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予安示意蔺捕头走到她前面,蔺捕头想伺机逃走,又怕她那一手出神入化的飞针绝技,念头刚起就缩了缩脖子。
出了崔宅,来到一处僻静的巷子,周予安侧坐在马背上,晃着脚问他。
“说吧,怎么回事儿?”
“什么怎么回事儿?”
“凌云寺,裴蕊,娇娇,崔县令,还要我问的更清楚吗?”周予安没什么耐性,把玩着手里的银针:“时候不早了,别耽误我回去吃饭。哦,还忘了一件事,崔县令的儿子是怎么死的?他的不是天花,而是被人下了毒,能给他下毒的,除了蔺捕头也想不到旁人了。”
“我没有,给崔公子下毒的不是我,我那个时候还没这么丧心病狂。”
蔺捕头缩到墙角,眼神畏惧地看着她手里的银针。
“你没那么丧心病狂,那是谁丧心病狂?”
“裴,裴夫人!”
跟自个儿的命比起来,相好什么的都不重要。
蔺捕头跟崔县令一样都不知道裴蕊的真实来历,只知道她身份特殊,似乎与皇家有什么牵扯。崔县令是外放到云县的,依着惯例,最多三五年就要换到别处去。因为凌云寺,因为裴夫人,他得到密令,一直驻守云县。
起初,他们只是依照惯例,一年去两次凌云寺,看一下裴夫人在凌云寺的情况。
后来,就只有他去了。
没有别的原因,因为裴夫人跟裴公子在凌云寺挺安分的,几年如一日,没有任何异状。直到凌云寺里的一个小和尚发生意外,他奉县令之命去山上调查,意外接触到了裴夫人。
那么美的女人,很难不对她心动,一来二去的,他们就有了那种关系。
裴夫人给他哭诉,说她被后山的山匪缠上了,让他救救她。
美人落泪,是个男人都会心软。
他也是魔怔了,才会听着她的辞了县衙的差事去黑风寨做了二当家的。
“上山为匪这事儿是裴蕊让你做的?”
蔺捕头点头。
“她说我们相好这事儿不能让崔县令知道,她身份特殊,一旦被县令知道会惹来杀身之祸。说我是捕快,不能找理由日日上山,为了日后不如辞了县衙里的差事。又说黑风寨的寨主见她年轻貌美纠缠她,让我隐瞒身份去黑风寨,趁机夺了寨主之位。我这个脑子不会转弯儿就按照她说的做了。”
“你在凌云寺都做了什么?”
“也没做什么。”蔺捕头挠头:“我不经常在山寨里,我都按照她说的,要嘛在外头招兵买马,要嘛用她给的钱买铺子,收集一些消息。她很聪明,跟我知道的那些女人都不一样,因为她出的那些主意让黑风寨的日子好过了不少。”
“你确定黑风寨的日子好过了?”周予安冷嗤一声:“我去过黑风寨,那里的寨民过得很辛苦,屋子几乎没什么东西。吃的,用的,穿的,盖的,仅仅只是保命。”
“不可能,裴夫人说她用我们赚回来的钱在山下租了一栋大宅,把山寨里的老弱妇孺都给接下去了。”
“你去过那栋大宅吗?”
蔺捕头摇头:“裴夫人不让去,说是担心我们山匪的身份会给那宅子里的老弱妇孺带来危险。”
“黑风寨后头有片小树林,去过吗?”
蔺捕头点头:“刚上山的时候去过,我还在那林子后头发现了一处山洞。那山洞前头窄后头宽,后面大的不得了,装得下整个山寨里的人。我跟裴夫人说过,一旦官兵围剿,可以让整个山寨里的人都藏进去。”
周予安闭了眼,心说根本没有大宅,裴蕊是将那些人藏在了山洞里,在她决定送消息给王爷,领着沈谦下山前命人将那些老弱妇孺杀害。
“那些人死了,被挂在那片树林里,你若想看,待回答完我的问题可以去看看。没有大宅,他们生前应该是被关在了你说的那个山洞里。我不知道山洞在哪儿,你知道,也可以去看看。”
蔺捕头愣住了,随即双眼通红:“不,裴夫人她不可能骗我,骗我对她有什么好处。黑风寨虽然是座山寨,可自打我上山,就没见过他们做什么烧杀抢掠的事情。他们都是无家可归的命苦之人。但凡他们抢了,掠了,杀了,都不至于将日子过成那个样子。”
“不觉得裴夫人骗你?那你上山那么久,觉得她跟那个大寨主的关系是不是如她所说的那样?”
“差不多。”蔺捕头又开始挠头:“他们母子的确在黑风寨住了很多年,那寨主有媳妇儿,有孩子还要把他们母子留在山寨里,裴夫人所说,也不全是骗我的。”
“大寨主一家四口是谁杀的?”
“大寨主死了?不可能,我前几天还见过他们。”蔺捕头站起来:“裴夫人要做大事儿,让愿意跟着她的兄弟下山,不愿意跟着的给一笔钱想去哪儿去哪儿。裴夫人对兄弟们很大方,除了大寨主,剩下的兄弟都愿意跟着她。大寨主的娘行动不便,孩子还小,媳妇儿一个人照顾不过来,他拿了钱,打算带着一家三口去投靠岳父母。我用的烂命发誓,我们下山的时候他还好好的。”
“秘密是什么?”周予安出其不意地问道:“你与那个娇娇是如何认识的?”
蔺捕头噎了一下,闭着眼睛道:“裴夫人和娇娇说那个孩子是我的,就县令的那个小儿子。娇娇是我在花楼里认识的姑娘,她虽长得好看却是个倔脾气,长得难看的客人不伺候,年纪大的不伺候,穷的不伺候,身上有味道的也不伺候。花楼里的嬷嬷不惯着她,经常打她。见她可怜,就把她赎了出来,她说她身份低微配不上我,就没办啥酒席。我心里也没装着她,我喜欢的是裴夫人,可裴夫人也不能嫁给我,我就是图个身边有女人。”
“花楼是你自个儿去的?”
“是裴夫人让我去那里头办事儿的。”
“娇娇既是你赎出来的,又缘何到了崔宅,成了崔县令的外室?”
“说是在街上偶遇,被县令看重了。我跟在县令身边多年,知道他是个好人,定不会亏待娇娇。娇娇跟着我没名没分的也不是长久之计,且我的心不在她身上,她想趁着年轻谋个好前程,我没有理由拖累她。”
“你杀崔夫人的理由是?”
蔺捕头垂着头:“孩子既是我的,我便要为他们母子谋一个光明的前程。我不知道崔夫人中毒了,若是知道,我也不会……我混账,我不是个东西。”
蔺捕头啪啪给了自己两个耳光,声音又响又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