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崇明是被外面的砍杀声惊醒的，他抓起搁在一旁的剑，急匆匆走了出去。刚到门口，就被研书用胳膊挡了回来，紧跟着一支羽箭插到了帐篷上。还没来得及反应，执剑抹着脸上的血冲了进来：“爷，夫人的信，刚接到的。”
“外面什么情况？”沈崇明一边拆信一边问：“宫里如何？太后娘娘找到没？”
“道明师兄打算强攻，外面这是第二波傀儡人，属下是从后面绕过来的，多跑了二十里地。”执剑喘着气：“宫城已被二公子接管，他手下的人正在打扫战场。大公子跟刑部那边的人也接洽上了，六部尚书极其主要家眷都在天牢，只待乱事平息就能各回各家。皇后娘娘受了些惊吓，周太医在呢。皇上由抱琴照看着，跟皇室的那些宗亲们在一起。”
执剑干咳一声，稍微缓了缓。
“齐王殿下被二公子活捉了，假江凛死于乱军之中，临死时身上穿得还是囚衣。具体是被哪方人杀死的，目前还不清楚。江夫人跟江家的那两位小姐还没找到，少夫人已经安排了人手去找。”
见沈崇明不语，执剑继续道：“二公子让爷放心，有他在，皇城里不会出任何岔子。”
“那些与齐王和道明勾结在一起的北狄密探呢？”沈崇明合了信，眼眶微红。
“还有些余孽，青鸾姑娘正带着人清查。”执剑挡下一根飞来的羽箭：“青莲寺那边也查过了，大部分都是被道明师兄蒙骗的，少部分的也被青鸾姑娘清理门户了。”
“我们这边也要尽快了。”沈崇明把信塞进怀里：“擒贼先擒王，我去找道明。”
沈崇明是一路杀过去的，临近黄昏时才找到道明栖身的大帐。大帐门口没有任何守卫，挑开帘子，看见坐在茶台后的道明和尚。
一身僧袍，看似干净，实则沾满无辜者的血腥。
“安儿眼光不错，她为自己找了个极好的丈夫。可惜，这个丈夫姓沈，且是那个人的儿子。安儿若是知道了，内心必定痛苦。”道明递了杯茶过去：“你说，我该不该将这个真相告诉安儿？”
“那个人？”沈崇明用剑挑翻道明递过来的茶，坐在他的对面，用剑指着他：“是谁？”
“你可知周家为何凋零？可知江凛以及那十数万的江家军因何惨死？”
“因为朝中那些奸佞，你便是因为这个对我们沈家不满？”沈崇明将信搁到桌上：“予安肚子里的孩子呢？他不光姓沈，他还姓江，姓周，你这么做，让你口中的周家以及江家的人怎么想？”
“不重要，我只要安儿不受伤害。”道明抿了口茶：“没有这个孩子，她只会痛苦一时，有了这个孩子，她会痛苦一世。沈崇明，你若真的爱她，就该离她远远的。”
“你把话说清楚！”沈崇明用剑指着他。
“你母妃难产，皇上急诏安儿的外祖父入宫，事后将此事怪在安儿的外祖父身上，让他蒙受不白之冤。”
“周老太医的确是被冤枉的，此事已查清，你何故旧事重提。”
“你母妃很受宠吗？王爷那么聪明，就没往深处想想？”道明将那个倒着的杯子扶起，又给杯子注入了新的茶水：“你的母亲司马嫣然是护国大将军司马彦之女，她十五岁嫁给你父皇，十七岁生下你的兄长沈越，继而因为沈越的出生被立为皇后。然在沈越四岁生辰那天，他因为宫女的疏忽溺毙于太掖湖中。王爷可有想过，为何是四岁，为何是溺毙，为何是太掖湖？”
“因为我的外祖父司马彦！””
“王爷果然聪慧，的确是因为你的外祖父司马彦。”道明的眸光里含着笑：“你父皇之所以娶司马家的女儿为妻是为了巩固他的政权，司马家自然也有自己的考虑，不然不会将自己唯一的女儿送进宫里。至于你母妃，大概是真的爱那个男人，只可惜那个男人只爱他自己。”
“朝局未稳，内外兼忧时，他高调迎娶司马家的女儿，不仅封司马嫣然做了皇后，还封你的长兄沈越做了太子。四年后，朝局逐渐稳定，他开始惧怕司马家，担心司马家挟沈越篡权，故而除掉了自己的亲生儿子。”
沈崇明四肢冰冷，怒道：“一派胡言！”
“是胡言吗？王爷四岁的时候会一个人往水边跑吗？况且那太掖湖距离皇后娘娘所居住的宫殿甚远。一个被精心教导过的太子，一个当日过生辰的小寿星，怎么会溺毙在太掖湖里？他身边的宫女又怎么敢独自将太子带到那种危险的地方去？”
沈崇明冷着双眸没有说话。
“长兄的死他也怀疑过，只是当年的那个宫女已经被杖毙了，时过境迁，追究无益。”
“你的母妃，司马嫣然，当时的皇后也怀疑过。沈越是在她跟前养大的孩子，她岂会不知那孩子的心性？再后来，宫中传出消息，说皇后触怒龙颜被降为皇贵妃，但仍住在皇后的寝宫里。人人都以为那是皇上跟皇后闹矛盾，皇上心里还是有皇后的，要不能让一个皇贵妃住在皇后的寝宫里？实际上，是你父皇畏惧你外祖父手里的军权。”
“王爷是在宫里长大的，不妨仔细想想，你母妃又是什么时候从皇贵妃变成皇后的？是两年后北狄与南蜀大军压境，需要你外祖父率军出征的时候。那一年，司马嫣然十七岁，生下了皇四子沈念。然这个孩子未及满月便因故夭折。”
道明晃了晃手里的杯子：“王爷，你可还记得你外祖父的那一仗打了几个月？”
沈崇明深吸一口气：“八个月！”
道明抬起眼，认真地看着他：“不，不是八个月，实际上三个月左右这场战役的胜负就已经决定了。南蜀撤军后，北狄的失败是迟早的事情。沈念之所以能等到足月出生，与你父皇惯于猜忌的性格有关，在你外祖父班师回朝前他不敢赌。”
“一年后，你父皇借司马家的一个远亲发难，降了你外祖父的军衔。二年后，又以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夺了你外祖父的军权，为堵悠悠众口，将军权转给了你外祖父的一个亲信，也是你们司马家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