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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7章 月下(上)

仵语 绾紫彤 2600 2024-11-13 10:50

  被预言死亡的那一刻程喜是怕的。

  恐惧从心底蔓延出来,映射到苍白的脸上。他止不住的颤抖,身体缩成一团。很快,他就释然了,用一种如释重负的,即将解脱的表情看着众人。

  “来索命的是二喜吧?我可以亲口对她说出那三个字了。她那么怕热,却被活活烧死。她那么爱美,却变成了那个样子。她是恨我的,死都不会原谅我,我也不值得被原谅。”

  程喜站起来,整了整衣衫。

  “时候不早了,我先送两位贵客出村。”

  “程喜——”村长叫住他,欲言又止:“你打算怎么办?”

  凡是被打上血手印印记的人,一日之内必将丧命。

  程喜对着村长笑了笑,“我会死在自己家里,不必麻烦乡亲们为我收尸。”

  村长的脸又白了几分:“程家村,我们的村子该怎么办?”

  程喜抬头望天,轻叹了口气:“村长,这不是我能决定的事情。我,快要死了。”

  村长满目绝望地坐在地上,喃喃自语:“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偏信那些话,不该……”

  目光对上周予安,村长将未曾说完的话咽了下去。

  从村长家出来,没走两步,就被一个不知从哪儿跑出来的女人攥住了手。女人一脸慌张,脸上挂着未干的泪痕。她抖抖索索,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你是大夫,你可以救我的丈夫。”

  “求求你,他不能死,我们的小儿子才一岁,还有个七十岁的老公公,我们全家都指着他呢。”

  她用了极大的力气,像是拽着生命中的最后一根稻草。周予安小声地安抚着,将手抽出来。

  “你丈夫是谁?你是哪家的大嫂?你别哭啊,你把话说清楚,你丈夫得的什么病?算了,你家在哪儿?我看看去。你放心,能治的我一定治。”

  程喜道:“村东头,院子最大的那个。”

  村长问:“你家阿旺怎么了?方才还好好的?病了,什么病?”

  女人看了村长一眼,“扑通”一声跪到地上:“村长,求您,救救我们家阿旺吧,他被那个诅咒缠上了。”

  村长身子一晃,倒退几步,抵在旁边的树上。

  好半天,悲泣地喊出一句:“完了,真完了。”

  上午,天气凉爽,正值干农活的时候,程家村却寂静如斯。凡经过的人家,都是大门虚掩,门上悬着的白灯笼告诉他们,这个村子里的大部分人家都在这三年里办过丧事。

  执剑靠近周予安,悄声道:“凡是挂了白灯笼的人家都有血手印,有些在墙上,有些在门上,还有些在树上。血手印出现的位置不同,高低也不相同,不像是鬼怪作祟,倒像是人为的。”

  执剑比划了一下:“有些地方的血手印拍了两下,对方是个体力较弱,但渴求完美的人。”

  “不错,观察地挺细致的。”周予安用同样的声音回道:“世上本无鬼,鬼怪生于心,但凡怕鬼的,多半都是心里有鬼的。”

  程喜在周予安右侧,听见了她说的这些话。他先是停下脚,茫然地看着周予安,而后目光逐渐清明,对着不远处的一栋二层小楼笑了笑。

  那小楼挺丑的,主体结构是石头,石头外面裹了一层黄泥,黄泥被火熏过,黑一块,黄一块,看着碍眼。临近那户人家时,周予安突然想起来,那个丑丑的二层小楼可能是程家在村里铸的冶炼炉,他们在青州查到的那些铜钱都是从那个地方出来的。

  走到院门前时,女人的哭声大了起来。

  执剑蹲在地上查看血迹,血迹呈滴落状,断断续续,从门口开始,延伸至院内。

  执剑问女人:“这是你丈夫的血,他受了伤?”

  女人拼命地想要止住哭声,哭声却越来越大。

  周予安给执剑使了个眼色,执剑越过女人,推开院门,走进院内。

  循着那排滴落的血迹,执剑来到后院的菜畦里。菜畦里满是鲜血,却没有伤者或者死者的影子。这一次,他没有把注意力放在那些血上,而是放在了菜畦上。血滴到了菜叶上,菜叶被重物压倒,上面的血糊成一片。很明显,伤者或者死者曾在这片菜畦上匍匐。

  他不是朝着一个方向爬的,而像是被圈起来的蚂蚁,在这片菜畦里爬来爬去,最后消失在这片菜畦里。

  执剑看的头皮发麻,不愿意去思考这个人究竟遇到了什么,又是什么把他困在这片菜畦里的。

  执剑盯着菜畦的右侧边缘看了很久,那是那个人最后消失的地方。

  人不可能无缘无故的消失,尸体更不可能。

  菜畦边只有一排脚印,脚印很浅,是正常行走留下的。没有拖行,或者挪的痕迹。爬行的痕迹也只留在菜畦上。

  突然,执剑笑了,摸了摸隐在菜畦下的那截木头。手向下探,果然有空隙。握住木头向上一抬,整片菜畦都被抬了起来。菜畦是为了掩盖那个菜窖的。

  “找到了,在菜窖里。”执剑喊了声,将从菜窖里扑出来的血气挥散。

  第一个到的是程喜,看见菜窖时脸色略微白了白。

  第二个是村长,没有言语,神情疲惫,比着方才似乎又老了几岁。

  第三个是周予安,手上拿着针袋。

  女人晕厥,她为她施针,顺便问了些情况。

  女人是青州人氏,与丈夫在青州的首饰铺相识。才见三次面,就迫不及待地向她求亲。首饰铺是程家的,他是铺子里的二掌柜,是爹娘眼中前途不可限量的未来姑爷。

  成亲不到半月,她就跟着他搬到了程家村。

  他用的理由很简单,爹娘年迈需要赡养。程家村是程家的祖籍,村中亦有程家的产业,回村了也能为程家干活,薪俸不低于在首饰铺做二掌柜。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况且侍奉爹娘是子女应尽的孝道。

  回村当晚,丈夫就不见了踪迹。

  她是新妇,回村后有些不适应,加上认床,翻来覆去睡不着。约莫四更天时,门响了,坐起身,习惯性的透过窗户向外看去。

  丈夫抱了一个东西回来。

  月光下,他的脸色有些难看。

  正想出去帮忙,却看清了他怀里抱着的那个东西。

  一个人头,包裹在衣裳里,只露出了发髻和大片脑门。

  直觉告诉她,那是个男人。

  血从衣裳上滴下来,就像他们今天看到的那样,一滴一滴,从院外延伸到院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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