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骨打攻克析津~吴乞买兄终弟及】
话说次日一早,陶俊、贾进和昨夜吃醉了酒,犹自未醒,却有喽啰将二人叫起,并言有官军前来剿山,那二人听了,酒醒了八分。陶俊、贾进和急忙起身披挂,点起一山喽啰迎敌。
原来前来剿山的正是岳飞一众,当下岳飞领七十轻骑至山下,见山上冲下千余军兵,都使赤帻裹着头,刀枪齐备,军容整肃。为首两员大将,正是陶俊、贾进和,盔明甲亮,舞刀弄枪。
岳飞看了,厉声喝道:“尔等贼寇,快些缴械伏法,免受碎剐之苦!”
陶俊看了岳飞不过二十左右年纪,身后只几十骑兵,大笑道:“黄口孺子,就这人马,也要与我对抗,真不知死活!”
岳飞也不多言,挺枪出马大喝道:“尔等休仗人多,可敢单打独斗!”
贾进和怒火高举,抡动大屈刀来战岳飞,岳飞使那丈八铁枪便来交战,二人斗了二十余合,岳飞佯败而走,陶俊不知是计,挥动喽啰追杀,岳飞领军溃逃,陶俊人马方将追出山嘴,只听得一声梆子响,山边转出百个官军,为首两员好汉正是王贵、徐庆,各骑大马,舞起朴刀、狼牙棍杀将过去,两军混战。陶俊、贾进和大惊,正不知官军人马多少,急令撤军,恰时调转马头,只见本部中发起喊来,两个英雄当先杀到,却正是张用、孟邦杰得了岳飞之令,以三十军健扮作商贩,使贾进和虏上山去,充做喽啰,混入贼中,正在此时却发作起来。陶俊大惊之下,未来得及使出手段,早被张用腿股上一刀,搠下马来,令军士绑了。贾进和急来救时,不防孟邦杰斜刺里一枪,正扫在胸前,闷哼一声落马,军卒上前擒了。余下喽啰要来搭救,岳飞正回马杀来,大叫道:“降者可免一死,不降就地活埋!”那千余喽啰哪敢反抗,个个束手就擒。
岳飞见贼寇已平,便让王贵去贼山上救了百余良家妇女,放了一把火,将山寨烧成白地,押着陶俊、贾进和千余反贼回相州来。岳飞来至城下,相州知州王靖早已得知,大开城门,相迎入城,大摆得胜酒席,为岳飞等人庆功。
次日王靖将陶俊、贾进和两个贼首,就十字街菜市口,搭起法场,一并砍了,万人空巷,百姓拍手称快。岳飞见贼乱已平,带了王靖一封手书,与其辞别,领了那百人启程回真定府交令。岳飞回到真定,先见了刘韐,将王靖手书呈上。
刘韐看过,对岳飞说道:“你初战便得了如此大功,王知州信中尽是对你赞美之言。”
岳飞谦让道:“此乃大人栽培之恩,岳飞衔环背鞍,难以相报。”
刘韐听了大笑,连声赞道:“勇而有谋,胜而不骄,品格兼优,将来必是国家栋梁之才。”岳飞自是谦让,数日无话。
一日,岳飞突然接到家中书信,信中所言乃是岳和突然染病身故之事,岳飞览过书信,嚎啕大哭,泪如泉涌,当即与王贵几人辞了刘韐,回乡发丧守孝不提。
却说萧干杀退刘延庆至涿州涿水,回军修整一月,向南进至永清县,要攻霸州,郭药师引军前来抵挡,宋辽两军摆开人马,旗幡招展、鼓角齐鸣。
此番萧干引领大鹰军前来,又使牒涅、敌獒、撒剌晡、迭里墨四员偏将统领。对面郭药师依旧管率着常胜军,麾下仍是赵鹤寿、张令徽、刘舜仁、甄五臣四偏将。
萧干先出阵前,用镋指着郭药师詈骂:“郭药师禽兽,背国背君之贼,无情无义之徒,还不伏地请罪,要等何时?”
