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州界击走折家军~延安地杀退西夏兵】
话说赵构加封岳飞、吴玠并为开府仪同三司,杨沂中太尉。以吴玠功高,授特进、迁四川宣抚使,陕西阶、成等州皆听节制。遣内侍奉亲札至仙人关以赐。吴玠在熙州,其幕客请为贺表。
吴玠长叹道:“吴玠等将士不能宣国威灵,亦可愧矣,但当待罪称谢可也。”
岳飞知朝廷加封,上表谢恩,力辞道:“今日之事,可危而不可安;可忧而不可贺;可训兵饬士,谨备不虞,而不可论功行赏,取笑敌人。愿定谋于全胜,期收地于两河,唾手燕云,终欲复仇报国,誓心天地,尚令稽首以称藩。”三诏不受,天子温言奖谕,岳飞乃受。秦桧恶之,遂成仇隙。正值遣赵士㒟谒诸陵,岳飞请以轻骑从洒埽,实欲观衅以伐谋。
岳飞又奏:“金人无事请和,此必有肘腋之虞,名以地归我,实寄之也。”秦桧密奏天子,阻岳飞之行。
徽宗皇帝大祥,赵构衰服,御几筵殿,穿白罗袍,行祭奠之礼,前后不视事十日。宰臣率百官进名奉慰。
御史中丞廖刚言:“今先帝已终,而朔望遥拜渊圣皇帝之礼如故,此盛德也。然礼有隆杀,方兄为君,则君事之,及己为君,则兄之而已。望免抑圣心,自此浸罢,岁时自行家人礼于内庭可也。若远在万里之外,每尊之为君,比其反也,则不归政,恐天下有以议我也。况此拳拳之意,于渊圣何益?万一归未有期,尤非所以示远人。”事下礼部、太常寺。侍郎吴表臣、冯楫、少卿周葵等,请遇朔望日,皇帝用家人礼遥拜于禁中,群臣遥拜于北宫门外,从之。
此时,熙河经略使慕容洧,在熙河十余年,骁勇得众,屡为边患。及金人归陕西地,慕容洧叹道:“我还有何面目见朝廷!”弃熙河去,引兵数千,居于西夏、青唐两界之间。慕容洧又寇环州,环庆经略使赵彬追及与战,泾原经略使张中彦率兵援之,慕容洧兵败而走,其众多降。赵彬谎报朝廷,说已杀叛将慕容洧,其部曲多降。
秦桧却对赵构言:“陕西无事,实为庆幸。”实则慕容洧没死。
赵构又以徽猷阁待制周聿为陕西宣谕使,监察御史方廷实宣谕三京、淮北。以李纲为湖南路安抚大使,张浚知福州,寻复资政殿大学士,为福建路安抚大使。江西统制官李贵以其军归杨沂中。以和州防御使赵璩为保大军节度使,封崇国公。
先时金国宿州知州赵荣,原本是宋臣,不等割地,首先纳款,以城来归朝廷,兀术甚怒。寿州知州王威,听说赵荣归国,也以城来归。
王伦至东京,见沈王兀术,兀术首问赵荣、王威,且责赦文载割河南事,不归德于金。王伦一面改定,谓元降赦文非真,乃已。接伴使乌陵阿思谋至馆,亦以赵荣、王威为问,必欲得二人。
宋金两国交割地界,宋国得东西南三京、寿春、宿、亳、曹、单州及陕西、京西之地。王伦始交地界毕,京城父老官吏送兀术至北效,兀术坐坛上,酌酒为别,应交割州军官物,十分留二分,余八分赴河北送纳。兀术由沙店渡河走祁州,又还燕山。金国遂移行台于大名。
朝廷分河南为三路,京畿路治东京,河南府路治西京,应天府路治南京,以帅臣兼留守,三路各置漕臣一员兼提刑。
正伪齐所改州县名:归德府复为应天府,平凉府复旧州名,陈、许、颍、寿、曹、延庆州复旧府名,顺州、临汝镇、颍顺军复旧县名,皆伪齐所改。先是伪齐建双庙于应天,以祠陈东、欧阳澈,王伦命毁之。
