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严苛训练的杀手，即便落难，也能活得有滋有味，他的那身功夫以及冰冷的，视人命如草芥的心肠就是他赖以生存的本钱，怎么着都不会为了猎一只山兔而受伤，更不会沦落到生食山兔的下场，除非他脑子不正常。

　　揣着疑问，周予安用刀切开了死者的脏腑。脏腑已严重腐败，气味难闻至极，来桃源村前她未做更多准备，眼下只能屏住呼吸，速战速决。

　　察觉到脏腑有异，正想看个究竟，眼前一黑，紧跟着是一阵扑腾腾的响声。原本狭长的山洞内忽然飞起了一大群不明生物。周予安急忙用手挡脸，眼前却多了一只袖子。她眼睁睁地看着蝙蝠撞到袖子，其中一只还用利爪抓住了袖子下垂的边缘。

　　随着沈崇明一声“去”，那些蝙蝠又扑腾着飞走了。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周予安将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好容易回过神来，看见的是沈崇明执着火把蹲在她跟前：“此人怕是中毒了，他这脏腑的颜色似与普通人不同。”

　　“脏腑颜色与中毒无关，乃是重度腐败所致，还有与他生前所食用的东西有关，但你说得没错，他是中毒了。只有中毒才能使一个经过严苛训练的杀手疯癫，才能让他连这种东西都吃。”

　　周予安从死者的胃里挑出一大团布片，布片与他身上的衣服相符，是从他自己身上撕下来的。牙齿不齐，有缺损，牙缝间也存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有树根，树皮的残渣，动物的皮毛，衣服的丝线等。

　　桃源村不是龙潭虎穴，执行的也不是什么特别秘密的任务，一个李回，一个假仙女像，他的上峰不至于如此对他，除非这桃源村里还藏有别的秘密。

　　“他在这山洞里生活了许多年，桃源村的村民却从未见过他，说明他不是经由仙子庙进出的，这山洞一定还有别的出口。沈大人，咱们要不要去找找？”

　　沈崇明点头，在发现尸体的地方留下记号，便于执剑他们进入山洞后将尸体收殓。而后用火把照了照前路，与方才一样，举着火把在前面带路。

　　走出约莫百米后，前方又出现了岔路，除了向前的小路外，还有一左一右两条分支。沈崇明止步，让周予安做选择。

　　周予安在岔路口徘徊，观察犹豫很久后选择了中间那条，前行了几十米后，发现这是一条死路。此时，火把上的松油已不多，火焰也弱了很多。

　　“抱歉，我认错路了。”

　　“自责什么，三条路，让我选也是死路。”沈崇明牵住她的手，两人原路返回，选择了右边那一条。行进一段后，发现这仍是一条死路，面前除了粗糙的石璧外，再无别的出口。

　　眼见着火苗越来越小，周予安拽了拽沈崇明的衣袖：“要不，我们从仙子庙出去，问问桃源村的村民。”

　　“只剩下最后一条路了。”沈崇明微笑，握住周予安，拉着她往前走。

　　这条路似乎格外长，正因为长，显得它不像是一条死路。行进百米，发现一汪水潭，水是从石璧上滴下来的。周予安捧了点水看看，水质清澈，应该是活水。考虑到沈崇明牵过她的手，而她的手沾染过尸体，拉沈崇明跟她一起洗手。

　　水里生活着一种小鱼，小鱼从他们的指缝间穿过，一时兴起，周予安撩水戏弄沈崇明。沈崇明一愣，眼见着周予安要逃，一手摁住她的肩膀，另一只手将水回撩过去。

　　水珠从头发丝上滑落那一刻，周予安愣住了，随即大笑起来：“沈大人也有孩子气呀。”

　　“沈大人也是从孩子过来的。”沈崇明掏出帕子给她擦手：“别玩儿了，水凉。”

　　周予安轻轻哦了声，用余光偷偷打量着沈崇明，许是因为他背后山石上的那支火把，显得他越发好看了。

　　趁他转身，她赶紧用手捂了捂心口，里头的那颗心脏砰砰乱跳，她第一次质疑起师傅，怀疑他给自己吃的是假药，她分明是动心了。

　　啊呸呸呸，什么动心，不过是见色起意罢了。

　　想到这里，她赶紧起身，冷不丁撞上他的目光。

　　“你在做什么？”

　　“我在骂那杀手，都要死了，也不给咱们留下个线索，害咱们在这山洞里打转。”避开沈崇明的目光，周予安夺过他手中的火把，蹬蹬蹬地往前快走几步：“沈大人拿了这么久的火把应该累了，前面地势平坦，我给沈大人带路。”

　　无事献殷勤，结合她方才心虚的表现，参考她从前所做种种，沈崇明笃定，她刚刚是在骂他。宠溺地看了眼，随着火光，负手而行。

　　前行十余米后，周予安停了下来，拿着火把在石璧上照来照去。目光所及，不再是粗糙的石璧，似乎前方有一个更为广阔的空间。

　　“沈崇明，我们要出去了，你看这石壁与里头那些是不一样的。”周予安激动的朝他跑来，他下意识伸手，她却止步于距他半步远的地方，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寻出周予安喊他的规律，微微侧脸，用同样的笑容面对着她。

　　“你笑起来真好看，尤其是被这火把照着的时候。”周予安毫不吝啬的夸奖：“沈崇明，你说你长得这么好看，怎么就没娶媳妇儿呢？像你们这样的人家，十四五岁纳妾，十七八岁娶妻才是正常的吧。纵使自己不想，父母长辈也会张罗，你是怎么说服他们的。“

　　“没有说服。”

　　“没有说服？”想起他说起自己的生母早逝，周予安犹豫了一下问道：“你爹不管你是因为他续弦，把一门心思都用在了别的子女身上？”

　　“不是！”

　　他爹妻妾众多是事实，却也没有混到不管他的终身大事，他未娶妻，不是他爹不张罗，而是他自己不想，没有遇到合心意之人，再者他久经沙场，与他门第相当的那些人家生怕女儿守寡，不敢将女儿嫁给他，久而久之，也就没人再提他的婚事了。

　　周予安不知他心中所想，习惯性地，厚着脸皮地问了句：“你不娶妻是在等我？”

　　“是！”半步远的距离，伸手即可揽过，可她跟条鱼似的，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