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色山庄,听名字像是个江湖门派,实则是个建在乡下的大院子。院子就在阿狗所在的村子,刘屠户就是在建造院子的时候遇见的阿狗。
未免打草惊蛇,惊动刘屠户,沈崇明与周予安决定先去四色山庄探一探。
入夜后出发,只牵了一匹马。夜风迎面扑来,灌进二人袖筒里,吹得“鼓鼓”作响。周予安觉得冷,缩进沈崇明怀里,拉过他的大氅为自己挡风。
“夫人后悔了?”
“后悔什么?”周予安打了瞌睡,靠在沈崇明怀里。
沈崇明低眉看着,满是心疼:“后悔没有乘坐马车。”
“马车目标太大,还是骑马的好。夫君慢些就是,我怕颠到肚子里的孩子。”靠得不大舒服,周予安稍微调整了下:“走吧,时候不早了。”
“夫人抓紧些。”低头,在她耳朵上蹭了蹭:“好,为夫慢些。夫人若是困了,小睡片刻。”
周予安咕哝一声,紧抓着大氅,靠在沈崇明怀里,睡了。
研书跟青鸾的马从后面跟上来,沈崇明解下大氅,将周予安抱得严严实实放到青鸾马上。
“带夫人回去,路上慢些,莫要将她惊醒。”
“王爷给王妃用药,就不怕王妃醒了埋怨王爷?”
“埋怨总比涉险好。”沈崇明摸摸周予安的脸:“许是上一次没养好的缘故,她怀这一胎格外辛苦。刘屠户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我不能放任她跟孩子涉险。”
“奴婢会照看好王妃的,王爷跟研书也要小心。”青鸾调转马头:“药是王妃研制的,寻常人要三个时辰才能醒,王妃怕不是要不了那么长时间。若是王妃早醒,奴婢会尽量为王爷遮掩。”
“三个时辰内,我与研书必定赶回。”
马走两边,隐于夜色之中。
三更天,沈崇明与研书一块儿落于院子里。青鸾赶紧将灯笼放到一旁,提着裙角跑了过来。下意识地停到研书跟前,想起自个儿的身份,脚下一挪,面向沈崇明。
他身上有很重的血腥味儿,依着经验,起码沾了数十人的血。
“王爷可有受伤?府医已在房中候着,奴婢去把府医叫来。”
“王爷没受伤,我也没受伤。”研书拉住青鸾:“别声张,莫要惊动夫人。”
这会儿方才看清,研书的胳膊上全都是血,一层落着一层。最上面的那层还没干,触手黏腻。
“四色山庄有陷阱?你与王爷经了一番苦战?这么多血,还说自己没受伤?研书,你当我这眼睛是瞎的吗?”
“皮外伤,难免的。”研书示意青鸾小声:“那刘屠户手下都是酒囊饭袋,不难杀,但架不住他们人多。爷是有洁癖的,从前杀人都会避着些。这不是怕夫人醒了见不到他着急。你是没见爷那个样子,比在战场上还凶,左手刀,右手剑,一刀一个,一剑一双,顷刻间,血流成河。”
“刘屠户呢?”
“死了。”研书解下外套,“他就是个孙子,藏在狗洞里不敢出来。眼见着大势已去,想要偷袭被王爷砍了脑袋。这刘屠户死了都要恶心人,王爷身前那团血就是他留下的。”
王妃有孕,闻不得血腥,青鸾去给他们烧水。洗漱完毕,已经是四更天。
沈崇明将灯笼搁在门槛外,跨步进去,到了里屋,便见周予安在床上坐着。沈崇明立在原地,不声不吭。周予安偏了头看他:“夫君这是不打算过来吗?”
沈崇明没搭话,脚步往前走了两步。周予安起身,主动迎上来替他更衣。
“这么重的血腥味儿,夫君还能活着回来真是老天庇佑。”
“夫人这是生气了?”
沈崇明低头,被周予安推开。
“妾身哪敢生夫君的气,夫君是为妾身好。”白嫩的手指头在他腰带上一阵摩挲,待将整个腰带取下后,方才仰起头看他:“夫君穿戴的这般整齐是不打算睡了吗?”
“怕夫人生气,打算过来看夫人一眼去外头睡。”
周予安眼神儿一挑:“哪个外头?”
“还能有那个外头。”沈崇明苦着脸往外间的躺椅上指了指:“骗了夫人,自当受罚。”
“知道就好!”周予安抓住他的前襟:“沈崇明,你好大的胆子竟然趁着我不备给我下药。”
“为夫错了。”沈崇明包住她的手,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夫人饶命,再不敢了。”
“再不敢了?妾身怎么觉得王爷还敢呢?”缓缓解开他颈项间的纽扣,熟练地帮他褪去外衣,转身挂在了屏风后。
沈崇明跟过去,将她抱在怀里:“幸好夫人没去,那刘屠户就是个疯子。”
周予安在他胳膊上拧了下:“知晓他是疯子你还不带着我?沈崇明,我是你的妻子,你担心我,我也担心你啊。我知道自个儿怀了孩子,知道身子娇弱不比从前,倘若四色山庄真的危险,我不会与你一起进去,但我会守在庄子外头。万一你跟研书受伤了,我也能救你们。沈崇明,你就这么不相信我吗?”
“是我的错!”沈崇明轻声哄着:“我只是太害怕了!”
“堂堂王爷也有害怕的事情?”周予安拽着他的衣裳:“算了,不与你计较,这次就放过你了。”
“多谢夫人。”沈崇明将她抱到床上:“袜子都不穿,就这么在地上走你是要气死我吗?你气我,恼我,怎么着我都行,不许折腾自己。”
“地上又不凉。”周予安小声嘟囔:“我是真被你给气着了。我,周予安,鬼谷少谷主,竟然被自己的枕边人给算计了。传出去,我师傅,我师兄们都要笑话死我。还有,你都已经洗过澡了,穿衣服做什么?沈崇明,你还有事情瞒着我?”
“没有!”沈崇明举手:“刘屠户死了,临死前交代了一件事,这事耽搁不得,我需得尽快安排人去查。”
“与长公主有关?”
“尚不能确认,只知这宜兰县城还会死人。”沈崇明握住她的手:“天还未亮,不急于一时。”
一记轻吻落在她的额间,沈崇明声音沙哑地唤了声:“为夫且陪你再睡一会儿。”
“不要,办你的正事儿去。”周予安推开他,翻了个身,用被子裹紧:“未满三月,夫君莫要打歪主意。”
“好,不打歪主意。”沈崇明叹气,隔着被子将其抱住:“放心,为夫什么都不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