郭药师大喝道:“你欺君犯上,与李处温、萧普贤女狼狈为奸,擅自改立皇叔为帝,我正要讨伐你。”便问左右:“哪位将军可斩萧干?”张令徽四将听了,都惧怕萧干骁勇,坐在马上,面面相觑,低头不语。
萧干看见大笑道:“叛贼心虚,怎敢与我为敌?”回顾左右道:“谁愿去杀郭药师?”牒涅、敌獒二将,各使铜钺杀出阵前,径直奔向郭药师。
牒涅口吃发鬈,敌獒残忍多力,郭药师在辽国时却认得他两人,飞马擎刀就来交战。战不到半刻,郭药师回马便走,牒涅、敌獒催马追赶,郭药师在鞍旁挂住大刀,拽出雕弓,扭回身射出连珠箭,正中敌獒面门,落马而死。牒涅箭簇中髃,郭药师回马杀来,一刀砍牒涅于马下。
宋军见郭药师连斩两员敌将,士气大振,高呼不已。郭药师举刀一指,大军杀过对面,萧干亦率军厮杀,前迎郭药师,镋刀并举,略斗三五十合,宋军多辽兵少,契丹兵马大败,萧干向北逃回燕京。郭药师败萧干于永清县,遣人上禀朝廷,道君皇帝甚喜,封郭药师为武泰军节度使。
正值此时,完颜阿骨打南伐辽国,辽国归化、奉圣二州,相继投降,腊月来攻燕京,自儒州至居庸关,命次子斡离不率兵七千为先锋,命迪古乃出得胜口,银术哥出居庸关,娄室为左翼,婆卢火为右翼。粘罕已抚定西路州县部族,谒见阿骨打于行在,遂从取燕京。
萧妃得知,遣耶律大石守居庸关。
斡离不至居庸关,听闻耶律大石防守,亲自至关下劝降。耶律大石大怒,自关上张弓搭箭,一箭射中斡离不臂膀,斡离不翻筋斗坠于马下,大石引军出关拿人,幸得宗室子胡石改相救,大石追杀一场,回了关上。
阿骨打自儒州路上赶来,见斡离不受伤,问了缘由,亲自率领诸将前来攻关。
冰天雪地,北风透骨。耶律大石站在城头,见金军黄罗伞盖下,有一老者,五十余岁,模样与众不同,却是:头上戴一顶双龙戏珠宝光盔,身上贯一副虎皮赤艳黄金甲,足下踏一双翘头无忧鹿皮靴,腰间系一条珍珠宝石鲸皮带。一双眼睛如灯亮,两道眉毛似霜白。直鼻方口,须髯若雪。骑一匹千里宝马,引一群虎狼之师。天南地北皆知名,北金皇帝姓完颜。
耶律大石看罢,知是完颜阿骨打,在城上大骂道:“反国逆贼,白首农夫,怎敢叛我契丹?”
斡离不与阿骨打说道:“此人就是耶律大石。”
阿骨打向城上斥道:“辽国天命已尽,理应由我大金管领,你今日射伤我儿,无理狂妄,现时下关归顺,为时不晚。”
耶律大石开弓搭箭去射阿骨打,那枝箭去如流星,将及阿骨打面门,却被一杆金镋拨落在地,持镋那少年郎君不是别人,正是阿骨打四子兀术,那兀术骑马在阿骨打身侧,眼疾手快,见冷箭到时,把镋去阿骨打面前一遮,正挡住羽箭,当的一声落在地上。
老将银术可举狼牙棒指着大石骂道:“你这匹夫,只会暗箭伤人,可敢与我银术可下关斗上几合?”
耶律大石自逞武艺,不及多想,手持蒺藜锤,便下关迎战,与银术可大战数十合,正斗到分际,婆卢火指挥大军掩杀过去,意欲夺关。大石弃了银术可便退,入关闭门不及,忽然城头上乷石自崩,戍卒多被压死,不战而溃。金军已经杀入,大石愤恨,弃关而逃。阿骨打入关,遣将急追耶律大石。
耶律大石不敢停留,回到燕京,告知萧妃居庸关失守,萧妃大惊,召百官在宫中议道:“完颜阿骨打将至燕京城下,我等何去何从?”
萧干当先说道:“不如东去卢龙,迁国于箭笴山,可避完颜逆贼。”
耶律大石阻道:“不可,我契丹势力皆在西北,况且皇帝在丰州一带,若去依靠也是情理之中。”
萧干道:“丰州在西京道,距此千里,一路上皆有金军,不知吉凶,怎可辄往?”
