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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多马戈伊

哀之月 诶哈 6232 2024-11-11 14:21

  “多马戈伊圣宗,我想问你个问题。”

  “问吧,孩子。”

  “女妖大人到底是什么形象嘞。”

  “既如流水,又像长河。比重山都坚韧,比大地都包容。大海是她的家乡,小溪为她的银发,满天银河中最耀眼的星是她观察世界的窗台,她的声音是鸟儿欢快的鸣叫,是春风拂晓着枯树的沙沙。她的美无与伦比,宛如万里沙漠的湖泊。她的形象是人们心中独一的美,世间没有资格为她描绘芳容。”

  淡黄色墙纸糊在四周,房间挂满白底红十字的帷幕,空气里漂浮消毒液跟草药的清香。穿着金色长袍,戴圆顶帽的白胡子老人坐在一把椅子上,看着年轻的医护少女为床上的病人缠绕绷带。

  床上的病人安静的仰躺着,一只手臂被少女抬着,一只手臂放在小腹。他全身都是雪白的绷带,苍白的颜色和病床的雪白几乎要融为一体。他似乎非常在意别人看见自己的脸,所以给自己戴了一张银色面具。从眼睛,鼻子,嘴唇以及下巴都雕刻的非常完美。

  “这跟历史书写的一模一样啊……。”少女赌气似的撅起嘴唇。

  “如果我见过真容,我就不会在这个地方了,而是直接跟随她的脚步,走上另一个世界。”多马戈伊摸着右手食指佩戴的黄金金蛇戒指,他头顶的白发很稀疏,寥寥几根几乎秃顶,但唯独胡子很茂盛,蓬松的像天边的云朵。红褐色的眼睛,眼角的皱纹表达着和蔼慈祥。

  “好吧。”少女叹了口气,继续着自己的医护。而老人闭上眼睛,似乎是在闭目养神,又或者想在椅子上小憩片刻。

  多马戈伊圣宗做了足足七十年的圣宗,他已经年过百岁,是王国唯一的三朝元老,在政教两界的地位都非常崇高。

  但他并非主愿为成为圣宗一职,多马戈伊年轻的时候曾被白银骑士团选中,成为光荣的王国骑士的一员,并用了两年时间,用强大的武力和高超的指挥能力一举夺下白银骑士副团长职位,国王对他的钦佩溢于言表。所以他跟团长欧克并列获得“白色雄狮”的响亮称号。当时所有人都认为,下一任的团长非他莫属。

  副团长的授予仪式是庄严肃穆的,需要在飞雪湖前接受国王授予的宝剑,并立誓永远保护王国不受外敌威胁,最终饮下湖水以示完成誓言。

  但在敕封的那一天,湖水突然激起千层波纹,原本湛蓝的天空降下淼淼细雨。

  不久,当时的圣宗癫狂的驾着马车跑到飞雪湖前,在国王和白银骑士团全体成员面前大声说:“女妖大人降下来圣言给白银骑士团多马戈伊·波特副团长阁下。”

  国王和白银骑士们听到女妖大人,便立刻在原地半跪。他们好奇的抬起头,只见圣宗摘下来自己的桂冠,一脸严肃和庄严的对多马戈伊说:“女王大人已经决定,您将是她新的侍从,我们新的圣宗,新的圣言传递者。”

  此言一出,国王和白银骑士团团长差点没有喊出来,都觉得这非常奇妙,但没人敢挑战女妖大人的权威,毕竟这个世界上奇妙的事情非常多,现实比故事里更加离奇曲折。所以纵使多马戈伊万般不愿意,也无法改变的他成为圣宗的事实。

  “王子殿下!”马上要进入酣睡状态的多马戈伊听见了少女的惊呼,她想要压低的嗓音因为过于紧张和激动变得高亢起来。他睁开眼睛,看见白裙少女已经跪在地上,低着头不敢看前面的人。

  镶金边的门开了一扇,银金两色的罩袍挡住了门口,外蓝里白的天鹅绒大氅背面绣着黄金鸢尾花,手臂套着银丝锁子甲,英俊的男孩腰部系着白银长剑。

  “夏奈尔小姐。”贝瑞将少女从地上扶起,他挽起夏奈尔的右手,在雪白的手背上留下温柔一吻。

  “殿下……。”女孩白皙的脸庞浮现淡淡的红润,低着头不敢去看贝瑞温柔的眼神。在这个宫廷里,很多怀春的少女都喜欢着温柔俊美的贝瑞王子,她们有的会故意创造偶遇,只为求得王子在女孩的手背留下一吻,并留下幸福美好的一晚。