刘豫废后,伪麟府路经略折可求因事至云中,左监军完颜杲密告以废刘豫立折可求为帝之意。后来挞懒有割地南归之议,完颜杲恐折可求失望生变,因其来见,置毒酒鸩之。折可求不知,归麟府路上,毒发身亡。
西夏国主李乾顺得知这个消息,升朝与百官商议,百官皆欲攻打府州。李乾顺诏令御弟嵬名察哥挂帅,引银甲兵三万,攻打府州,大军陈列城下,鼓角齐鸣。折可求子折彦文出城列阵对敌。
嵬名察哥白袍白马,银甲金镋,出阵叫道:“夏国御弟李察哥奉旨来征,府州主帅已死,尔等归降不晚,若有顽固抵抗,片刻城破,灰飞烟灭。”
折彦文身披孝服,横枪出马,骂道:“你等羌狗,趁我父发丧来攻,有失大义。”
嵬名察哥笑道:“你等宵小之辈也配谈大义么?当初娄室攻打晋宁时,尔等手握重兵,轻易归降金国,以致徐徽言死节,听闻你等还是亲家,尚能如此,何况对他人?今日我以义伐汝,无有不克,识时务可来投拜归顺,否则灭你折家全族。”
折彦文大怒,挺枪直叫嵬名察哥厮杀,察哥舞镋与折彦文斗不三合,折彦文敌不过,败走回阵。察哥指挥大军冲杀过去,一举攻陷府州。折彦文挈家依金国鲁王挞懒于大同府。后金人命折彦文知代州。
至四月间,少保、镇南军节度使、醴泉观使、成国公吕颐浩,死于台州。朝廷命翰林学士兼侍读楼炤为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宣谕陕西诸路。
金国鄜延路经略使关师古、陕西诸路节制使张中孚、秦凤经略使张中彦三人本为叛将,听说楼炤来陕宣谕,愿意归国,皆上表待罪。命关师古知延安府,后又调往朝廷;命张仲孚为检校少保、宁国军节度使、知永兴军、节制陕西诸路军马,命张仲彦知渭州。
朝廷以观文殿学士孟庾为西京留守,资政殿学士路允迪南京留守,孙近兼权同知枢密院事。移寿春府治淮北旧城,诏新复诸路监司、帅臣按劾官吏之残民者。
赵鼎那时寓居会稽,秦桧仍然记恨,上奏赵构以远郡处之,让赵鼎去做泉州知州。
赵鼎被命为泉州知州,知秦桧主政、主和,自身再难为朝廷重用,日日叹息,恨报国无门,不能除去奸佞,一日与三五好友饮酒大醉,赋词《点绛唇·春愁》一首,词道:
香冷金炉,梦回鸳帐余香嫩。更无人问。一枕江南恨。
消瘦休文,顿觉春衫褪。清明近。杏花吹尽。薄暮东风紧。
好友闻听,以歌合之,遂传遍江南,得文人赞许,秦桧更是对赵鼎恨之入骨。
判大宗正事赵士㒟、兵部侍郎张焘至河南朝谒永安诸陵,百姓夹道欢迎,皆言久隔王化,不图今日复得为宋民,皆感动垂泪。赵士㒟、张焘入柏城,披荆履蘖,随宜葺治,成礼而还。陵下石涧水,兵兴以来一直干涸,朝廷差遣官到来,涧水即日大至,父老惊叹,以为中兴之祥。赵士㒟等既然朝拜皇陵,留居二日,遂自郑州经过汴、宋、宿、泗、淮南,以归行在。
刘豫僭越后,但凡民间蔬圃之田,皆令春夏秋三季缴纳租税,又令民间供养弓箭手。宣谕官方庭实曾口言其不便,事下诸路漕臣措置。
起居舍人程克俊言:“河南故地,复归版图,父老苦刘豫烦苛久矣,赋敛及于絮缕,割剥至于蔬果,宿债未偿,欠牍具在。欲望明诏新疆州县,取刘豫重敛之法,焚于通衢。”诏如所请。
张通古回至金国境内,闻宋已置戍河南,对送伴韩肖胄说道:“我大金天子划分壤地增加给南国,南国当思图报大恩。现在就布置兵马防守,自取嫌疑,若兴师问罪,将何以推托?江左且不可保,齐地就可保么?”
