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不是被烧死的。”中年男人站在周予安身后：“他们是因为诅咒而死的，死前被鬼发缠身，凡是被鬼发碰触到的地方都会出现烧灼一样的痕迹。皮肤脆裂，一碰就掉。”

　　周予安：“诅咒......这么厉害？”

　　中年男人淡淡道：“是我妹妹双喜，她要让这程家村的村民都经历她生前所经历的。”

　　周予安与执剑对视一眼：“诅咒是你妹妹带来的？你妹妹的死跟这村子有关？”

　　中年男人点头：“这是我们欠她的。”

　　周予安闻言表情有些奇怪：“欠她的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这献祭背后另有隐情？”

　　山中多祭祀，祭祀分果祭，牛羊祭和人祭。大晋明令禁止人祭，然山高皇帝远，在皇帝管不到的地方还有这种残忍的祭祀方式。被祭祀的多是贫民家的孩子，他们无力挣扎，成为权利的牺牲品。

　　来不及细问，负责给村长置办东西的人回来了。面色泛白，有些慌张，像是被什么东西追赶一般。村长见状，给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稍后再说。

　　手术很顺利，周予安从老者的眼睛里取出了几条虫子的尸体。此虫名为瘴虫，进入人的眼睛后会导致眼疾。瘴虫多生于山中，平常处于蛰伏状态，只有在遇到高温时才会苏醒。瘴虫与飞蛾一样，飞蛾扑火，瘴虫扑眼。一旦进入眼中就会快速寄生，待幼虫长到一定程度，被寄生者就会眼盲。

　　“难怪那些大夫对我的眼睛束手无策，谁能想到，这竟是小小的虫子导致的。”村长捂着眼睛：“多谢夫人！之前多有冒犯，还请夫人见谅。”

　　作为医治眼睛的回报，村长邀请他们去家里吃饭，陪同的还有那个中年男人。

　　他叫程喜，是村长的侄子。

　　四菜一汤，两荤两素，热气腾腾的摆放在桌子上。做饭的是村长的儿媳妇，相貌平平与寻常的农妇没什么区别，只是表情木然，恍若一副没有灵魂的躯壳。用过早饭，周予安又问起了祭祀的事情。

　　有了治眼睛的功劳在前，村长打开了话匣子：“山里人靠山吃饭，年景不好就得祭祀山神。按照祖辈留下的规矩，不同的情况得用不同的祭品。千百年来，从未出过岔子，直到二喜做了祭品。”

　　周予安：“你们把二喜送给了山神？”

　　村长道：“不是送给山神，是嫁给山神。”

　　执剑问：“怎么嫁?是像民间那样三媒六聘，将二喜姑娘送进山神庙？”

　　村长想了想，认真道：“差不多的流程，只细节上略有些不同。”

　　按照山里嫁山神的规矩，需得给姑娘合八字，确定婚期。到了吉日，由姑娘的兄弟背着送到山神庙。据说，子夜过后，山神会亲自到山神庙接人。

　　执剑好奇道：“山神怎么接人？你们可有谁见过山神？”

　　村长摇头：“神的事情，咱们怎么知道？咱们只是按照规矩办事儿。”

　　执剑不死心，拽了拽程喜的衣袖，“二喜是你的妹妹，是你把她背到山神庙的？那山神庙在什么地方？你把你妹妹背到山神庙后发生了什么？你可有见到山神？”

　　程喜阴沉着一张脸没有吭声。

　　执剑又问：“他们说的诅咒是怎么回事儿？我们益州也有类似的祭祀。就算二喜姑娘被献祭给了山神，也不至于祸害整个村子里的村民。她是程家村人，定然知晓祭祀的规矩。程大哥，村长，这里头是不是还有别的事情？我不是好奇，就是觉得这里头有事儿。程大哥是好人，您的妹妹二喜姑娘定然也是好人。是好人，就不会无缘无故的害人，您说是不是？”

　　“不是无缘无故。”程喜闭了眼：“是我娘贪图那些银子，是我害了她。”

　　村中规矩，凡祭品，需得是身世清白的未婚女子。程喜的妹妹二喜是定了亲的，依照规矩，不应参加祭品筛选。是程喜的娘，为了那几两银子愣是逼着程喜给她妹妹退了亲。

　　银子是攒着给程喜娶媳妇儿用的。

　　程喜是村长的侄子，二喜是村长的侄女，在程喜娘看来，所谓的择选就是走个过场。等银子到手了，再跟亲家好好说说，不耽误二喜出门。千算万算，没算到此次择选不是村长做主。二喜被选中成了祭品。她恨她娘，恨她兄长，更恨有着祭祀传统的程家村。

　　程喜微闭着眼睛，颤声道：“二喜她死的很惨，比你们今日看到的那两个还要惨。”

　　执剑回忆着板车上的情形，没忍住，把刚喝完的粥吐出来。

　　“比那两个还惨，那得是个什么样子？”

　　程喜面色煞白，没有吭声。

　　察觉有异的程喜立马起身道歉：“我就是嘴快，没有要怪程大哥的意思，您别介意。等等，您这头顶上是什么？”

　　“什么？”程与不解地看着执剑，伸手被执剑拦住。

　　“别动，千万别动，你头上这东西有点儿怪。”执剑凑近了看：“像是个手印，带血的。”

　　“哪里有手印？快让我看看。”村长凑过来。“血手印，真是血手印，它怎么会出现在程喜头上？”

　　“它不能出现在程大哥头上吗？”周予安狐疑道：“这血手印是什么？看这血迹干涸的程度应是半个时辰前留下的。半个时辰前，程大哥在做什么？”

　　程喜脸上血色尽褪：“我在睡觉，做了一个梦，梦见我跟二喜小时候。我爹走得早，全靠我娘拉扯着我们兄妹长大。二喜比我小三岁，却比我懂事。人还没灶台高就知道帮着娘做饭。我小时候贪睡，二喜她喜欢摸着我的头叫我。梦里，她叫我起床，跟小时候一样。”

　　“后来呢？”执剑问，盯着他的头。

　　“醒了。”程喜闭上眼睛：“突然间就醒了，没有任何异常。醒来听见敲门声，出去就看见了他们。村里出事了，死的是程六娘的儿子跟儿媳妇。”

　　“程六娘的儿子跟儿媳妇死了，程六娘带着乡亲们来找你算账。他们认为此事是由二喜姑娘引起的，想要你给他们一个说法。然后，我们出现了，打断了这一切。”执剑分析着：“若是我们没有出现，程大哥会怎么样？会被他们乱棍打死？”

　　“不会。”程喜苦笑一声：“他们来找我，是让我将人下葬。”

　　真是个意外的答案。

　　“你们不是村里的人，不知道村里的这些事情。”村长代为解释：“凡横死之人都得经由程喜的手下葬，不是程喜埋的，第二日一准回到家中，跟传说中的诈尸似的。那死人的模样你们也看到了，吓人呐。更吓人的是，三年了，无一例外。”

　　村长捂住脸：“凡横死之人，死前都会出现血手印。原以为程喜是最后一个，没曾想……完了，我们程家村真要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