  夏奈尔的左臂绣着白袍修女,她长着背后一对金色双翼,那是圣凯蒂王家医学院修女团的徽章。这个组织并非是古老久远的机构,学院由贝瑞担任首相当天提出,并亲自参加创立,建址选在了城市东部的一个即将废弃的大酒店中。学院男女皆收,不分贵贱,平等学习。

  而修女团则是学院里医术最为精湛的少女成员组成,她们的前身来自迪兰斯克帝国的几十名懂得医术的少女,十年前为了逃避战乱和饥荒来到圣卡莱娜王国境内,几经周折在飞雪城驻扎安定,开了一间小医馆来为平民疗伤赚钱。

  当时十二岁的贝瑞从小就知道培植自己后势力,首当其中的就是苦于没有精湛的医官。他得知城里有几十个懂医术的女孩后欣喜若狂,连忙带着自己的仆从前去查看,又正好碰见被地痞流氓骚扰医生女孩们,便立刻命令骑士逮捕驱逐了流氓,把三十名女孩全部收编下来,给后面的修女团奠定了基础。

  “去休息吧夏奈尔修女,我有些事情得跟多马戈伊圣宗谈谈。”贝瑞磁性的嗓音,听起来就像贴在耳边似的。

  “是。”夏奈尔的脸又红一分,她努力压平嘴角,抑住心中激动的情绪,迅速的逃离了房间。她现在要跟自己的医护姐妹们分享这件事,毕竟在这两百名王室医护少女中,她现在是第五十八个得到王子殿下的礼貌香吻的女孩。

  “王子殿下。”多马戈伊迅速起身行礼,他虽然看起来很年老——实际确实很年老。但身子骨依旧非常硬朗,虎虎生风的像个冲阵武士。

  “父亲的病怎么样了。”贝瑞拉过椅子坐下,他离开王座时立刻前去房间换了套衣服,没人会喜欢湿漉漉的衣服贴在皮肤上。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王子大人想听那个?”

  “好消息在先,坏消息在后。”贝瑞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夏登,那起伏的胸口表示溃殇病还未完全剥夺他的生命。

  “多亏了修女团的救助让国王陛下的病不会再传染。”多马戈伊也坐下:“迪兰斯克帝国的医疗魔法确实厉害,王子大人真是很有先见之明。”

  他迟疑一秒:“但陛下的生命已在朝夕之间,溃殇病已经污染了他的血液,这造成了内部脏器的衰竭……恐怕时日不多了。”

  “这对我来说是个遗憾。”贝瑞沉下脸庞,闭上眼睛叹了口气。

  “殿下不感到伤心吗?”多马戈伊不禁问道。“他是你的父亲,即使他辜负了您的母亲。”

  “圣宗大人为何不感到悲鸣交加?”贝瑞没有回答,而是反问过去:“君臣相处几十年,难道也没有丝毫感情?”

  “我是女妖大人的仆人,聆听她圣言的人必须保持净空平淡,否则会陷入湖底的黑暗,和无数灵魂一样。”多马戈伊说:“做了七十年的圣宗,伤心对我来说也许是奢侈品,到现在也是,无数次做梦我都梦见自己死了,失眠在以前是常态。”

  他把胡子捏了捏,说罢看向贝瑞,微微笑着说:“您总不会和我一样抛弃了情绪吧,虽说作为王国的第一继承人压力可想而知,但应该不至于泯灭了人最基本的情绪。”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贝瑞已经猜到了他是暗讽自己最初做的决定。

  贝瑞平淡的回答:“当我因为一件事想要痛哭发泄之前,上天给了我个更大的惊喜来让我跟前一件事做比较,极大的落差感会中合人的情绪,比如一扇窗户玻璃破了,你因为要修好它而感到失落,直到你的墙壁破了个大洞,你仔细想想,好像修窗户不过是重新买块玻璃而已。”

  贝瑞说着便低着头,轻轻抚摸着剑柄上镶嵌的钻石,过了一会,他开口说道:“这个大洞要用血肉之躯填补,从两个方面来讲。”