有宣宗驸马都尉萧勃迭,见他两人争论不休,说道:“今日固合归天祚帝,然而有何面目相见?”
耶律大石怒其不从自己,拔配刀杀之,传令道:“有异议者斩。”
萧干愤怒,指耶律大石叫道:“你我一战,可定去留。”
两人各自出宫,于是辽、奚两军各列阵相拒。萧干拍马摇镋,单叫大石厮杀。大石舞动蒺藜锤,骤马来战萧干,在宫门前杀的不相上下。
萧妃急出宫,喝止道:“你两个都是国家栋梁,安得兄弟阋墙?都住了手,吾愿归天祚帝。”
大石、萧干斗了五十余合,听萧妃此言,停马住手。
萧干道:“既然如此,你等皆去,萧干在此守燕京。”萧妃遂与耶律大石弃了燕京,偷走古北口,去归附天祚帝耶律延禧。
阿骨打自居庸关修整三日,来取燕京,至北城下正是辰时,摆开兵马,列阵招降萧妃。
城中只有萧干、左企弓、虞仲文、曹勇义、刘彦宗、高六等人,那班文臣要投拜金人。
萧干大喝道:“你等文臣都是软骨头,待俺下城杀退敌军,再与尔等理论。”言未了,已经出城去了。众人不敢阻拦。
两阵对圆,萧干出马横镋,大骂阿骨打。对面兀术见萧干兵器与自己一般,放马来战,两杆凤翅鎏金镋,在阵前耀眼夺目,相碰时金花四射,震撼三军。萧干与兀术战了半个时辰,不分输赢。
阿骨打道:“萧干这厮好武艺,虽不输我儿子,孤却看的乏累,今日来取燕京,非是比拼勇力,三军一发上去夺了城池。”
诸将听了,如狼似虎,杀向前去。萧干惊慌失措,对着兀术虚掩一镋,回至城下,见不启门,知有变故,刺斜里引军向东败走。
原来都监高六等人有投敌之心,因此逼走萧干,送款于阿骨打,阿骨打径至城下。高六等开门待之。阿骨打入城受降,左企弓等犹不知。阿骨打驻跸燕京城南。
辽知枢密院左企弓、虞仲文,枢密使曹勇义,副使张彦忠,参知政事康公弼,佥书刘彦宗奉表降。辽百官诣军门叩头请罪,阿骨打下诏一切释之。
阿骨打使复旧职,皆受金牌。刘彦宗迁左仆射,左企弓守太傅、中书令,虞仲文枢密使、侍中、秦国公,曹勇义以旧官守司空,康公弼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枢密副使权知院事、签中书省、封陈国公。明日阿骨打御德胜殿,群臣称贺,命左企弓等抚定燕京诸州县。
宋帝赵佶知燕京已入金人之手,命使赵良嗣来见阿骨打,以海上之盟求燕京及西京地,与遣使贺正旦生辰、置榷场交易。阿骨打下诏平州官与宋使同分割所与燕京、涿、易、檀、顺、景、蓟六州之地,大赦天下,平州自入契丹别为一军,不割与宋。左企弓听说要割让燕京,献诗略言:“君王莫听捐燕议,一寸山河一寸金。”阿骨打不听,决意将燕地交付南朝。南朝以金人将归还燕地,谋帅臣守之。尚书左丞王安中请行,王黼赞于帝。道君皇帝使王安中为庆远军节度使兼河北、河东、燕山府路宣抚使,燕山知府。詹度、郭药师同知府事。王安中去后,道君皇帝以尚书右丞李邦彦为尚书左丞,翰林学士赵野为尚书右丞。
阿骨打听闻萧妃遁走古北口,令习古乃追萧妃,至古北口,萧妃已过三日,不及而还。阿骨打再令婆卢火、胡实赉率轻骑追之,萧妃已远去,获其从官统军察刺、宣徽查刺,并其家族,及银牌二、印十有一。
