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圃外面围着一圈篱笆,篱笆是用树枝扎成的,树枝与树枝中间还用了柳条缠绕。篱笆是村长儿媳妇自己扎的,柳条也是她一根一根缠的。她是个干净利落的女人,
性格内向,不太喜欢与人说话。
村中人对她印象极好,觉得她不会是那种朝三暮四,私下与人拉扯的性格。
死者的尸身已被搬回家中,由村子里的人帮着换上了寿衣。因村长的儿子还未回来,后事暂未处理,在周予安与抱琴来之前,村长想的是在儿子回来之前先把凶手给处理了,否则没法儿跟儿子交代。
周予安找到为死者更换衣衫的那几位妇人,像她们询问死者的情况。
“穿的是睡觉的衣服,虽说不算淡薄,大半夜的也不敢穿着那个出来。能不能见人另说,关键是会冻死人。”
“我觉得不像是相好,相好能把她那衣服都给撕烂了?”
“就是,再怎么着急也不至于在花圃里,男人不知道冷啊。”妇人们七嘴八舌的议论着,其中一个高声道:“依着我,人就是被那傻子给杀的,只有傻子才不知道冷。”
“除了被撕碎的衣服外,死者身上还有什么?例如枯叶,泥土,伤痕之类的?”
“有抓痕,手腕,肩膀这里都有。”一名妇人比划着:“腹部这里有泥土,旁的地方没怎么注意。”
村民发现死者的时候,死者是仰面朝上的。倘若花圃是第一案发现场,死者的头发,后背,臀部,腿上乃至脚上都会沾有不同程度的泥土。
带着疑问走进花圃,花圃中的足印很乱,看不出哪个是死者的,哪个又是凶手的。
“这是我见过的最糟糕的凶案现场。”抱琴嘟囔着:“别说凶手了,我连死者是躺在哪儿的我都瞧不出来。”
“那边,脚印最多且呈圆环状的那个地方。周予安指着花圃靠右的位置:“现场应该没有死者的脚印,她是被人抱进来的,衣服挂到了树杈上。”
“姑娘是说那个衣服碎片?”
进入花圃前,周予安在篱笆前停留了会儿。抱琴回头看时,刚好看见她从枝丫上取下一块碎片。
周予安取出碎片给抱琴看,抱琴翻来覆去瞧了好几遍,只得出一个答案:“这料子不太好,府里的下人都不穿。”
“边城跟京城是没法比的,小村子里的人跟王府也是没法比的,我让你看的不是这个。”周予安耐心道:“这种布料不适合做外衣,耐摩性差,过于柔软,但却非常适合做中衣或者是里衣。碎片上有暗纹,应不是男子之物。碎片的划口很新,是这两日才留下的,大概率是死者自己的。”
“边角是缝合过的,只有衣摆,边角或者袖口才会做这样的处理。篱笆的高度到腿弯儿处,在正常行走的情况下,树枝是不可能刮到这个地方的。”
“凶手抱着死者,死者的衣摆下垂,被做成篱笆的树枝给刮到了?”抱琴道:“那这凶手的个子也不高啊。”
“不止是个子不高,体能也不好,他在篱笆那儿休息了一会儿,是抱着死者蹲在地上,用手将那扇篱笆门推开的。”
“姑娘怎么知道?”抱琴惊讶道:“这篱笆门上也没写字啊。”
“脚印!”
“脚印?”抱琴跑到篱笆门那儿,果然看见了一对儿奇怪的脚印。
花圃是村长家的,村长在村子里的地位等同于土皇帝,一般人不敢往他家的花圃里来。案发时,有大量的村民涌入,村民多是从篱笆的正门涌入,脚印其中在篱笆门正中那一块儿。这双奇怪的脚印出现在篱笆门的左侧,与发现衣服碎片的方向相同。倘若凶手是抱着死者,单手开门的,高度以及脚印的形成的确很合适。”
“还记得那场春雪吗?”周予安提醒道:“半个月前,我们在路上遇见的那场。”
“跟雪有什么关系?”
“那场春雪连着下了好几天,把我们的行程都给耽搁了。借宿时,大叔与我们说过,那场雪越往北走越大。”周予安踩了踩地上的泥土:“村子里铲雪不像王府中那样,要将全部的积雪运出去,他们会把雪堆在屋前,房后或者是花圃,菜园里。”
“村长儿媳妇将积蓄堆在花圃外面,花圃又在阴凉处,融化速度较慢。跟花圃里的泥土对比起来,篱笆门这边的泥土明显潮湿,故而留下了如此清晰的脚印。”抱琴比划着脚印:“虽知这是脚印,却看不出这脚印是谁的。姑娘你看,这坑的深度,起码陷进去了大半个脚后跟。”
“起码不是毫无收获。”周予安记下那个脚印后起身:“其一,死者不是自愿的。其二,凶手与死者相识。其三,凶手为男性。其四,凶手身量不高,体力不佳,有心而无力。”
“村长!凶手一定是村长!”抱琴道:“他还不承认!”
“证据,只有找到证据才能指证凶手。”周予安回到灵堂,站在死者跟前看了一会儿,拿起她的一只手臂,试了试上臂的尸僵,“大关节尸僵完全形成。”
说着,又试了试尸体的裸关节和膝关节的尸僵,说:“此时是尸僵最坚硬的时候,距离死亡时间起码有留个时辰。”
“六个时辰?”抱琴抬头看了看天色:“那她应该是子夜遇害的。”
“跟村民猜测的遇害时间差不多。”周予安挽起袖子,开始对死者的尸表进行检查。
死者的胸腹部,后背没有任何损伤,两侧肩膀有轻微淤伤,手腕有被缚伤,说明死者生前曾被捆绑。腰背部的尸斑不明显,双手的指甲和口唇也没有发绀,倘若不是尸僵的形成,单看她的外表,很难相信她是一具尸体。
周予安让抱琴扶住死者,将死者调整为侧卧位,指着她的后脑勺道:“死因在这里!”
“头发上没有血,头颅看着也正常。”抱琴仔细看:“这是凶手在抛尸前为死者洗了头发?”
周予安摇头,拨开死者的头发,在发丝间插着两根极小的钉子。
“这钉子是——”
“右边这根是无意中刺入的。”周予安转身看着门口:“门的右侧,墙上,有一根脱落的钉子。靠近墙角线的地方有血,是死者留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