韩肖胄惶恐道:“多谢教诲。”即急驰回大宋,见帝说知。赵构急忙命罢戍守之兵。
张通古至上京,与完颜宗干道:“我国方割地与宋,宋便置兵,乃图谋北上之意,及其部置未定,当议收复。”
宗干大笑,喜道:“伐宋,是我平生志向。”即升张通古参知行台尚书省事,合谋再攻大宋。
却说签书枢密院事楼炤,与汴京留守王伦同检视修内司。趋入大庆殿,过齐明殿,转而东,入左银台门,屏去从者;入内东门,过会通门,由垂拱殿后稍南至玉虚殿,乃徽宗奉老子之所;殿后有景命殿。复出至福宁殿,即至尊寝所,简质不华,上有白华石,广一席地,祖宗时,每旦北面拜殿下,遇雨则南面拜石上。稍北,至坤宁殿,屏画墨竹芦雁之属,然无全本矣,它殿画皆类此。自福宁至钦先、孝思二殿,钦先奉诸帝,孝思奉诸后,帐座供具犹在。出肃雍门,至玉春堂,规模宏壮,非它位比,刘豫尝对伪臣于此。左竹径之上,有迎曦轩,对轩有月屏。始至修内司,谓元是宝绘堂。复由延春阁下稍东,即太母之旧阁,过小门曰锦庄,无饰。入睿思殿门,登殿,左曰玉銮,右曰清微,后曰宣和,殿庭下皆修竹,自此列石为山,分左右斜廊,为复道、平台,上过玉华殿,后有轩曰稽古,西庑下曰尚书内省。西出后苑,至太清楼下,壁间有御书。登瑶津亭,亭在水间,四面楼阁相对。遂趋出拱辰门。时京城外不复有民舍,自保康门至太学道才数家。太学廊庑皆败,屋中惟敦化堂榜尚在,军人杂处其上,而牧彘于堂下。惟国子监以养士,略如学舍。都亭驿牌,犹是伪齐年号。琼林苑,金人尝以为营,后作小城围之。金明池断栋颓壁,望之萧然也。
楼炤又至永安军,先谒昭、厚二陵及会圣宫。昭陵因平冈种柏成道,旁不垣,而周以枳橘,四面缺角,所存者半。神门内石羊、马、驼、象之类皆在。神台三层,高二丈,俱植柏。最下约广十五丈,为水道者五。大门外石人对立,其号下宫者,乃酌献之地,已无屋,而遗基历历可见。馀陵规模皆如此。诸陵前控洛水,左少室,右嵩高,山川佳气不改,而室屋皆为伪守窦玠所毁,宫墙内草深不见遗址。旧分水南、水北,水北尚有二千户,水南墟矣。
楼炤谒过皇室陵寝,得旨宣谕陕西诸路,遂往长安进发。
朝廷忽闻鄜延副将李世辅部兵三千自凤翔来归国。
原来当时李世辅被撒离喝杀害全家,仅以二十六人奔夏国。夏人问故。李世辅向隅而泣,具言父母妻子之亡,切齿疾首,恨不即死,愿得二十万人生擒撒离喝,取陕西五路归于夏国,世辅亦得报不共戴天之仇。
夏国皇帝李乾顺道:“尔能为我立功,则不吝惜借兵。”时有酋豪号“青面夜叉”者,久为夏国患,乃令李世辅图之。李世辅请三千骑兵,昼夜疾驰,奄至其帐,擒之以归。夏主李乾顺大悦,欲招其为驸马,将妻以女,世辅辞以父丧。李乾顺即出二十万骑,以文臣宰相王枢、武臣都统移讹为陕西招抚使,李世辅为延安招抚使,鼓行而东。
李世辅引八百骑兵先于王枢、移讹至延安城下,挥舞双刀,走马向城上大骂道:“城中金贼,快出受死,灭门之仇,不共戴天,待俺打破城郭,鸡犬难活。”
延安总管赵惟清,听闻夏军逼近延安,李世辅率先锋军已到城下,急上城头,见李世辅大呼道:“签书枢密院事楼炤至长安,已经十余日,带来宋、金两国讲和赦书,鄜延路今复归宋,李将军休动干戈。”遂拿出朝廷赦书,从垛口扔下,以示李世辅。
李世辅把诏书接在手中,展开略看一眼,举头厉声道:“尔等想以伪诏诓我么?”