耶律大石与萧妃出了古北口,萧妃自去丰州,投奔天祚帝,天祚帝大怒诛之,废耶律淳为庶人。大石并未去寻天祚帝,以其众袭奉圣州,扎营于龙门县东二十五里,都统斡鲁闻之,遣纥古烈照里、完颜娄室、马和尚等率兵讨之。
完颜娄室又名娄宿,字斡里衍,二十一岁时,代父完颜白荅为七水诸部长。曾随完颜阿骨打破辽,而今四十五岁,善于用兵,好用戟刀。娄室有三子:活女、谋衍、石古乃。完颜活女年十七从阿骨打起兵,首克辽国宁江州有功。完颜谋衍,勇力过人,善用长矛突战。石古乃又称完颜仲,体貌魁伟,精通女真、契丹、汉字。
娄室率军急进,大石得知,压阵以待。
两军阵圆,大石如今三十六岁,正值壮猛,出马大骂:“匹夫无状,侵我土地,残害生灵,苍天若有眼,叫尔等死无全尸。”
娄室有心收服大石,遂笑道:“辽国大势已去,将军早来归顺,不失封侯。”
大石叫道:“老贼!可敢与我斗三百合,你若赢了,我便归降。”
完颜活女抡刀便要出战,娄室止道:“我观此人武艺,非我不能擒之。”乃挺铁戟,与大石交战。两人阵前连斗七八十合,娄室拖戟佯败,大石不知有计,放马驰逐,将至娄室马后,举锤便打,说时迟那时快,娄室猛回身,一戟揕去,搠中大石小腿,挑下马去,撇了兵器。
娄室呵呵笑道:“输了愿降,将军不可自食其言。”大石无奈,只得率部曲归降。
阿骨打只怕娄室不能取胜,又命斡离不来接应,斡离不到时,大石已降,遂上文书请求阿骨打攻打丰州擒天祚帝。阿骨打许之,以斡鲁为西南路都统,次子宗望副之,六子宗隽、娄室、银术可等随军征讨。斡鲁使勃刺淑、撒曷懑两将以兵二百,袭辽权六院司喝离质于白水泺,获之。喝离质言辽主在阴山、青冢之间,斡离不、娄室、银术可、照里、背荅以三千军分路袭之。
青冢乃是王昭君之墓,北地草皆白,惟独昭君墓上草青,故名青冢。金军将至青冢,道路泥泞,众不能进。斡离不与当海四骑以绳系辽都统耶律大石,使为乡导,直至辽主营。
当时天祚帝驻跸于云内州南,其嫔御诸女见敌兵奄至惊骇欲奔,皆被金兵擒获。辽太叔胡卢瓦妃,国王捏里次妃,辽汉夫人,并其子秦王、许王,女骨欲、余里衍、斡里衍、大奥野、次奥野、赵王妃斡里衍,招讨迪六,详稳六斤,节度使孛迭、赤狗儿皆降。
金兵送辽国族属辎重东行,天祚帝率五千兵邀战于白水泺,斡离不以千兵击败之,天祚帝逃去,金军获其子赵王习泥烈及传国玺。追辽主二十余里,尽得其从马,而大将照里、特末、胡巴鲁、背荅别获牧马一万四千匹、车八千乘。
天祚帝乃使牌印郎君谋卢瓦送兔钮金印伪降,自己则向西逃遁云内州去了。斡离不接到兔钮金印,视其印文,刻着“元帅燕国王之印”七字,复以书招天祚帝来降,谕以石晋北迁事。又遣使谕夏国,示以和好,阻其救辽之心,其书略写道:“奉诏有之:夏王,辽之自出,不渝终始,危难相救。今兹已举辽国,若能如事辽之日以效职贡,当听其来,毋致疑贰。若辽主至彼,可令执送。”夏主李乾顺则回书示好,愿依附金国。
金兵围辎重于青冢时,惟梁王耶律雅里及梁宋大长公主耶律特里,乘军乱亡去。却是硬寨太保特母哥挟梁王雅里逃出,间道向北行至阴山。耶律雅里乃是天祚帝第二子,字撒鸾。七岁时欲立为皇太子,别置禁卫,封梁王。如今三十岁,生性宽厚,不喜杀人。闻天祚帝失利趋云内,雅里驰赴。时扈从者千余人,多于天祚帝。天祚虑特母哥生变,欲诛之,仗剑召雅里问道:“特母哥教汝何为?”
