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被官差拦住摁到地上,周予安扭头,斜眼看去:“安静!”
掌柜抖了一下,双眼通红,恨恨地盯着外室,将嘴巴闭紧。
周予安闭眼,吸了口气,用剑拍了拍外室的脸颊:“说,究竟怎么回事儿?”
外室低头,咬唇,眼珠子滴溜溜转。
转着转着就见眼前多了一个剑尖儿。
“王……王妃。”
“再耍心眼子就把你的眼睛挖了。”
“不,不敢!”外室勾着头:“说,民妇全都说。”
“那几个,那个是你相好?”
外室瞄了一眼:“除了乳娘,剩下的都是。”
执剑倒吸一口冷气,忍不住跟抱琴八卦:“那几个是真饿了,啥都吃。”
抱琴点头:“没办法,饿了,看见屎也是香的。”
趴在地上的掌柜:“贾南风,老子要活剥了你!”
外室不服气道:“要活剥也是他们活剥了你,你才是那个后来者。”
掌柜咬着牙:“你说什么?”
外室冷哼着:“要不是看你有钱,老娘才不嫁给你呢。”
外室是二婚,在嫁给掌柜之前还嫁过一个男人。那会儿她十四岁,不像现在这么胖,性子活泼,能言善道,尤其是擅长跟不同的人说道。
她有一个旁人没有的本事,甭管是大男人,小男人,老男人,聊几句就能知道对方的喜好,依据对方的喜好来拿捏对方。
可惜,出身不好,见识有限,认识的人也有限。在十四岁的外室看来,混混超级厉害,嫁给混混就能过上好日子。哪知道婚后没多久,混混就被人打残了。婆母也是个不讲理的,不仅不体谅她,反而认为儿子被打是她的缘故,说她是个丧门星,整日里非打即骂。
她也不是个好说话的,被婆母逼急了就跟婆母动手。打了几架,两败俱伤,孩子没了,她也被婆家扫地出门了。
再后来她就认识了寇老三,成了寇老三的相好。
寇老三跟她那个前夫一样,都是欺善怕恶的小混混。外室吸取了前一段婚姻的经验,只跟寇老三好,不跟他成婚。
俩人好了四年,到了第四年,外室怀孕了,寇老三向她求婚,希望给孩子一个家。寇老三那会儿已经二十几岁了,一事无成,连打架都打不过街上年龄小的混混。吃了上顿没下顿,怎么成婚生孩子。
那会儿,外室已经认识了柴火铺的掌柜,为了给肚子里的孩子找个爹,绞尽脑汁地跟掌柜混到一起。为了让肚子里的孩子名正言顺,逼着掌柜休妻,自己带着寇老三的孩子上位。
掌柜有钱,可掌柜的太忙了。
寇老三倒是闲,可他整日里游手好闲,一消失就是好几天。
百无聊赖的外室就跟街上的那个卖炊饼的老头儿好上了。
老头儿嘴甜,会哄人,身上还有些积蓄。可老头儿年纪大了,那种事情上不行,加上她需要在铺子里有个眼线就跟铺子里的伙计也有关系了。
“那女婴是谁的?”
外室咬着嘴唇,小声道:“不知道,民妇不确定。”
那孩子,看肤色像是掌柜的。看脸型像是寇老三的。看眉毛和鼻子像是卖炊饼那老头儿的,看嘴巴像是小伙计的。
目光扫过那些人,一个两个急着避嫌。
“你们谁身上有胎记?红褐色的,在肩膀上。”
买炊饼的老头儿怯生生伸出手:“小人身上有,在小人的右肩膀上,红褐色的,像扫把一样的。我爹身上也有,没我这个胎记大。”
“胎记是会遗传的,尤其是这种特殊的胎记,即便没有长在肩膀上,也会长在别的地方。原本我还不确定,听你这么一讲,那女婴应是你的女儿。在她的肩膀上就有一个胎记。”
“我的女儿?不,绝不可能是我的女儿。”卖炊饼的老头儿连连摇头:“她怎么可能是我的女儿?她可以是他们任何一个人的女儿,绝不可能是我的女儿。”
“沈慕周,把妹妹抱过来,让他看看那个胎记。”
沈慕周哒哒哒地跑到抱被前,将里头的女婴抱了出来。
卖炊饼的老头儿死活不肯看那女婴的肩膀。
沈慕周给执剑使了个眼色,执剑掰着老头儿的下巴,让他看向那个孩子。
老头儿偷偷瞄了一眼,那孩子肩膀上果有一个胎记。
老头儿两眼一翻,差点儿晕倒在地。
等他缓过劲儿来,一把从沈慕周怀中夺过孩子,嘶声裂肺的哭。哭着哭着就开始骂那个外室。他年少家贫,中年又被父母的疾病拖累,直到晚年才有了那么一点积蓄。
积蓄是有了,可无人嫁他,直到遇见这个外室,才有了那么一点点当男人的感觉。
他知道外室是别人家的娘子,没想过这辈子能有孩子。
谁曾想这竟是他的女儿。
“贾南风,你这个毒妇,竟让我对自己的女儿下手。”老头儿抱着孩子颤颤巍巍:“我把我全部的积蓄都给你了,我哪里对不起你,竟让你这般对我。”
外室支支吾吾,好半天才梗着脖子道:“我又不知道那是你的女儿。”
“孩子身上有水,是你亲手溺的?”
“是贾南风,是贾南风让我这么做的。”老头儿抽泣着,将孩子抱得紧紧的:“我在街上卖炊饼,刚好经过后门。她,贾南风抱着个孩子出来,偷偷摸摸的。我还以为她是偷偷抱着孩子出来找我。她经常做这样的事情,说是带孩子看病,其实是跟我去了我家里。我卖炊饼的地方就那么大一点儿,她很容易找到我。我俩在大街上对眼神儿,从未有人怀疑过我俩的关系。”
掌柜的更气了,嘴唇咬出血来。
“我抱她,她推我,怀里的孩子一动不动。细看之下发现孩子身上有伤。问她,她说哄孩子睡觉的时候打盹儿孩子掉下来摔伤了。孩子伤得很重,大夫救不了,她怕掌柜的知道了打她,让我帮着想想办法。办法是她想的,让我把孩子带到河边溺死,对外就说孩子被贼人偷了,是被贼人扔到河里的。”
“孩子不是被扔进河里的。”
孩子身上沾着的是净水,抱被上的也是净水,与浑浊的河水无关。
“青天白日的,哪敢抱着孩子往河里扔。”老头儿抚摸着孩子的脸:“我把她带回家扔到水盆里,她那会儿还有气,发出微弱的哭声。我于心不忍,又给捞了出来,放在那抱被里送了回去。”
老头儿将头埋在孩子身上:“王妃,小世子,我不是人,我害死了自己的女儿。可我只是偷人,还是贾南风她主动找我的。我从未想过杀人,也没杀过人。”
周予安仰头,深吸一口气:“那孩子是活的吗?被你送回去的时候。”
“活的,还有气儿呢。”老头儿急道:“我不知道她是我女儿,要是知道说什么我都会救她。都怪贾南风这个毒妇,要不是她,我的女儿不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