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婴法相,世俗戏文子里提及的法相天地,是神族先祖仿造道家法天象地,需得拥有一尊元婴方可施展。因着最初法相天地是尽着神族身体改的,所以神族和与神族身体相仿的妖族运用起来得心应手。后世崛起的人族先祖尽管一改再改,依旧逊色几分。
有法相曰巍巍然,当如泰山兮崔嵬,浩浩大如斗,端坐一州。金身熠熠势恢弘,法器铮铮发于硎。周遭灵泉绕,脚踏金莲祥,稳卧盘龙金麟台,擎天百丈手。
勐共法相人首蛇身,身形不过十丈,是被法阵刻意压制的结果。他抬眼望向眼顶苍穹,想来压阵的梦恨蝶亦感应到谷内动静。
等收回视线,吕腾昇和牧楹皆祭出法相,分别是一红一紫的人神模样。一法相罡刀系腰间,一法相头束玉钗,宛如话本里神仙临世。
自知法器品秩不及二人的先天法宝,勐共并不打算与二人周旋,毕竟逃出死地才是上策。手持龙头礐金枪的勐共法相率先将金枪掷出,打断欲出手攻击的吕腾昇。
吕腾昇见龙头礐金枪来势汹汹直冲面门,无奈变攻为守。腰间千罡刀倏然飞出,与龙头礐金枪相撞,顷刻两方法器过招十数,招招奔着对方命脉去的,万千铁骑操兵戈,白昼晴空惊雷震。
牧楹瞅准时机,法相单掌辟去,万钧象力,皓皓当空。
分神不及,勐共硬生生受了一掌,真身所在呕出暗红色血块。高悬半空的法相稍微踉跄,勐共强压那股上涌的灵气,施法稳住法相,召回已黯淡几分的龙头礐金枪。
“不愧是妖族,真身强悍。”牧楹感慨道。若是寻常人族同等实力下挨她这掌免不了要折去二三成灵气去修缮伤势,可眼下瞧着勐共运气通达,反倒是助其打散滞留府海的某些桎梏。
因祸得福?
吕腾昇冷眼道:“人族善炼气,妖族善修身,不过是各有各活法。”
说话的同时,他紧握千罡刀,一招凌云斩朝勐共法相斩去。流光闪过,鸦青的刀气如脱弦的利箭,遇金开金,削铁断发。
“上古之前,吾妖族神族鼎盛,若非道家刻意扶持,岂有今日尔等人族之事。”勐共不忿地说道。
吕腾昇反驳道:“人族有眼下的造化是我辈先贤擎天挡下诸多灾祸,岂能皆归功于道家?”
谷内风沙翻涌,扶龙羊角,裹挟着勐共丝丝残败的元婴之力,竟让二人灵台有些许被冷意侵蚀入紫府的错觉。
勐共大笑着讥讽道:“人族果然尽是忘恩负义之徒,若是道家那位知晓眼下的结局,不知道昔年还会不会力排众议,将人族扶持上位!”
勐共本体是一尾凤冠银蛇,血脉往上追溯与蛇族始祖渊源颇深,有点类似是眼下儒家圣庙礼官的意思,掌管着族内典籍。
隶属蛇族七族之一的勐共先祖大道亲水,得遇人族崛起,妖族没落,有意与人族联手,走水成龙,与龙族争夺陆洲水运。可惜嫡系不允许旁支生出不安分的心思,出手自是干脆利落,将勐共先祖驱逐出去,连着近乎返祖的血脉被剥夺。
勐共的资质比不得先祖那般可返祖,只是有几分血脉觉醒,得以凭借追溯神通翻阅先祖典籍的只言片语,还原人族崛起的真相。
牧楹眉心隐隐显露几分不安,眼下勐共看似挑拨的言语,到底寓意何为。是将死之人的其言也善,亦是蓄意挑拨,倒让她有些许摸不着头脑。
吕腾昇带着几分怒意回怼道:“大言不惭,一介小小妖物竟也想挑拨两族关系!”
三人一来一往,手底功夫招招凛冽。
不消几息,双方出手数招,皆有挂彩。
勐共掌心聚有一汪泉眼,嗤笑着嘲讽道:“人族被吾妖族创下的光阴尚且不足两万年,尔等降生亦短短两三百年,放在浩瀚的光阴长河里只是一颗尘埃,是谁坐井观天?”
勐共与法相心神合意,只见勐共手腕一抖,法相亦随之抖擞起身子,将打斗惹来的尘埃掸落。法相双手缓缓合拢,将那方泉眼拢在掌心。
掌心顷刻有水汽弥漫而出,只见他右手掐诀,摊开的左手掌心朝天,活水自泉眼里喷涌而出,仿佛有一汪海洋的生机溢出。
两人见此情形,脸色骤变,纷纷默念法咒,暗地掐诀,将防身的法器祭起护在周遭。哪怕以二人的眼界不识此物,可能在如此紧要的时刻拿出,想来定是有其不凡的地方,只能是慎重对待。
混迹人间,谁没有几件压箱底的宝物?
此方泉眼正是勐共的底牌。
水,名为隐弅玄水。
传说此水取自两方洞天的接壤处,有吞噬万水的作用,是勐共从一处破碎洞天寻得的机缘。虽说最终没能将一江玄水尽收囊中,可凭借一方能纳百物的砚台仍收获不小。
大道亲水,用起水法自然得心应手。
眼下勐共伤势未愈,不舍得与大道契合的隐弅玄水,出手时到底留着几分手段。
他两指并拢,聚砚台在指腹,砚台里凝聚有一方水球。在默念一遍法诀后,砚台盛载的隐弅玄水有如源头清泉,奔涌而出,化作两股,分别朝吕腾昇跟牧楹冲刷去。
吕腾昇修习离火法则,天生与水法相克,有如泥菩萨过江,苦苦支撑。哪怕手段频出依然占不到半点好处,只能勉强操纵着护身法器,是一幢八角琉璃制样的五层塔与一枚篆刻有“洞幽烛微”四字的玉环。
反观牧楹的处境不似吕腾昇那般尴尬,应了那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牧楹抽出戴在发髻的玉钗祭在身前,随其舞动而绕周身飞舞,落叶秋风。玉钗散发出浓郁的生之气息,凭空在谷里长出一株遮天建木,径直将一江宽的隐弅玄水劈开一道口子。
牧楹蓄力将玉钗掷出,是为女子发髻的装饰,亦有取人性命的手段。
玉钗一路破冰疾飞,有如寒冬河水挂冰,碎碎冰锥将河面冻结。冰原不断向勐共所在的位置侵蚀,是两方比拼道法的结果。
勐共一跺脚,掐着古法御水法诀,双指并拢攥住符纸,喝道:“河落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