雅里回道:“特母哥并无他言。”乃释之。天祚渡河,队帅耶律敌列等劫雅里北走。至沙岭,见蛇横道而过,识者以为不祥。后三日,群僚共立雅里为主。雅里遂即位为帝,改元神历,命士庶上便宜。雅里称帝不到半年,狩猎查剌山,一日而射黄羊四十,狼二十一,累病而死。这是后话。
天祚帝东躲西藏,夏国王李乾顺遣使请临其国,天祚帝派人册封李乾顺为夏国皇帝,欲往夏国避难,并征夏国兵来助自己。斡离不听闻大惊,乃传檄夏国,谕以祸福道:“果欲附我,当如前谕,执送辽主,若犹疑贰,恐有后悔。”李乾顺不敢与金国为敌,乃拒纳天祚帝。
天祚帝渡河,行到金肃军北,得闻李乾顺出尔反尔,不容入夏国境内,大怒道:“当年李乾顺屡次三番来求亲,朕将公主耶律南仙下嫁他,寡人便是夏国岳丈,今日有难,他如何能袖手旁观?”只得屯兵在此。
却说萧干自燕京败走,至卢龙岭,遂留不行,会诸奚吏民于越里部,就在箭竿山自立为神圣皇帝,国号大奚,改元天复元年,设奚、汉、渤海三枢密院,籍渤海、奚、汉丁壮为军。改东、西节度使为二王,分司建官。
阿骨打下诏萧干:“闻汝胁诱吏民,僣窃位号。辽主越在草莽,大福不再。汝之先世臣服于辽,今来臣属,与昔何异。汝与余睹有隙,故难其来。余睹设有睚眦,朕岂从之。傥能速降,尽释汝罪,仍俾主六部族,总山前奚众,还其官属财产。若尚执迷,遣兵致讨,必不汝赦。”萧干不听。
萧干称帝后,辽平州节度使时立爱、辽兴军节度副使张觉降金,金主诏曲赦平州,以时立爱言招抚诸部,宜、锦、乾、显、成、川、豪、懿等州皆降。辽来州节度使田颢、隰州刺史杜师回、迁州刺史高永福、润州刺史张成皆降。
阿骨打下诏与谙班勃极烈:“郡县今皆抚定,有逃散未降者,已释其罪,更宜招谕之。前后起迁户民,去乡未久,岂无怀土之心?可令所在有司,深加存恤,毋辄有骚动。衣食不足者,官赈贷之。顷因兵事未息,诸路关津绝其往来。今天下一家,若仍禁之,非所以便民也。自今显、咸、东京等路往来,听从其便。其间被虏及鬻身者,并许自赎为良。”仍令驰驿布告。
粘罕随从阿骨打入燕,问平州事于康公弼道:“平州主将张觉拥兵自重,不似真心归附大金,须及早除之。”
康公弼答道:“张觉狂妄寡谋,虽有乡兵,彼何能为?示之不疑,图之未晚。”
粘罕又招时立爱赴军前,加封张觉临海军节度使、平州知州。既而又欲以精兵三千先下平州,擒张觉。
康公弼道:“若加兵,乃逼其反叛,某愿去平州试探张觉之心。”粘罕许之。
张觉见了康公弼,说道:“辽之八路,七路已降。今独平州存,怎么敢有异志?所以未解甲,只是为防萧干来犯。”又以珠宝金玉贿赂康公弼。
康公弼回复粘罕道:“张觉一勇之夫,为大金守卫平州,只防萧干而已,不足为虑。”
完颜阿骨打遂改平州为金国南京,加封张觉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命张觉为南京留守。
阿骨打定燕后,宋帝赵佶一心要得燕云等州,遣使卢益、赵良嗣、马宏以国书至金国报聘。阿骨打派遣杨璞送达誓书,并归还燕京、涿、易、檀、顺、景、蓟数州,自己率领众将士,弃了燕京,从儒州西追天祚帝。童贯、蔡攸统兵入燕,接管燕山府,入城之后方才吃惊,却是城内职官、富民、金帛、子女已被金人劫掠一空,余者只有残垣断壁。童贯随即上表抚定燕城,留王安中守燕山府,朝廷因而设置河北、河东、燕云路,童贯见燕京已废,便就班师。因收复燕山功,王黼率百官称贺,道君皇帝解玉带赐王黼,任王黼为太傅,封楚国公,许服紫花袍,堪比亲王,总管三省事务。郑居中为太保。童贯解节钺,罢兵权,加封徐、豫两国公。蔡攸为少师。
