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江清蓠的父亲。”周予安拿起秦柔放在桌上的绣品,反复端详:“而我……是周予安!”
“我可以帮你。”秦柔眼神发狠:“但你必须要保住我跟我的孩子,以及这侯府的荣华富贵。”
“夫人这是要与我做交易?”周予安放下绣品:“夫人见过我的另一面,应当知道,杀死江凛于我而言不算是难事。”
“杀人不难,难的是如何杀。”秦柔抚摸着绣品上的鸳鸯:“我知道你在查他的事情,有个秘密,我想告诉你。”
“什么秘密?”
“我是被他救下的,但我与他的第一次见面不是在军营,而是在边城的赌坊外头。那时候的他还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他穿得邋里邋遢,跟街上讨饭的混混毫无二致。他赢了钱,在门口轻薄我。我拧住他的耳朵,他丢下一粒碎银,拿走了我攥在手里的锦帕,那帕子上绣的刚好是一对儿鸳鸯。”
江凛从不赌钱,他不会把时间浪费在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上。
“大概什么时候?”
“我忘了,等我回头仔细想想。”秦柔继续绣着:“第二次见他,是在闹市上,他被几个人追着打,为了避开那些人,他藏在了鸡笼后面。我原是笑话他来着,不曾想被他拽了进去,他还用手捂着我的嘴。那时他的穿戴已经好了很多,起码不再是邋里邋遢的,皮肤也白了,身上还有一股子淡淡的,不知道是什么的味道。”
秦柔綉鸳鸯的羽毛,一针一线极为细致。
“我虽性子泼辣,却从未与男子那般亲近过,当时心里便有了异样的感觉。”
“你喜欢上了那样的江凛?”周予安觉得不可思议。
“算不上是喜欢,起码那个时候还不是。”秦柔的手停了一下:“第三次见他是在被北狄人押去营寨的路上。我不想被掳去北狄人的营寨,我大声呼救,他认出了我。那一晚,我成了他的女人。”
“他从北狄人手中救了你?”周予安眯眼:“他亲自救的?”
“他一个将军怎么会亲自救我,是他手下的人救的。”秦柔低头:“他待我跟其他人不同,他让我跟他骑同一匹马,还把我带回了他的营帐。家没了,爹娘都被北狄人给杀了,我一个孤女,除了依附他,似乎也没了别的选择。”
“这就是你要与我说的秘密?”周予安起身:“这个秘密毫无价值。”
“姑娘那么聪明,岂能听不出这话里的意思。”针尖戳破手指,手指渗出血来,秦柔用丝帕抹去站起身来:“不瞒姑娘,刚与他在一起时候我并不知他是谁。后来知道了,我也觉得奇怪。”
“哪里奇怪?”
“嘉云关是有北狄人,但远不像京城里说的那样,举倾国之力大举进犯。”秦柔冷笑:“北狄人根本没有胆子大举进犯,他们跟山匪似的,趁夜而来,天亮后离去,抢劫财物才是他们真正的目的。嘉云关是死了人,却不是战死的。”
周予安握紧拳头。
“姑娘一定想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恕我现在还不能告诉姑娘,我得留着这个秘密保命。”秦柔捏着手指:“为表诚意,我可以告诉姑娘另外一个秘密。老爷身上的伤都是皮外伤,没有一处是伤及筋骨的。”
江凛征战沙场多年,身上不可能没有伤,更不可能只有皮外伤。秦柔的话,无疑是证实了她之前的猜测——这个江凛是假的。
“明人不说暗话,我知道姑娘在想什么。我可以帮姑娘的忙,成为这件事最有利的证人,但我要求姑娘保我母子三人。”秦柔看着窗外的景物:“我的孩子必须是宁国侯府的孩子。”
“我答应你。”周予安觉得屋里有些闷:“此事事关重大,如何做,你容我想想。”
“无妨,我不过是与姑娘表个诚意罢了。”秦柔行了个礼:“巷子里的那位姑娘是知道的,我问过老爷身边的下人,她的衣食习惯更像是北狄那边的。老爷与齐王殿下较好,而齐王与北狄的右贤王有些联络,我怀疑此女是北狄人的探子。她腹中的那个孩子决不能出生,不仅是为我,更是为整个宁国侯府。”
秦柔顿了一下:“姑娘明白我的意思吧?”
周予安点头,觉得心间有口气透不过来。
院子里寒风凛冽,摇曳着梧桐树的虬枝,似幽冥鬼魅般。
打开门,正想迈步,忽觉一阵心悸心慌,指尖发凉。不由控制地靠在一旁的门框上,耳边是抱琴惊慌失措的声音:“秦柔,你对我家姑娘做了什么?”
“不是她——”
开口,身体随之滑落,恍惚中,似看见沈崇明走了过来。他怀里很暖,将她紧紧裹住。
周予安病了,病得蹊跷,连太医院的周庭深都没瞧出个什么来。
“王爷,您别这么看着我行吗?我觉得我脖子发凉。”周庭深摸着脖子:“我这都诊第七次了,姑娘面色如常,脉象平稳,也没有任何中毒的迹象,您就是让我开方子,我也不知道开什么呀。”
“那她为什么不醒?”沈崇明急了:“三天,她都睡了三天了,你竟然跟我说她没事?周庭深,是你在糊弄本王,还是你的医术压根儿不行。”
“王爷,就算下官的医术不行,这太医院的其他人您不也都叫来了嘛。”周庭深苦着脸:“咱们好歹是太医院的,您给留点儿面子。”
眼瞅着沈崇明要发火,周庭深赶紧抱住他的胳膊:“王爷,姑娘没事儿,真没事儿,我周庭深以项上人头担保。她不是不醒,是不想醒,许是心里搁的事儿太多,没想开。您就让她睡吧,顶多七天,姑娘准醒。”
“七天?亏你说得出来。”抱琴气呼呼的:“谁家姑娘能不吃不喝地躺七天啊。”
“我这不是带了极品人参过来嘛。”周庭深小声道:“都是太医院珍藏的,太后娘娘病了我都舍不得拿出来。三根,全带来给姑娘了。熬成参汤,一日三次,一次一小碗,保管姑娘健健康康的。”
说完,不等沈崇明开口,麻溜地背着医箱跑了。
屏退左右,沈崇明坐在床前,握住周予安的手:“你说我该相信周庭深那厮吗?他说你是心病,说你不是不能醒,是不想醒。周予安,你是不是不喜欢我?若是喜欢,为何不告诉我,为何要一个人撑着,还把自个儿给折腾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