  多马戈伊当然知道那个大洞指的是谁,也知道里面的一些内幕,虽然王室大多数不可告人的秘密他不了解,但他作为三朝老臣,知道很多连贝瑞都不知道的东西。

  “何塞距离这里不远了。”他回了一句。

  “他的先锋部队还有两天就能到达飞雪城,那两万骑兵快的惊人,也不知道他从那些地方找来这么多的冰原马。”

  贝瑞知道在长城以北的地区生活着许多的白雪马匹,这些白马从小就比别的军马高大壮硕,有着非常明显的肌肉轮廓,四支像弯刀似的挺立,跑起来就像雪崩中的一朵白花。他自己的坐骑就是一匹来自长城北方的冰原马,名字叫“哀兰”。

  “何塞在长城这些年都干了什么,跟谁见了面,杀了谁,帮了谁等等重要信息我们都一无所知。以前没看出来他的口才有多好,在繁花似锦的家乡他就跟个闷葫芦似的不愿意跟人说话,到了可以把人嘴冻裂了的北方雪原却可以鼓动长城所有如狼似虎的守军来给他卖命,世界真是非常奇怪,反转太多以至于人的理解能力都来不及思考。

  “或许并非以他个人之力。”贝瑞轻轻的说:“长城以北八百里尽是荒原树林,八百里之外便是夜琳迦络帝国之境,斯卡琳·维多利亚女皇的国土。传闻她知道如何饲养和安置骨子里充满暴戾狂傲的雪马,以此优势抵抗着不知名的扭曲怪物。”

  “嗯哼,然后呢,你在怕她,还是怕何塞,还是说你自己本身就懦弱。”多马戈伊冷哼一声站起来,他朝着缠绵绷带的病人看了很久,又转过身紧盯着贝瑞的平静的脸,那绿宝石般的瞳孔流淌春水,丝毫没有任何的情绪。

  “你越是这样说,我就越觉得你在逃避责任。”他说:“斯卡琳六世女皇就算是百万大军又跟你何干,你的祖父已经击退了她的祖母。现在你的当务之急是解决掉何塞·法兰贝鲁克,再考虑其他。”

  他突然征了一下,弯下腰,扶着凳子哀声一叹。“我差点忘了你已经做出了选择。”

  他撇了贝瑞一眼,白色的胡子像云朵在上下漂浮:“昨天晚上的暴动发生过后,白银骑士团陪着你在雨中像个傻帽似的站了三个小时,而您像个疯子似的大吼,怒吼的声音传遍整个城市,几乎每一个角落都能听见,吵的人们无法入眠,好像你要吼破天边,让女神大人听见你的无能。结果呢,是你自己决定用艾丽卡的血肉之躯来平息何塞的大军,是你自己,贝瑞·法兰贝鲁克。”

  “我知道。”贝瑞轻轻的点头。“所以我来找你,是为了和你谈谈…………。”

  他还没说完,多马戈伊就忽然站起来,大胡子像有风在极速吹拂,声音高杨,极速且充满愤怒,不屑和嘲讽几乎要实体化:“既然做出来决定就像个男人一样认了,别像个她妈的懦夫似的不认账。怎么?想到我这个看似慈祥的老爷爷面前寻求安慰,来平衡一下你内心的恐惧,好让自己好受一些?”

  多马戈伊对着贝瑞破口大骂,完全不在乎贝瑞的身份和地位。多马戈伊已经卸任了圣宗的职务,且宫廷没有给他任何的其他职务,严格的来说,现在的他不过是一个平民。用如此的语气和言论跟王子说话,可是要砍头的。

  不过,他是年过百岁的老人,一生未有妻子和孩子,对死亡这种无法避之所及的事情有了准备,他活的够久了。担任圣宗这种职务的人,身上一半是荣誉,一半是孤独,他在守护女妖的同时,自己也被拴在原地。

  “并非如此。”贝瑞没有因为他的嘲讽而发怒,只是轻轻的摇摇头。

  “那最好,作为曾经的白银骑士,王子殿下。”多马戈伊平静下来,语气也变得恭敬起来,他缓缓坐下:“我这一生最大的遗憾是做了圣宗,那个鲜衣怒马的副团长已经在我的记忆里远去了,现今我年老体弱,不堪大用。但我还是把自己当成战士来看,希望自己能死在冲锋的路上。”

  “每一个人都有自己要守护的东西,就像连着自己心脏的一块肉。你把肉剜掉了是死不掉,可心里始终会空落落的。是人生的遗憾,一生都难以弥补。”