原来金人归还燕京等州,乃是王黼搜刮民财得钱六千二百万缗,向金国所买之空城,谎称奏凯,实为欺君。郑居中为太保不到两月而死,蔡攸领枢密院事,命宦官梁师成为少保。童贯、蔡攸归自燕山,颇失帝意。王黼、梁师成遂荐谭稹为宣抚。遂起复谭稹为河东、燕山府路兼河北路宣抚使,令驻军河东,交割金人所许山后之地。诏童贯依前太师、神霄宫使,致仕。
阿骨打西追天祚帝,行次野狐岭,至落藜泺,斡鲁以赵王习泥烈、耶律大石、附马乳奴、传国玺献于行在,奏捷于阿骨打:“赖陛下威灵,屡败敌兵,辽主无归,势必来降。已严戒邻境,毋纳宋人,合馈军粮,令银术可往代州受之。”
阿骨打大喜道:“此群臣之功也。”遂置玺于怀中,东面恭谢天地,乃大录诸帅功。下诏:“遍谕有功将士,俟朕至彼,当次第推赏。辽主戚属勿去其舆帐,善抚存之。辽主伶俜去国,怀悲负耻,恐陨其命。孽虽自作,而尝居大位,深所不忍。如招之肯来,以其宗族付之。已遣杨璞征粮于宋,银术可不须往矣。辽赵王习泥烈、林牙大石、北王喝里质、节度使讹里刺、孛堇赤狗儿、招讨迪六、祥稳六斤、同知海里及诸官民,并释其罪,且抚慰之。林牙大石虽非降附,其为乡导有劳,可明谕之。”不数日,耶律大石自金营逃出,归附天祚帝。
天祚帝见耶律大石,诘责道:“我在,汝何敢立耶律淳为帝?”
大石回道:“陛下以全国之势,不能拒敌,弃国远遁,使黎民涂炭。即立十淳,皆太祖子孙,岂不胜乞命于他人么?”天祚帝无话可说,赐以酒食,宽恕其罪。
天祚帝从金肃军渡河东还,居突吕不部,又去了都统耶律马哥军中。斡离不趁夜率军杀进辽营,辽国君臣正在熟睡,忽被人喊马嘶惊醒,急忙穿衣披甲,各持兵器出帐对敌,营中两军互相砍杀。
火光中兀术杀来,都统马哥手持两柄金瓜,直前缠斗。耶律大石护着天祚帝,方出营门,便被斡离不截住,大石拍马抡锤来战,斡离不骤马舞棍相迎。天祚帝惊慌,骑马落荒而走。大石不敢恋战,斗斡离不十余合,虚打一锤,拨马而去。
那边兀术与耶律马哥纵马酣战三十合,马哥举双金瓜直砸下来,兀术把凤翅镋向上去支,金瓜正打到凤翅上,一声响亮,火星飞溅,兀术就势把镋翅咬住金瓜,猛然一扽,耶律马哥两柄金瓜脱手,连人都扯下马来,被金兵活捉。辽军无主,尽数归降。天黑不辨东西,斡离不、兀术只得放天祚帝去了,收军安营。次日,耶律大石等人寻到天祚帝,一路向北而逃,入夹山才敢休息。
回说阿骨打车驾自落藜泺往鸳鸯泺进发途中,知南京留守张觉有异志,遣使刘彦宗及斜钵谕之,下诏与张觉:“平山一郡今为南京,节度使今为留守,恩亦厚矣!或言汝等阴有异图,何为当此农时辄相扇动,非去危就安之计也。其谕朕意。”
张觉见阿骨打圣旨,用火焚烧,以兵驱走刘彦宗、斜钵。
张觉又名张珏、张仓,辽国平州义丰人也,年二十岁,英勇善战。原为辽兴军节度副使,镇民杀其节度使萧谛里,张觉拊定乱者,州人推举其领州事。耶律淳死,张觉知辽国必亡,集兵五万人,马千匹,练兵为备。
阿骨打每收城邑,往往迁徙其民以充实京师,民心多不安,得燕京后,驱燕京百姓东徙,以燕空城及涿、易、檀、顺、景、蓟州与宋以塞盟。左企弓、康公弼、曹勇义、虞仲文皆东迁。燕民流离道路,不胜其苦,入平州境内,言于留守张觉道:“宰相左企弓不谋守燕,使吾民流离,无所安集。公今临巨镇,握强兵,尽忠于辽,必能使我复归乡土,人心亦惟公是望。”
张觉遂召诸将领议,诸将皆说:“闻天祚兵势复振,出没漠南。公若仗义勤王,奉迎天祚,以图中兴,先责左企弓等叛降之罪而诛之,尽归燕民,使复其业,而以平州归宋,则宋无不接纳,平州遂为藩镇矣。即后日金人加兵,内用平山之军,外得宋为之援,又何惧焉!”
