坊里乱作一团,众位姑娘躺了一地,面色青白,舌头搭在外头,不能回缩,人已经没了意识。
云州城所有的大夫都聚在这里,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看见周予安,青庐的大夫们立刻站了起来:“掌柜的,您来了!”
“什么情况?”周予安搭住一位姑娘的颈脉。
姑娘是中毒,中了一种极其罕见的慢性毒。这种毒,即便是周予安也没法一次清除,只能通过施针辅以药物进行控制。
“取针盒过来!我先施针,你们在一旁看着,记住我的施针顺序和手法。”
“掌柜的这是要教我们?”青庐的大夫一个比一个激动。“姑娘能不能慢点儿,我们怕记不住。”
“不着急上手,看仔细了。”周予安刺下第一针,报出穴道的名字:“针入三寸,一定要稳。这是第二针,取小针,以弹针的形式刺入。针法不好的,手法不稳的不要施针,在一旁协助就好。”
青庐的大夫们立刻退了一半儿出去。
领着诸位大夫在坊里忙活了两个时辰才将所有姑娘的命从鬼门关拉了回来。面对着救命恩人的询问,坊主哆哆嗦嗦,说出了幕后掌柜的信息——云州县衙捕头秦方。
坊主还交代了江映雪的事情。
与坊里其他姑娘不同,江映雪是被城主的属下绑过来的。她性子极烈,不服管教,几次三番想要逃走。她说她是宁国侯的女儿,是长宁王的小姨子,让他们这些野蛮的北狄人不要碰她。
在江映雪第三次逃走被抓回来之后,坊里的人就没再见过她了。
最后见到江映雪的人是秦方。
城主夫人的贴身婢女等在坊外,见到周予安,忙递了信过去。信是城主夫人以北狄文字写的,下方落了城主夫人印。
“信上写了什么?”
周予安将信递给沈崇明。
“她这是把调查城主遇害以及缉拿秦方的事情交给了你?夫人想管吗?不想管,我让抱琴去一趟将此事推了。”
“城主夫人是为秦方好,且她想知道真正的真相。若将此事交由旁人办理,秦方可能会不明不白的死去,且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无人知晓。”周予安握住他的手腕:“我们将此事应下吧!待此事了结便返回京城去。”
“夫人想家了?”
“想了,想我们的长宁王府,想我的兄长还有嫂嫂。”周予安抱住他的腰:“自打离开京城,这乱七八糟的事情就一桩连着一桩。我来云州城是为治病,如今这病治得也差不多了,是时候回家了。”
“你这青庐不要了?还有师傅留给你的院子?”
“青庐是我的我当然要,云州分庐,开这家店的时候就想好了。至于师傅留给我的院子,不是全烧了吗?”
“我还以为你要留在云州呢。”沈崇明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尖儿:“毕竟这才是你想要过的生活。”
“夫君,你是不是对为妻有什么误会?”周予安捏他的鼻子:“我是喜欢自由自在的生活,但留在夫君身边,留在长宁王府更自由自在。难不成,等我回了长宁王府,我就没了自由自在?”
“不是没了自由自在,而是不能像在云州城这般自在。夫人也知道,京城巨变,局势与夫人离开时已大为不同。此次回京,你我怕是很难消停。”
“你的意思是太后?”周予安抿了下唇:“也是,假江凛死了,那几个糟心的王爷也不在了,剩下的就只有你了。”
“有齐王他们在,太后只是忌惮我。没了齐王,太后便要杀掉我。”沈崇明将周予安抱起来:“你留在云州可保万事平安,跟我回去难有太平日子。你知道,我不愿与太后为难。这件事想要解决,颇要费些周折。在这个过程中,难免会有凶险之事。”
“那你是希望我回京还是不希望我回京?”
“说不希望是假的,但我不愿你为我涉险。算了,此事稍后再议,先解决云州城的事。”
“困了!”周予安撒娇,在他襟口蹭了蹭:“秦方的事情就交给夫君了。”
“不想见他?”
“不是不想,是不愿。他跟来福都是我的朋友,我不想亲自审他。”
“放心吧,交给我。”沈崇明拍拍她:“你在马车上等我,困的话先睡,我让抱琴守在外头。”
原以为睡不着,没想到这一觉睡得格外香甜。醒来是在青庐,沈崇明捧着粥碗坐在床边。夫妻二人很有默契,一个喝粥,一个叙述审问秦方的过程。
秦方是秦家庄人,父亲早逝,母亲病弱,靠着村长与全村人的帮扶长大。村长的儿子不争气,喜欢赌钱,有事儿没事儿就往云州城里跑。秦家庄是个普通的小村落,村长家的条件虽说好一些,却也经不起这么赌。
在村长那里拿不到钱,他又没有赚钱的本事,思来想去只能打祠堂里那个东西的主意。
秦家庄有圣物的消息传到城主耳朵里,恰逢北狄王后寿辰,城主正为寿礼发愁,就让村长的儿子带着去了秦家庄。
既是圣物,秦家庄的人断不会轻易将其交出。城主是抱着抢的念头去的,去之前就想好了计划。
城主欺骗了村长的儿子,村长的儿子骗了当时还年幼的秦方,秦方骗了秦家庄所有的村民。村民被城主的人投进了天坑里。
村长因为当日不在村中免遭劫难,秦方因为抓住天坑旁的一棵树从天坑里爬了出来。
他们不敢回村里,害怕城主的人再找回来,隐姓埋名逃到云州城。
后来的事他们从城主夫人口中知道了。
秦方高烧不退是真,失忆却是假的。他恨自己害了秦家庄所有的人,更恨毁掉了秦家庄的城主,他要为整个秦家庄复仇。
他知道城主夫人在监视他,但他从未想过与村长联系,所有的计划都是他一个人在做。
江映雪不是他杀的,但却是他亲手送出去的。
他这么做是为了报恩。
把江映雪制成琥珀是临时起意的。
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连他自己都没想到,这个江映雪竟是他制作出来的最完美的琥珀。
他想把这个琥珀送给城主,作为即将复仇的开始,没曾想住在府里的那个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