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牢内，黄掌柜被五花大绑，其余几个奄奄一息，浑身是伤。

　　江清桉稳稳坐下，先是瞄了眼被五花大绑的黄掌柜，而后将目光落到那几个只有出气没有进气的人身上。

　　“受了刑，还是不肯交代？看来你们是没把自己的这条命放在心上。”

　　“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就只是个卖书的。”黄掌柜求饶：“将军，您是不是抓错了人？您仔细看看，咱们真不是北狄的探子。”

　　“卖书的？”江清桉冷笑：“好一个卖书的！”

　　“我真是卖书的，不信您去我那书斋里看看。”黄掌柜哭丧着脸：“我就是个老老实实的商人，跟那几位也不认识。”

　　“不认识，商人，好啊，既然你觉得我好糊弄，那我也就不再跟你多费口舌了。”江清桉起身，一声轻叹：“全杀了！”

　　副将颔首，“是！”

　　黄掌柜慌了，大声道：“将军，将军您到底想知道什么？”

　　“我是江家的人，你说我想知道什么？”黑色的，沾着血渍的靴尖，轻轻挑起黄掌柜的下颚，“帅府那个被杀的仆人是谁？他的名字是不是叫周坤？钟楼里的那具骸骨是谁？他是不是我的父亲江凛？”

　　黄掌柜睁大眼睛。

　　“你那个女儿该满周岁了吧？还有个儿子，三岁多，寄养在你岳丈家里。”江清桉收脚：“你知道这么多的秘密，吴守仁会放过你吗？你失踪的消息已经传到了他的耳朵里，即便我放你回去，他也不会放过你。”

　　“横竖都是个死呗。”黄掌柜苦笑：“那我说与不说，又有什么区别？”

　　“自然有区别。”江清桉幽幽然转头望着他：“你貌美如花的妻子，可爱的孩子，包括你的岳父母和小舅子都在安全的地方。只要你将你知道的事情告诉我，并且愿意做我的证人，拆穿他们的阴谋，我可以派人将你们送到安全的地方。”

　　“安全的地方？什么才是安全的地方？”黄掌柜摇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这拖家带口的能逃到哪儿去。将军不知，他们的势力有多恐怖。”

　　“北狄王庭自顾不暇，吴守仁自身难保，至于京城里……”江清桉揉着眉心：“你是说齐王还是李晟？”

　　“甭管是哪一个，你们江家都得罪不起，我劝小将军放了我，免得自讨苦吃。”

　　“江家得罪不起，长宁王府呢？你既是吴守仁的亲信，难道没听到京城里的消息？我妹妹可是长宁王妃。”江清桉摩挲着手指：“普天之下，还有比那位更恐怖的吗？”

　　“太后赐婚这事儿我知道，元帅说了，你那妹妹成不了什么气候，她就是齐王埋在长宁王府的一双眼睛，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剜了。”黄掌柜低着头：“侯爷听命于齐王殿下，明着是齐王府的人，可天下谁不知道，这齐王最瞧不起的就是侯爷。江家真出了事儿，这位未必露头。你之所以从军，不就是因为这个嘛。”

　　“知道的还不少，那你知道是谁嫁给了沈崇明吗？”周予安推门进来：“吴守仁有没有告诉你，与长宁王成亲的不是江映月，不是江映雪，而是江清蓠。”

　　“江清蓠是谁？”黄掌柜一脸迷茫。

　　“我！”周予安掏出一块帕子塞住黄掌柜的口鼻：“江凛与周晚舒的女儿。”

　　随着一声刺耳的呜咽，黄掌柜的耳朵被硬生生切下一块儿。周予安捏着那块儿肉，在黄掌柜跟前晃了晃：“我跟侯府的那两位小姐不同，是从幽冥地府里爬出来的。我亦不像我二哥这般讲原则，你若不说，我就用你们对我父亲的方法，将你们千刀万剐，生生剔骨。”

　　黄掌柜心生恐惧，自喉咙里发出呜呜声。

　　“我不喜欢听废话，你说的，最好是我想听的。”周予安晃了晃刀子：“否则，我就割了你的舌头。”

　　“我说，我全都说。”黄掌柜点着头：“我不奢求活着，只求你们能给我个痛快，不要牵扯我的家人跟孩子。他们什么都不知道，连我原来姓甚名谁都不知道。”

　　“说！”周予安冷睨他一眼。

　　她蒙着面，黄掌柜看不清她的脸，只觉得这女人恐怖，周身散着一股寒气。

　　他告诉周予安，十年前，吴守仁还只是嘉云关一个普普通通的守将，他是吴守仁的副手。一天，他们接到上面的命令，让他们去一个村子，说是村中有北狄人的探子。

　　北狄人诡计多端，常有探子出没，对于上头的这条命令，他们并未质疑。一路上都很平静，到了村子后，也没发现什么特别的。

　　跟往常一样，村长召集了村中所有的村民，包括没有劳动能力的老人和嗷嗷待哺的婴儿。他们依据名册点名，点到最后也没有发现多余的。

　　就在他们准备去下一个村子的时候，上头突然下令，让他们围杀所有的村民。

　　“理由呢？”江清桉沉着脸问：“围杀村民总要有个理由吧。”

　　“窝藏北狄人！”黄掌柜叹了口气：“听到命令的时候我们也没反应过来，这村里的村民都在，并没有什么北狄探子，窝藏二字从何提起？然，刚有人质疑就被砍了头颅。上面说了，军令如山，违者斩。”

　　黄掌柜闭了眼睛：“不知道是谁先动的手，整个村子乱成一团，血扑到我脸上的时候，我整个人都是木的。睁开眼，一片血红，什么都看不清楚。要不是吴守仁，我也会被他们给杀了。”

　　“你也动了手？”江清桉问。

　　黄掌柜点头：“不动手，会死！”

　　“杀了多少？”周予安问，用刀抵着黄掌柜的喉咙。

　　黄掌柜摇头：“不知道，没有数，也顾不上数，只知道整个村子里的村民都没了，全都被我们给杀了。我们的铠甲上都是血，一直往下淌。上面让我们取了男性村民的头，将剩下的焚烧掩埋。大火烧了整个村子，火光漫天，偶有婴儿的哭声，很快就被淹没了。那天以后，我们所有的人都不再是人，跟姑娘一样，是从阴曹地府爬回来的恶鬼。”

　　他们烧了附近所有的村子，将村民的头颅当做战利品，谎称是北狄人入侵。朝廷的嘉奖很快就下来了，随之而来的是江家军。

　　上面的人慌了，因为这场所谓的战役从头到尾都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