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云关内一片狼藉，关外北狄人虎视眈眈，为防北狄人趁火打劫，沈崇明一早就将执剑派了过去。
“这是兵符，我让青鸾偷的。”周予安将兵符塞给沈崇明：“你小心点儿，那帮北狄人诡计多端。”
“放心吧，有我的军旗在，他们不敢动。”沈崇明扣住周予安的腰肢，轻轻用力往前一带，“累了一宿，回去休息下，城里的事情交给你二哥。”
“我跟你一起去？”话未说完，他的唇瓣突然落下，覆在她冰凉的唇上。周予安只觉得脑子轰地一响，闭上眼睛，任由他撬开贝齿。
她不是喜欢他，是爱上了他，真真切切，万般不舍的那种。
想明白了，周予安的唇瓣跟着轻轻一动，正欲给个回应时，那吻突地停了。
抬起头，愣愣地看着他，却见他倏然一笑，用额头轻轻抵着，柔声道：“等我。”
耳朵一热，背过身去，下巴不由自主地点了点。
闷笑自身后传来，再看时，他已出了院子。
沈崇明不需要她帮忙，二哥这里应该需要。
抬起头，二哥不见了，被炸断了腿的吴守仁也不见了，就连帅府里那些死掉的守卫也被江清桉的副将带人抬了出去。
周予安不知江清桉用了什么手段，只知他半夜回来时带了一只木箱，木箱里搁着吴守仁及其亲信手写的认罪书，以及与那件事有关的证据，包括与北狄人往来的书信。
沈崇明与北狄人在关外打了一仗，北狄死伤惨重，熄了趁火打劫的念头。
吴守仁及其亲信由江清桉押解回京，为防路上出现意外，由执剑和抱琴携带相关证据从另外一条路走，青鸾阁全程协助。
周予安抱着江凛的骸骨与沈崇明一道返京，马车离开嘉云关时，周予安掀着帘子向后看去。城门口熙熙攘攘，百姓穿梭其中，似乎已经忘了几天前的那场变故。
“普通百姓的要求很简单，吃饱，穿暖，不受欺负，至于皇帝是谁，将军是谁，他们不在乎。”沈崇明握住她的手：“不是他们无心，而是他们明白，蚂蚁管不了大象，大象也不屑于蚂蚁的喜怒哀乐。”
“他们也有房子被毁，家人受伤……”
那句他们不伤心吗终究没有问出来。
沈崇明握着她的手，似读懂了她眼神里装着的情绪，轻轻一带，让她坐到自己腿上。窗帘落下，遮住外头的熙熙攘攘。
“不出来营生，修房子的钱从哪儿来？不是他们无心，更不是他们狠心，而是他们没有时间悲伤。”
周予安“嗯”了声，靠在沈崇明身上：“咱们要乘马车回去吗？我的意思是我们可以骑马，骑马比乘车要快一些。吴守仁出事，京城那边一定会有所动作，我担心…”
“无需担心，天塌不了。”
“你做了安排？”
“夫人觉得呢？”
“宫里有太后娘娘坐镇，起不了什么乱子。”周予安分析者：“太后娘娘忌惮你，却不会防着你，她比谁都清楚，你无意于皇位。”
“我若想做那个位置，早就坐了，何必等到今日才去筹谋。”沈崇明轻吻着她的脸颊：“夫人要不要猜猜，我为何不坐那个位置。”
“皇权虽好，却是孤家寡人，看似万万人之上，却受万万人掣肘，跟那个比起来，做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王爷似乎更划算。”周予安侧着脸：“皇上虽是天下至尊，却要被禁锢在那个皇城里。虽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可皇上真正能踩的只有皇城里的那几条路。你生性自由，不喜束缚，你不会喜欢待在那个里面。”
“还有！”沈崇明点着她的鼻尖儿：“声色犬马，早就腻了，若非皇上年幼，我连这个王爷都不愿意当。”
“是是是，我们家王爷不稀罕荣华富贵。”周予安挣扎着要下来，被他抱的更紧了。
“夫人请继续。”
“你还是我认识的沈崇明吗？”周予安斜着眼睛：“莫不是个假冒的，戴了人皮面具？”
“夫人摸摸看！”
“外头有人，你注意些。”周予安缩着身子：“是我错了，不该说你是假的，你倒是告诉我，离京前都做了那些安排。我大哥大嫂在京里，二哥也回去了，
还有执剑和抱琴，我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还记得那半张名册吗？”
周予安点头。
“我让执剑放了消息出去，说剩下的那半张名册在一个叫嫣红的北狄探子手里。李晟与齐王针对的是北狄的两股不同势力，那名单上既有齐王的人，又有李晟的人，他们都想先一步得到那个名册，掌控主动权。这会儿正斗得凶呢，十有八九是顾不上吴守仁这头了。”
“你之前说的是行刺是——”
“进京之后才会有，他们不会让吴守仁在大理寺或者刑部开口。”
“是齐王吗？”
“应该是李晟。”沈崇明眯着眼睛：“齐王不傻，知道江家军对沈家意味着什么，他不敢也不会去冒那个险。他要的是九五之尊，不是大晋国亡。跟齐王比起来，我更倾向于他们说的那个人是李晟。想想吴守仁的那份供词？那个人是负责后续粮草的。十年前，嘉云关之役，负责粮草运输的正是李晟。”
“那时我还小，只记得他与父亲是好友，再详细的就不清楚了。”
“我查过，让李晟押送粮草这事儿还是你父亲举荐的。”沈崇明道：“江家军大战前吃的那批粮食，是李晟送到嘉云关的第一批粮食。”
“没有大战，没有殊死搏斗，他们是被毒死的。”周予安咬着牙：“是粮食，是李晟负责押运的那批粮食有问题。”
“我让执剑去了当时储存粮食用的西仓。”沈崇明拿出一个布袋递给周予安：“这里的粮仓与京城的不同，是呈漏斗状的，上面烧了，下面埋进废墟里。执剑从废墟里找到了米粒和这个，看着像是什么东西的种子。”
“这是——”周予安仔细辨别：“这是曼陀罗的种子。”
曼陀罗全身是毒，以种子的毒性最大，嫩叶次之，干叶的毒性要比鲜叶的小。曼陀罗中毒一般在食用后的半个时辰内，早发者不到一盏茶功夫。严重者可进入昏睡，痉挛，紫绀，最后昏迷死亡。
这种毒，与别的毒不同。它的症状会消失，会让中毒者以为自己只是吃坏了东西。
“乱坟坡的那些尸骸——”
“与曼陀罗的中毒症状相符。”周予安攥着种子：“他们的死因终于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