有一人姓名耿焕,与李世辅是旧交,站在赵惟清身旁,高声道:“我与将军是旧相识,将军何不信我?此乃真诏书也。”
李世辅抬头细看,见是耿焕,这才相信,立即收刀,率从骑下马,与官吏观赦书南望列拜,世辅大哭,众人皆哭,百姓哭声不绝。
城中兵马都监薛昭,知李世辅来报金人灭家之仇,缒城见世辅说道:“始告金人捕你全家的,是苏常、柳仲二人,将军不可因私仇而攻国家府城。”少刻,薛昭命人捕他二人来献,李世辅诘问,苏、柳遽服,李世辅拽出刀来,剖二人心肝,以祭奠全家英灵。
赵惟清问道:“而今将军又该如何?”
李世辅道:“夏师来此,皆因我借兵而起,吾当劝退夏师,再来归国。”
赵惟清喜道:“如此最好。”
李世辅乃以旧部八百余骑往见王枢、移讹,谕之道:“世辅已得延安府,见宋、金讲和赦书,招抚可以率本部军归国,无须再动刀兵。”
移讹不从,变了面皮颜色,怒道:“当初,你李经略乞兵来取陕西。今既到此,乃令我归耶?我若空手而归,怎见陛下?陕西志在必得。”
李世辅知夏人不能善罢甘休,乃骤马出双刀,来斫移讹,移讹亦举狼牙槊来斗李世辅,二人大战五六十合,移讹敌不过李世辅,率兵而逃,而王枢为文臣,不擅骑马,还要说李世辅回夏国,被李世辅轻易捉住,擒王枢缚之。李世辅回见赵惟清,赵惟清出城相迎,同入延安。
李世辅对赵惟清道:“李乾顺要得陕西地不成,却被我擒了王枢,想必不会作罢,不日必有一战。”
赵惟清笑道:“将军谋勇兼备,必有良策。”两人商议对敌不提。
移讹仓促败回夏国,至御前叩头告道:“李世辅至延安得了宋金和好赦书,突然倒戈反叛,将王枢捉了去,望陛下做主。”
夏主李乾顺吃了一惊,瞪眼问道:“你如何狼狈回来?二十万骑军,杀他李世辅易如反掌!”
移讹道:“臣未审圣意如何?不敢与他尽心厮杀,只与他交锋数十合,便退了回来。”
李乾顺心头火起,大怒道:“这两面三刀的小人,朕却轻看了他,当初还要将公主下嫁与他为妻,本指望招他做东床驸马,奈何这厮心念旧主,实乃可恶。传我令去,铁鹞子、步跋子两军去打延安,追夺王枢回国,取李世辅首级来献。”
当时夏主圣旨传下,枢密院中挑选两员上将统领二军起行,一个是兴庆府人氏,骠骑将军邝飙;一个是西平府人氏,车骑将军郜兟。这二人都有万夫不当之勇,当下二将领军往擒李世辅。
李世辅早已有备,带兵出战,自延安西门出城二十里正遇夏军,两边强弓射住阵脚,列开阵势。
邝飙坐在马上,用画戟指着李世辅骂道:“狼心狗肺之徒,负义忘恩之辈,你原本宋人,投降金国,又归我朝,今再背反,真乃三姓家奴,有何颜面,敢来对敌?”
李世辅呵呵笑道:“我有擒青面夜叉之功,已报夏主之情,夏主恁地不通情理,竟以强军来逼,既知我是宋人,又岂能投效夏国?”
郜兟抡手中银镋,出马大喝道:“放归王枢,交割陕西,便可做罢,要不然看我银镋,不饶尔命!”径奔李世辅杀去,李世辅手挥双刀,骤马相敌,略战三十合,兜马回阵,带兵便走。
郜兟紧随其后,骂道:“逆贼休走。”邝飙以为李世辅斗郜兟不过,驱动铁鹞子军追杀,约追五里,只听号跑声响,宋军两路伏兵杀出,却是李世辅、赵惟清命崔皋、薛昭二将,埋伏在此,登时将铁鹞子军冲做数段,首尾不能相顾,李世辅见计谋已成,回头杀来,驰挥双刀,所向披靡。
邝飙见李世辅,眼红气涌,挺戟交锋,二人斗四五十合,正在分际,拓跋忠自后面赶来,一枪刺邝飙膝腘里,邝飙疼痛大叫,被李世辅双刀劈中缺盆,落马而死。郜兟见了,将银镋舞的生风,杀条血路,带残兵逃回夏境。
李世辅追杀一场,夏兵大溃,铁鹞、步跋两军,被杀死蹂践的近万人,宋兵俘获夏国军马四万匹。
不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