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家长女被杀一案终于了结,京兆府拟出一份十分详尽的奏报,叶家对结果也没有异议,凶手被处以斩首之刑,皇帝也在朝堂之上对叶如海宽慰了一番。
萧凌邺对于萧凌宸的决定没发表任何意见,反而一听到就极力配合。
萧凌宸只觉得十分无奈,自己这个弟弟的小心思他简直一清二楚,这次不攀扯侯府,萧凌邺必然猜得到他是放虎归山,准备等时机成熟自己动手,而他出手,就是这个弟弟最想看到的……
夜晚,南院书房。
齐晏幽幽地飘进来,在萧凌宸对面和他隔着书案对坐。
萧凌宸微微扬眉,感觉好久都没看到这鬼了,差点忘了自己家中还有这么个存在。
“最近怎么这么消停。”
“萧无常,你准备什么时候告诉倾凝她的身份。”
萧凌宸把玩白玉扇的手一僵,他也知道这件事该说了,可是现在的洛倾凝对白家恨意正浓,如果知道她自己也是白家人……
“别犹豫了,告诉她吧。”齐晏难得这么正经严肃地说话。
萧凌宸自然也察觉到齐晏的异常,抬眸看他,“平时不是生怕我把凝儿身份暴露吗,怎么现在改主意了。”
齐晏咬着嘴唇,声音显得有些沉郁:“倾凝如今一颗心有一半都是仇恨,可以她现在的身份和处境什么都做不到,我能看得出来她心里的煎熬,你自然也能,之所以还不说,不过是怕她接受不了事实。”
萧凌宸闻言,倒并不意外齐晏知道他心中最深的顾虑,这个看起来没心没肺的人,其实一直都是最通透的,有时就连他自己都自愧不如。
“现在倾凝已经掺合进宁远侯府的那些破事里面了,公开她的身份,虽然多了分危险,但同时也多了分保障,早晚都得说,现在已经是最合适的时机了。”
萧凌宸沉默不语,他怎会不知齐晏所说的都是事实,可是一想到他的凝儿,将要直面那些人,他就心疼得要命,就只想再等等。
“恢复宁远侯府嫡长女的身份,你就可以尽快娶她,不知……我还看不看得到……”
萧凌宸思虑之时,齐晏小声嘀咕了一句,他没有听清,但看对方的神情,竟带着浓重的忧郁失落。
“你这段日子出什么事了?”
齐晏回过神,面对萧凌宸的试探,扬了扬唇角,“只要你不让那个腾粟来超度我,我能有什么事!累了,我去睡了!”
说完,齐晏站起身大咧咧地溜了。
看着消失的无影无踪的鬼影,萧凌宸握紧了手中的玉扇,或许,真的是自己太过优柔寡断了……
傍晚,西阁的朱窗半开,沁入丝丝冷风。
白薇看着坐在窗边看书的洛倾凝,忍不住轻叹口气,从前的姑娘喜暖怕冷,如今已是腊月,虽然大梁京中的冬天并不算冷,但若是从前,姑娘定是要在屋里紧闭门窗烤火的,而现在,却经常能看到她坐在窗边吹冷风,白薇想不明白,一个人,真的能一夜之间发生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吗?
萧凌宸来的时候,直到走进内室,屋里的两个人才回过神,白薇微微欠身行了一礼后退了出去。
萧凌宸走到洛倾凝身边,动作十分自然地牵住她的手。
“手这么凉,怎么也不关窗。”
洛倾凝轻轻扯了扯唇角,“冷一点,就能少些胡思乱想。”
说完,洛倾凝轻靠在萧凌宸肩头,轻闭双眸,掩住了眼中的疲惫。
“凝儿…”
“嗯?”洛倾凝在这一声呼唤中听出了一丝犹豫与矛盾,睁开眼睛,仰头看他。
“还记不记得我欠你的生辰礼物?”他的语气恢复如常。
“这么久了,还以为你忘记了。”
萧凌宸眼角弯了一弯,似乎在笑,却又好像没什么笑意,随即起身牵着洛倾凝的手将她拉起来,从身旁衣桁上扯下一件毛色雪白的软毛织锦披风,披在她身上,细心系好,复又牵起她的手出了门。
府外,绝影昂首扬尾,双目炯炯有神望着大门,似是在等待着主人的到来,绝影曾是萧凌宸的战马,在战场上伴他呼啸往来,战无不胜,除他之外无人能驾驭。
萧凌宸翻身上马,一袭黑色锦袍也难掩其卓尔不群的气质,此刻立于马上,更多了几分睥睨天下的王者气势。
他伸手握住洛倾凝的手,甚为轻松地将她拉上马背,拥在身前,疾驰而去。
耳边风声呼啸,身后支撑着她的身体却坚实温暖,洛倾凝轻闭双眸,似乎并没有过去多久,绝影的步伐渐渐慢了下来。
洛倾凝睁开眼睛,入眼的,是一座外观华美精致的三层楼阁,而萧凌宸明显感觉到,看到眼前的这个地方,怀里的女孩开始颤抖,甚至还能听到她变得略微急促的呼吸声。
萧凌宸从背后用力抱了抱她,在她耳边闻声道:“有我在,别怕。”
说罢,萧凌宸直接横抱起洛倾凝从马上一跃而下,将她稳稳放在地上。
这里地处城北,乃是除了城中之外最繁华的地界,但自从洛倾凝入京以来,从未来过这边,因为,眼前的楼阁,便是曾经的…艺柳园。
现在,整个建筑看起来和以前全然不同了,而大门口的牌匾上,赫然在目的三个大字——天下居。
“跟我来。”萧凌宸牵着洛倾凝走进如今的天下居。
进门后,洛倾凝方才反应过来,这里已经变成一家酒楼,此刻酒楼里人声嘈杂,座无虚席,丝竹歌舞绵绵不绝,食客们推杯换盏,觥筹交错,好不热闹,甚至比起城中悦来酒楼竟是毫不逊色。
三楼雅室的窗子,可以看到城北这条最繁华街道的全貌,不同于楼下的喧嚣热闹,这里却是安静祥和,此刻,二人就站在窗边,看着外面街上人来人往。
“殿下的礼物,就是这家酒楼?”
“其实最初是想把当日欺负你的老鸨绑了送你,要杀要剐都随你,后来仔细想想你大概不会想看见她,我便让人将她打得只剩一口气充了奴籍,至死不得翻身。”
洛倾凝轻抿下唇,一颗心又因身边的男人暖了几分,那个经历,至今想起来仍不寒而栗,可她却从未想过要为自己讨什么公道,没想到,他竟早就替她讨过了。
“不止这家酒楼,这整条街上所有的铺子,都是你的生辰礼物。”
洛倾凝扬头看他,眼中是难掩的惊讶,因为在这条街上,除了酒楼,典当行、胭脂铺、布庄、钱庄、医馆、药铺几乎是应有尽有……
竟然…都是她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