凛音咖啡店,特瑞莎·加布里埃勒。”特瑞莎拉起裙子,躬身行礼。
玛利亚狡黠一笑,突然伸手捏住了那个可爱的小团子头,捏捏下~:“玛利亚·伊丽莎白。以后有机会,我会经常来的,特瑞莎太太。”
“啊。”特瑞莎身体抖了抖:“虽然我并没有结婚……但随时欢迎,玛利亚小姐。”
玛利亚抬起茶杯,把温热的咖啡喝下一半,一股猛烈火热的苦味和厚甜入口,两者中合之下,口中环绕咖啡的浓香和水果的清甜。她满意的点点头,笑着说:“特瑞莎没去南方玩过吗?南方姑娘称呼喜欢的大姐姐或者店长大人都会用“太太”来称呼呢。”
“承蒙厚爱。嗯……虽然对您来说有些冒昧和失礼,但我……我们似乎从未见过面,我也未有跟特别的人有书信来往。我爷爷倒是和很多人有生意来往,难道您以前是和我的长辈有交际吗?。”特瑞莎轻轻的说:“很抱歉……我不是对玛利亚小姐有所怀疑。”
“这很容易就能解决,见面太少不要紧,以后多多见面不就可以啦。”玛利亚将咖啡一饮而尽:“我啊……就跟男孩子看见了一见钟情的少女,心中的激动宛如烈火在干燥的草垛上燃烧,很渴望得到特瑞莎太太最纯洁的友谊呢……阿拉,放心哦,我没别的意思。”
特瑞莎的脸更红了。
心跳的飞快,手在颤抖,脸也似乎很烫,真是奇怪的情绪波动。这就是书里被人表白的感觉嘛,特瑞莎默默的想。她的嘴微微张开,脸色的红润像个红苹果,两只手捏住围裙:“虽然感到很荣幸,也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但还是很令人高兴。”
“嗯呢。”玛利亚趴在桌子上,挑玩摆弄点单使用的铜铃铛:“我在这等个人。”
“请便,如果有需要请告诉我。”特瑞莎接过空了的咖啡杯,放在一旁的压水器凹槽中。转身继续工作,咖啡机响起摇杆扭动的沙沙声,接着是豆子倒入酒罐里的清脆声音然后慢慢变得厚缓。火炉持续运转,炽热的火焰在慢慢吞噬柴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