  多马戈伊苦涩的笑了笑,眼神闪过悲痛和哀鸣,那是壮志雄心掩埋在心底里的无奈和悲鸣。他叹了口气,接着跟贝瑞一样在椅子上坐着不动,就像一尊雕像。

  他抬头想要给王子殿下赔罪,可看着贝瑞苦闷的表情,顿时感觉心底里有一股无名火在点燃自己的情绪。

  “我……。”贝瑞以为这位圣宗已经消了气,便再次开口。但他声音还是压过来,比之前还要猛烈。

  “难道你不想为卡嘉莲报仇?为了自己的未婚妻而战是圣卡莱娜的男人莫大的荣誉。就算何塞打败过你又怎么样,趁你还活着打回去不就可以了。你还是王国继承人,南边的领主照样支持你,他们带着军队不远千里来到飞雪,难道就是听你怒吼之后的妥协?”

  多马戈伊把帽子摘下来,稀疏的白发贴着头皮,冷冷的看着贝瑞,咧开了嘴巴,笑出来。

  “我的王子大人,直接了当的说了吧,女妖大人根本没有给我指引让我放下圣宗的位置,是因为我知道了您的决定,我对你感到失望。我本想从你身上找到自己曾经的影子。”多马戈伊中气四溢,像个充满力量的中年人,他跟王子耍着无奈,十分无所谓的说:“按照现在的情况,我看个屁,这个城迟早也要完蛋。”

  贝瑞低沉的声音传来:“所以,我选择战争。”

  ……

  这突如其来的反转,多马戈伊愣了一下,他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把额头和胸口拍了拍,咳嗽了几下想要给自己提提神。他连忙抬头看着贝瑞,他的眼神里是期待和希望。“我们的王子大人准备浪子回头咯?”

  “你说的没错,支持我们的领主还在飞雪城里,他们和王室的军队正在整戈以待,我们脚下的飞雪城依旧是我的飞雪城。”贝瑞的声音拔高几分,声音满是威严:“多马戈伊,你曾经是白银骑士团的副团长,你既然渴望拿起武器像个战士一样死在战场中,那我就给你这个机会。”

  话音刚落,贝瑞突然感觉一阵庞大的杀气凝固了空气,浩瀚凶猛的战意如同长江滚滚流,面前的老人从他看不见黑暗的双眸里闪耀红光,就像一头凶猛的黄金狮子在不远处盯着自己,考虑着如何分食自己的肉。

  多马戈伊挺直了身体,他根本就不驼背,他那双褐色的眼睛射出来狂热的战意。贝瑞这才发现他是那样的高大,比自己都要高一头。这个像巨人一样的老人,充满期盼的说:“我一直在等待这一天,我的陛下。”

  王子低着头,眼神里闪过一丝饱含深意的光芒。

  这个状态持续不是很久,贝瑞便撑着椅子站起来,握着剑柄突然说道:“跪下,多马戈伊。”

  多马戈伊一声不吭的照做。

  只听剑锋从剑鞘里拔出,王子的剑同体银白,四尺的剑锋一侧被照的寒光瑟瑟,雕刻符文的白水晶包裹剑颈,锋两尺宽一尺,窄尖两寸包裹黑色的物质,像猝了毒一样。

  圣剑“撕夜”,法兰贝鲁克家传的名剑,质地未知,传说中是法兰贝鲁克家族第一任家主昂迪诺·法兰贝鲁克在圣湖前祈祷时,竟然看见一群白色的鱼用身体撑起一柄银色宝剑向他游来,当他拿起宝剑挥动,那些白鱼瞬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不用多讲,那肯定是女妖的使者。

  多马戈伊安静的闭上眼睛,是那样的虔诚郑重。宁静的等待——等待着自己人生的第二次被加封骑士。

  贝瑞用剑点在老人的双肩处,最后抵在多马戈伊的胸口,朗声诵读着白银骑士宣言:“白翼为剑,银甲为盾。忠诚为义,圣勇为律。吾在此地,护卫之主。我现以王室的名义,正式敕封你为圣卡莱娜王国骑士,加入白银骑士团,成为这精锐军团中的一员。”

  “是,我接受这一切。”多马戈伊低低的说。

  “现在就去白银骑士团报道。”贝瑞的眸子闪烁怒火:“我已经决定,集结军团,筑起战线,跟何塞那个混蛋在城前开战,我要让他看看谁才是真正的继承人。现在要么他死,要么我死,大家玉石俱焚,一起到女妖大人面前忏悔自己的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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