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信,他被刺客袭击了。”
“皇城下,将军府,哪里来的刺客?就算有刺客,也是将军府内的。”道明将凉茶泼了,重新煮上一壶热的:“司马家没落,江家崛起,这里头固然有江凛的军功,可这军功背后也有你父皇的扶持。他为何扶持江家,还不是因为江凛没有所谓的大家族。江家没落已久,且江凛只是个武夫,稍微给点儿甜头,就会让他对你的父皇忠心不二。沈氏江山和妻儿,他江凛选的是沈氏江山,但凡他有那么一点私信,江清桉跟江清梧的生母就不会死。”
“王爷以为,司马家没落之后,司马嫣然因何还能待在皇后宝座上?”
“因为没有依仗,对父皇的皇权没有威胁。”
“那她又是何时因为何事被降为贵妃的?”
“中宫无子,难以为后。”沈崇明冷笑着:“是我父皇纵容那些朝臣上书的。”
“这一次,她被迫从皇后宫中搬了出来,但皇上也没有再立新的皇后,就连二皇子的生母也是在二皇子被立为储君后才下诏侧封的皇贵妃。民间皆言,你父皇是因为你的母妃司马嫣然才不愿意立后,与你的母妃是伉俪情深,民间还传出了许多话本子,说你父皇承诺过,一生只立一后,一后非司马嫣然莫属。”
沈崇明冷嗤一声没有说话。
“帝王心术,民间那些只顾柴米油盐的老百姓哪里懂得,他们羡慕帝后一生一世的恋情,却不曾想到,那个令她们羡慕的女子不过是你父皇立在后宫中的一个靶子。”
“道明,你究竟想说什么?”
“你的出生是个意外。”道明将新茶注入杯子,看着杯子里的茶叶翻滚:“你父皇酒醉,要去锦妃宫中,半路遇到了独自赏月的司马嫣然。后来的事你也知道了,司马嫣然难产,你父皇震怒,诏令安儿的外祖父进宫诊治,殊不知这是个一箭双雕的计策。”
“道明!”沈崇明双目赤红:“你在跟我拖延时间!”
“当你提着剑进来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会死,我的傀儡再厉害也经不住你的大军左一刀又一刀的削,我的失败是必然的。”道明捏着他的剑:“你现在就可以杀了我!”
沈崇明很想把剑砍下去,但心里头的那些疑惑又需要他来帮自己解答。
带着一股子恼意,把周予安写给他的信揣进怀里,重重的坐在蒲团上。
“司马嫣然死后,你父皇演得悲痛欲绝,不仅追封其为皇后,还以皇后之礼下葬,然并未让礼部记录在册。葬礼是真的,追封是口头上的,以至于她究竟是皇后还是皇贵妃并无定论。称皇后没错,称皇贵妃似乎也没错,死了的人不在乎这些虚名。可对王爷您来说,皇后之子与皇贵妃之子还是有区分的。倘若司马嫣然是皇后,王爷就是唯一的皇嫡子,是名正言顺的皇位继承者。”
“你以为我想做皇帝?”
“王爷自然是不想的,王爷若想,哪里还有今天的小皇帝的。我说的,是您父皇当时的想法。”道明理了理僧袍:“你生而带毒,固然是被后宫里的那些妇人算计的,可若是没有你父皇的纵容,谁敢明目张胆到这个程度?用司马嫣然的死扯出周家,进而敲打,不是因为周家让你父皇忌惮,而是因为江家与周家成了姻亲。”
“周家只是太医!”
“是太医,官不大,没什么实权,但他们握着整个皇城的命脉。”道明阴恻恻地一笑。
“就算如此,江凛之死与我母亲有什么关系?”
“周老太医入狱后,江凛这个耿直的,为替岳父洗刷冤情,暗中调查司马嫣然中毒的事情。不知该说他运气好,还是运气不好,他竟循着线索查到了你父皇身上。这件事被你父皇知道了。他们有没有见面,见面之后说了什么我不清楚,我只知道周老太医不久之后就被无罪释放了,而江凛奉命代天子巡视边疆。后来的事情你都知道了,江凛被害,假江凛冒名顶替入京做了侯爷。”
“所以呢?”
“长宁王,方才我还夸你聪明呢。”道明笑:“你父皇是何等精明之人,岂能看不出那江凛是假的?你再想想,这假江凛入京多少年了,除了还安儿跟她的母亲外他还做了什么?”
“与齐王狼狈为奸。”
“齐王做什么大逆不道的事了吗?是,他是觊觎那个皇位,私下里也做了不少筹谋,可他付诸实施了吗?这里头固然有你长宁王的原因,可你也不想想,你一个被忽视,被漠视的皇子是如何一步步得到你父皇的器重的?”
“这一切都是我父皇的谋划?”
“才想明白吗?除了皇宫里的那个小皇帝,哪个皇帝不是踩着累累白骨上去的。你以为你父皇老眼昏花认不出那是个假的吗?他早就认出来了,并且利用他的手除掉了周家,以及周江两家最后的血脉。江家亡了,大晋朝的守边之臣就没了。普天之下,还有哪个是比你沈崇明更合适的?”
“的确没有。”沈崇明笑了,笑容里满是自嘲和苦涩:“我是司马家和沈家的后人,母亲以皇后之礼安葬,本身却是个皇贵妃,我的存在原就是个争议。身为司马彦的外孙,我不可能将手中的利刃挥向我的兄弟姊妹。身为沈氏一族,我有护卫沈氏江山的责任,我果然是最适合的人选。”
“你父皇利用假江凛与北狄达成了某种协议,让他与齐王形成了相互合作,相互制约的关系,而这种关系在某种程度上也压抑住了你。你父皇唯一没有算到的是你二皇兄命短,没等他的孩子长大他就死了。”
“我父皇害死了予安的父母,我与她有不共戴天之仇,这就是你害死我们孩子的原因?”
“你可知当初去江家密会假江凛的那个人是谁?”道明熄了煮茶的火:“是你的二皇兄,当时的皇太子,宫城里那个小皇帝的父亲。”
“怎么可能?”沈崇明只觉得全身一僵,凉气从骨头缝里透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