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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风不休

临窗剑影斜 月之法苏苏 4074 2024-11-11 17:22

  残月如钩,寒风凉透。

  四下无人的幽林间,蓦然响起了阵阵打斗之声,刀剑和鸣一时扰得山鸟心惊,然不过多时,又复了往日宁静。

  横遭斩落的竹叶上,半跪着一神色平然的少年,其右手执着柄如雪长剑,直点于刺客喉前。

  少年淡淡问道:“说,暗会是如何知晓我在徐州的?”

  数息,无人应答。

  少年正欲再度发问,刺客忽将身姿朝前一挺,长剑穿透了喉咙,登时毙命。

  得手生,失手死,知势择道,正是暗会准则。

  睹见刺客气绝,少年面色平静,起身收回了剑,顺手拭去了刃上的鲜血,“来得这般快——徐州城是不得再待了,只怕得去乡野一避。”

  月下风中,竹叶沙沙,玄衣少年将长剑归鞘,隐去锋芒。

  次日,大雪。

  似若鹅毛般的雪花飘洒在天地之间,一时竟教人辩不得西东。

  雪无言将昨夜修给烁石西的信寄在了小二处,嘱明是烁石西收,如此任小二再多上几个胆子,只怕也是不敢窥视,遗丟。

  随行东西不多,简单收拾过,雪无言直往南门行去,记忆中出了南门十余里有一座破庙,他准备暂住几日,待烁石西见信寻来,再商讨对策。

  “吱——”

  破庙虚掩的门为人拉开,露出堂内事物。

  外堂正中有尊三人余高的佛像,面神严肃,佛威浩浩,却是多年失修,落满尘灰。

  佛前有一桌案,上摆着供民祭拜的铜炉,只是炉内并无香火,正直荒年,再无人有余力供奉,打理。

  佛后有一内堂,不宽,能容两三人,堂内蒲垫虽乱,然摆放整齐,于边还有一堆白骨,稍作辨析,竟是人骸。

  “此地或是遭大雪压垮的流民暂住之所,骇人白骨,怕是人恶极吃人了。”雪无言视之,若有所思。

  荒年,人各有活法,就算知晓住此之人曾有过啖食他人的恶行,雪无言亦无意与其冲突。

  他以内力散尽地上尘灰,免遭人寻得足迹,又虚掩了门,拦住风雪。

  雪无言心道:不知老烁何时寻来,正巧无事,便点空上梁,兀自打坐行功。

  转眼,第三日入夜。

  月光清寒,透过破旧的窗扉点进堂内。

  又是行功半日,不曾进食,雪无言有些肚饿。

  “灾荒如此,不知这附近老乡家中还有无余粮,唉,先去探探吧。”

  正欲起身,忽觉门外迎来两股陌生气息,庙门猛的遭人粗暴撞开。

  月下,只见一面色阴鸷的大汉一面推进一位纤细柔弱的少女,一面将庙门猛地后拉,庙门卡进石坎,再是无法推动。

  “放我出去!”

  少女哭得梨花带雨,衣衫都湿了一片,然大汉竟毫无怜惜之心,一把扯住她柔顺的长发,直往内堂拖去。

  少女畏惧地蜷缩在堂间一角,发簪落于远方,三千发丝无力的垂散在地上,略薄的衣襟拉扯间已是半开半敞,露出其白如羊脂的嫩肤,虽是灰尘遮脸,却也不难看出少女是人间少有的颜色,尤是泪光点点,更添楚楚可怜。

  大汉方褪去上衣,回身见少女犹如受惊的羊羔一般,贝齿紧咬红唇,衣衫半遮半掩,一时间体内淫火欲燃欲烈,顿时奸笑着走来。

  “哥哥——哥哥会杀了你的!”

  少女不住后退,直至贴在墙角,畏得发白的俏脸上,两行清泪,不禁潸然而下。

  “哈哈哈哈,”大汉闻之,似若闻了笑话一般,仰天大笑数阵,才是谑道,“就凭你那被打得半死的哥哥?还什么法修首才慕容雨楼,惹了贵人,不还是得落个满门屠斩的下场!”

  闻言,少女眼眶越发红了,或是不愿见到那恶汉丑陋的嘴脸,她缓缓闭上了双眸。

  若是今夜丟了清白,死,是她唯一能想到的字眼。

  “住手。”

  一道空灵的男音凭空响起,二人皆是一惊。少女忙是睁开了眼,迷离中,有一人自梁木携风而来,衣摆仍正随着微风而舞,长剑却已落在了大汉脖间。

  “大——大侠,饶命,饶命!”感到剑刃浮在脖处,大汉不敢妄动,忽觉脖颈间一阵温热,伸手一触,竟摸得一手血来。

  毫不留情,这才是山海关的将军。

  雪无言收了剑,跨过大汉倒伏的尸首,向少女走去。

  少女见他解衣,方有的一丝庆幸顿时烟消云散,自己尚未未经历过男欢女爱,甚至曾经喜欢的少年如今不知身在何方,一想到今夜将要失了清白,明日又欲带着污秽告阳,可家门被屠,哥哥重伤,她又怎能就此离去,委屈不禁油然而起,轰击着少女脆弱的心房。

  宽大的玄衣罩住了少女发颤的娇躯,她的粉面为一双温热的手轻轻抬起,眼角的泪光亦被柔柔抹去。

  木讷间,她听得来人说道。

  “雪舟,是我,御前卫雪无言,对不起,我来晚了。”见佳人此般惹人心怜,雪无言话语中不禁满是温柔,更是恨自己为何方才不加看清楚。

  面前楚楚动人的少女唤作慕容雪舟,是为慕容府千金,先帝在位时,雪无言曾代圣赐封慕容府“护国”牌匾,因而得以结识慕容雪舟一家,多日下来言谈甚欢,后又与慕容府长公子——慕容雨楼互通书信,颇为熟识,而慕容雪舟,则对雪无言而言更有深曾含义。

  “你是雪——雪将军?”