张觉道:“此大事也,不可草草。翰林学士李石智而多谋,可召来共同商议。”
李石至,其言与众人意合,说道:“若以平州归宋,宋必助我,有望恢复两京。”
张觉听其言,知左企弓等人赴广宁县路过平州城,遣张谦率五百骑,传留守令,召左企弓、曹勇义、虞仲文、康公弼至滦河西岸栗林下,又使议事官赵秘校往数十罪:“天祚播迁夹山,不即奉迎,罪一也;劝皇叔秦晋王僭号,罪二也;诋讦君父,降封湘阴,罪三也;天祚遣知阖王有庆来议事而杀之,罪四也;檄书始至,有迎秦拒湘之议,罪五也;不谋守燕而降,罪六也;不顾大义,臣事于金,罪七也;根括燕财,取悦于金,罪八也;使燕人迁徙失业,罪九也;教金人发兵先下平州,罪十也。尔有十罪,所不容诛。”左企弓等人无言以对,皆被缢杀。
张觉集合平州父老说道:“女真,仇也,岂可听从?”
父老皆道:“不从。”
张觉又指天祚帝画像说道:“此乃我辽国之主,岂可相背?当相约以死,必不得已则归中国。”燕人尚义,尽皆景从。于是纵金国所虏燕民放归燕京,甚得人心。
翰林学士李石更名安弼,总领三司,使高党往燕山,对燕山知府王安中说道:“平州带甲万余,张觉有文武之才,可用为屏翰,如若不然,将为肘腋之患。”安中以为然,报与朝廷,道君皇帝令王安中、詹度厚加安抚,与免平州三年赋税,张觉闻之,自谓得计,由是叛金归宋。
阿骨打命异母弟完颜阇母自锦州往讨张觉之乱。又下诏谕南京官吏:“朕初驻跸燕京,嘉尔吏民率先降附,故升府治以为南京,减徭役,薄赋税,恩亦至矣,何苦辄为叛逆。今欲进兵攻取,时方农月,不忍以一恶人而害及众庶。且辽国举为我有,孤城自守,终欲何为。今止坐首恶,余并释之。”
阿骨打车驾至鸳鸯泺病重,回返上京,命粘罕为都统,昊勃极烈完颜昱、迭勃极烈斡鲁副之,驻兵云中,以备边。
圣驾至斡独山驿,遣人召谙班勃极烈吴乞买前来。行次浑河北,谙班勃极烈吴乞买率宗室百官上谒,不到半月,阿骨打驾崩于部堵泺西行宫,年五十六。梓宫至上京,葬宫城西南,建宁神殿。
天会三年三月,上尊谥曰武元皇帝,庙号太祖,立原庙于西京。天会十三年二月辛酉,改葬和陵,立《开天启祚睿德神功之碑》于燕京城南尝所驻跸之地。皇统四年,改和陵曰睿陵。五年十月,增谥应乾兴运昭德定功睿神庄孝仁明大圣武元皇帝。贞元三年十一月,改葬于大房山,仍号睿陵。这是后话。
阿骨打弟吴乞买,本名完颜晟,阿骨打死后,国论勃极烈完颜杲、郓王完颜昂、宗峻、宗干率宗亲百宫请正帝位,吴乞买不许,百官固请,亦不许。宗干率诸弟以赭袍被体,置玉玺于吴乞买怀中。吴乞买方即皇帝位,告祀天地,大赦中外,改天辅七年为天会元年,是为金太宗。
不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