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去钟楼那边等我。”
原本黑漆漆的帅府里点起了火把,守卫们在吴狄的带领下四处搜拿刺客。吴狄喜欢江清桉,对他的一切都很熟悉,为防被认出,周予安只得催他暂避钟楼。
江清桉不以为意,甚至还想从假山后走出来直面吴狄,被周予安一把摁住。
“尸骸没有找到,单凭着在报国寺里拿到的那封信无法证明现在的宁国侯就是假的。”周予安急道:“你忘了你来嘉云关的目的是什么?你要拿到吴守仁通敌的证据。”
“我若走了你怎么办?妹妹只有一个,通敌的证据可以再找,总归是有办法的。”
“二哥你糊涂了。”周予安推搡他:“我若没有些自保的本事,抱琴她能乖乖回去睡觉,沈崇明能让我来嘉云关?我可是长宁王府明媒正娶的王妃,王妃死了,还死在这种地方,他怎么跟天下人交代。”
“你真可以?”眼见着火把越来越近,江清桉决定相信妹妹:“吴狄功夫可以,不要跟她硬碰,我来救你。”
周予安点头,扯上蒙面巾,以极快的速度穿过假山,跃到了后罩房的屋脊上。一把银针洒下,执着火把的守卫倒了七八个。
一名守卫瞄到了站在后罩房上的周予安,大声喊道:“刺客在那儿!”
江清桉趁机离开假山。
几乎是在守卫开口的同时,吴狄执剑跃上房顶。没有对话,眼神交汇,剑在她手里转了一圈,直刺周予安。
周予安也没废话,躲过吴狄的攻势后,用飞针直刺吴狄的颈窝。
“哪里来的宵小,净用这些腌臜手段。”
“这就是腌臜手段了?看来姑娘是没见过真正的腌臜手段。”周予安改了声音,用北狄语去怼吴狄。
常年与北狄人作战,自然识得北狄语,但她不认为周予安是北狄那边的探子。
北狄人潜进嘉云关从来不说北狄语,且北狄人不会用银针。
“藏头藏尾,果然是个宵小之辈。”
“我又没说我不是,姑娘气什么?”周予安定住吴狄的穴位,顺手捞起她的长剑,抵在她的脖子上,对着下面围了一圈的守卫道:“看清楚姑娘手里的人,都别动。”
“你究竟是谁?”吴守仁跺着脚问。
“我是谁的人,吴元帅当真不知吗?”周予安又换了一种声线:“元帅办事不利,我们家王爷恼了,让我过来看一看,顺便提醒一下元帅,当年之约莫要忘了。”
吴守仁的眼珠子转了一下,指着周予安问:“王爷?什么王爷?你说的王爷究竟是谁?”
“吴元帅何必揣着聪明装糊涂,我说的是谁,王爷心里清楚。”周予安一掌将吴狄推下:“放心,你我还有合作,我不会伤及令嫒。”
“将这刺客给我拿下!”
“拿下?吴元帅拿着得住我吗?”周予安撒出一把白色粉末,原本还要强攻的守卫们立马像喝醉了酒一样,掉的掉,坠的坠,转圈的转圈,抱人的抱人,可把吴守仁气得差点吐血。
离开时,看见一队兵马踏街而来,为首的那个正是她的二哥江清桉。
江家的人,向来不听话,她让二哥去钟楼里躲着,他竟打着帮帅府捉刺客的名义来了。吴守仁是个要面子的人,绝不会让她二哥领兵入府,趁着他们寒暄的功夫,她又潜回耳室搜索了一番。
撤退时,经过钟楼,忽然看到了钟楼底座上画的符。
她不信鬼神,却跟一个无聊的道士学过画符。
钟楼上的这张是镇鬼符。
堂堂帅府,有何鬼怪要镇?镇鬼也就罢了,还刻在钟楼上,他吴守仁究竟在怕什么?
围着底座绕了一圈,除了那些镇鬼符外没有任何异常。正琢磨着是不是要拆下一块儿看看里头是不是藏着什么猫腻,抬头时,余光瞥见了那座悬在上面的铜钟。
铜钟是实心的,里面塞了东西。
蓦地,周予安想到了什么,她以极快的速度跑上钟楼,屈起手指,在铜钟上敲了敲。
她耳力极好,能听见铜钟里的回响,回响里明显隔着东西。
心口闷得厉害,指尖轻颤着,伸手摸了摸。
铜钟是用铜片封着的,从方才的回响来看,铜片不厚,里头应该有个能够固定骸骨的架子。来不及多想,周予安弯腰将铜片切开,看见脚骨的那一刹那,大脑一片空白。
右脚大拇指骨折,左脚小尾指断了一截,他不是江凛又是谁?
这些极其隐秘的伤痕只有她跟娘亲才知道。
忍着眼泪,小心翼翼的将骸骨从铜钟里拖出来。
落地,骨架四散,周予安眼中迸发出猛烈的恨意——父亲,是被人折磨之死的。
吴守仁是个多疑之人,送走江清桉后还会命人搜索帅府,来不及多想,脱了外衣,包了骸骨,带着骸骨回到将府。
刚进院子,就见江清桉推门进来:“抱琴,你家姑娘回来了吗?”
“二哥——”
周予安转身,抱着骸骨,看着江清桉,眼泪扑扑簌簌地往下落。
“那是——”江清桉看着周予安怀中的包裹,轻声道:“从哪里找到的?”
“钟楼,他们把他封在了那口铜钟里。钟楼底座上全是镇鬼符。他们害怕,害怕父亲变成厉鬼回来找他们。”周予安吸着鼻子:“二哥,父亲他,好惨!”
手骨是被折断的,脚步是被踩断的,从骨裂的程度来看,对方踩了不止一次。胸骨尽碎,是死后用铁锤之类的重物砸的。骸骨上有刀痕和黏连的皮肉,刀痕遍布全身,这是千刀万剐之后留下的痕迹。
周予安每说一句,眼泪就会止不住的往下掉。
“宁国侯府的那个不是江凛,不光脾气秉性不像,他还没有武功,身上的伤也都是皮外伤。皮外伤这个是秦氏跟我说的,应当不会有假。纵然有假,也可以让宫里的太医们再验一验。”
周予安抹去眼泪,转身看着江清桉。
“秦柔跟江凛的第一次见面是在赌场外,那里是秦柔的家,估摸着假江凛的老家也是在那边。村子毁了,镇子没了,人还在。”
“名字知道吗?我派人去找。”江清桉看着那具骸骨,眼圈儿也是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