  慕容雪舟轻唤了一声。

  倒也好在慕容雪舟出身武将世家,见闻过人间阴秽,今夜虽是骇人异常,却也不至吓得神魂不清,若是换了一般世家小姐,陡遭清白被辱,又见人死身凉,只怕是会痴傻疯癫,不得善终。

  “嗯,”雪无言甚是悔恨,见少女尚是清明,又想起方才大汉所言,欲询问出了何事,但忽觉手背冰凉,少女的泪又如珠般坠落,凄声言道:“雪将军,求你,救救我哥。”

  此事,还得追溯至文朝开朝之时。

  文成祖,原名肖晓,中原人,曾以“护国护民”为号,统领前朝兵马,加之建业前广游酒栈歌楼,心性豪迈,好结交江湖义士,侠勇。反狄之时便有得数名江湖义兄相助,其功不可没。

  永和元年,文朝定都洛阳。

  时局已定,成祖下诏:册封慕容御,上官行,凌凯,洛新娄,刘添玉,徐文广为“开国将”,追封阮智威,严明宇为“义勇将,”开国将各赐北海,金陵,许昌,天水,贵阳,而阮世民,严厚已逝,不加分封,改赏长子免死金令,祖内传承,万代有效。

  或是常年征战,圣体抱恙,成祖仅在位三年,就猝然殡天。

  其后三百余年,文朝明君叠起,山河安定,百姓生有所养,死有所葬,落得几代逍遥。

  然十年之前,民间出现过一个名为暗会的组织,其起源至今仍未查明,有关文献亦是极少,大体是当时暗会掌握着一种特殊丹方,服药者若三天内不服一剂解药,则奇痒难耐,五天则痛如刮骨,七天一至,便暴毙而亡。

  暗会以此种手段先后控制了当时各大刺客的家眷,进而掌控了数百名刺客的生死,而暗会的出手价钱,则使得生杀大权,由天子之手转向民间——行刺高官是高价,刺杀百姓是低价,甚至就连暗杀家犬之类的行动,暗会也同样接手,价钱只是几枚铜币而已。

  由于这种付价方式,人人都可能沦为刺客的刀下亡魂,一时间,百姓个个人心惶惶,畏言畏行。

  消息终于是传到了先帝耳边。先帝龙颜大怒,下令彻查暗会,同是派朝中军队寻守四方,缉拿刺客,一经发现,抓捕上报,不服军令者,当斩不赦。

  不足数月,在雷霆般的打压下,暗会已然销声匿迹,各地的官衙也很少接到有人被行刺的案件。

  然而,某一天黄昏,一位赤裸着上身的大汉,肩上坐着一位面容稚嫩的小孩,二人轻而易举破了殿外的守军,闯进养心殿来。

  羽林卫还未赶到,养心殿内的侍从个个严阵以待,却见大汉将手中长刀朝地插,便是带着小孩腾空直赴龙椅。

  大汉在先帝耳边说了些什么后,先帝竟即刻下诏,驱散了大殿内的所有人员,只留了二人守在殿内,同是下令,今夜皇宫宵禁。

  那一晚,有位不知宵禁之令而从大殿外走过的大臣,看见了他此生难以忘怀的一幕——通往大殿的阶梯上,早已是血流成河,沾满鲜血的兵器丢得凌乱,无数刺客的尸首布满台阶。

  次日朝会,先帝下令册封二人为御前双卫,各赐一块免死金牌,而此后,烁石西与雪无言则寸步不离的跟着先帝,护万千江山。

  六年前,先帝突然驾崩,当今天子——肖邦继位,不知为何,凉帝继位次年,御前卫之一雪无言舍去锦衣玉食,请求调兵山海关。

  数月后,亦是在燕归关被雪无言攻破后,肖帝忽然下诏,以“先帝刺杀案”不明为由,年末废御前双卫之称,同时重查旧案,意要寻明真相。

  此事查人甚广,甚至牵扯到开国六将,义勇二氏。

  半月前,慕容家因“勾结刺客,谋害先帝,意图夺朝”,被下令满门抄斩,好在慕容雨楼与慕容雪舟在家人的庇佑下逃出,却在乱战中身负重伤,几经辗转,二人无处可去,又只得逃回已被付之一炬的北海慕容府,寻了处还算完好的小楼暂住。

  慕容雨楼重伤,慕容雪舟忆起徐州有亲朋在此,便独自来徐州求援,不曾想因大雪、荒年封城,又在山间被恶人盯上,方有了方才那骇人一幕。

  “慕容府上下千口死后竟连尸首都无人掩埋,秃鹫落了一地,我方葬了娘,转身见爹爹就——”想起生自己,养自己,待自己万分疼爱的爹爹死后还要遭恶禽戮尸,一股剜心的痛,充斥慕容雪舟心中。

  少女强撑着泪,尤比落泪更让人心怜,雪无言也顾不得礼仪行规,轻轻将她揽进怀里。

  佳人温软如玉,似弱柳扶风,纵是隔了粗质的玄衣,雪无言依然闻得股少女特有的清香。

  “小憩会吧,自是累了。”

  月光清寒,映出少年略显单薄的背影。

  慕容雪舟睡得很甜,粉面上带着浅浅笑意,雪无言不忍惊动,他小心翼翼将沉睡的少女背上肩头,踏进茫茫雪地,去往晨曦将升的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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