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这是何意？”鸣翠大惊，爬了两步停到周予安跟前：“她们究竟对我家小姐做了什么？”

　　“她们在你家小姐的香包中多放了一样东西，常闻此香，可使人中毒。中此毒者与常人无异，只有在听见鞭炮声时才会毒发。毒发时，举止癫狂。倘若是在与皇上大婚时，你家小姐可还有命？”

　　“鞭炮声？这不是大婚期间也能听见吧？”候枝枝小声道。

　　候枝枝身份特殊，她是候家庶女，不是下人，方才太监发哑药时在她跟前犹豫了一下走过去了。

　　见周予安与沈崇明没有吭声，候枝枝咽了咽唾沫，继续道：“旁人成婚也是会放鞭炮的，若是被大姐姐听见了，岂不是要……”

　　周予安抿嘴：“你大姐姐是谁？”

　　候枝枝眨了眨眼：“回王妃，我大姐姐是候清清。不，不对，母亲说我大姐姐死了，现在的大姐姐是大嫂。”

　　周予安道：“没有大嫂，你大嫂死在那场大火里了。被你母亲和二姐谋害的是你的大姐候清清。”

　　侯枝枝低头道：“民女记下了，衣箱中的这个是民女的姐姐候清清。”

　　周予安走到候枝枝跟前拍了拍她的肩：“候清清是嫡女，又是被皇上选中入主中宫的，在大婚之前，她是不可能离开那个院子的。你也说了，院子是官家安排的，庭院深深，就算外头有鞭炮声，她又怎能听见？听不见，自然没有毒发的风险。”

　　候枝枝眼睛一亮：“民女愚钝竟没想到这个。”

　　“不是三小姐愚钝，是三小姐与我家小姐不同。”鸣翠在一旁说道：“老夫人与夫人虽不喜我家小姐，可我家小姐毕竟顶着个嫡女的名号，日子再难也要好过三小姐。小姐受的苦与三小姐不同，小姐是被困宅院，想飞飞不出去。三小姐是无人照看，被迫出去求生。我家小姐不知三小姐受的苦，三小姐亦不知我家小姐受的苦。”

　　候枝枝眼圈儿一红，往尸体那儿看了眼，感觉心里越发难受。

　　“我知道大姐姐的事情，只是没往深里想。”

　　周予安执起候枝枝的手看了看：“被迫出去求生？清川侯家，百年世家，就算近些年来没有出相入将之人也不至于落魄到让一个庶出的小姐出去讨生活。你在侯家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又为何会随着你的祖母，母亲以及二姐姐来京城？候家应该无意让你入宫。”

　　候枝枝抿了抿唇：“民女的娘是家里的粗使丫头，是父亲一次酒醉……他们原是不想让民女生下来的，是祖母说，候家不怕多养一个孩子。待民女长大些才明白，大房缺儿子，若娘生下的是个男孩儿，便记到母亲名下，大房这边也能扬眉吐气。若是个女儿，长大了也能有些用处。”

　　“亏得候老夫人是这样想的，你才能活下来，你娘才能有你这么一个女儿。”

　　“是，因为祖母的一句话，民女活下来了。可民女的娘却因为民女的出生在候家备受欺凌，直到民女十三岁，模样长开，他们才对民女母女好了一点儿，但也仅仅只是好了一点儿。别的院儿里都有月银，娘没有，因为她只是个没名没分的粗使丫头。民女是庶女，依着候家的规矩，只能用娘的月钱，可民女的娘没有月钱。我们母女只能自己想办法讨生活。”

　　“看你这双手不像是做小买卖的。”

　　“民女做不了小买卖，民女没有王妃想象的那么能干。”候枝枝低了头：“民女的娘白天要干粗使丫头的活儿，晚上还要去母亲院儿里伺候，只能趁着那些零星的空闲时间做些针线活儿。民女八岁就在候家的厨房里帮忙，没有钱，可以拿走剩饭。十三岁在外头帮人浆洗衣服，偶尔扮做乡下姑娘卖卖花。娘的厨艺很好，尤其是做各种各样的小点心。民女想过开个铺子，可候家不放娘出去，未出阁的女子也不能抛头露面，故，民女没有做过小买卖。”

　　“她们想要你入宫给你大姐做贴身宫女？”

　　候枝枝摇了摇头：“民女粗俗，大字不识一个，祖母和母亲不让民女进宫。”

　　“那她们带着你是……”

　　“祖母和母亲为我选了一门亲事，原是打算等大姐姐入宫之后将我送到那户人家的。如今大姐姐出事了，祖母和母亲……她们应当是顾不上我了。”

　　“你母亲要将你嫁给谁？”

　　“说是户部的一个小吏，叫仲春，姓什么，民女记不得了。”候枝枝攥着手：“这些是民女偷听到的。民女只知他年近五十，半年前丧妻，有一个女儿外嫁了。母亲说这是一门好亲事，既可留在京中享福，又可与大姐相互照应。”

　　“仲春？候家带了个庶女上京，只为嫁给京中上了年纪，丧了妻的小吏。”周予安走到沈崇明跟前，用脚尖儿踢了踢他：“户部的，叫仲春的小吏，年近五十，王爷可有印象？”

　　“一个小吏，本王怎么可能记得。”沈崇明一脸傲娇：“王妃莫急，待本王寻个人问问。”

　　沈崇明寻的那个人是宁国侯府的账房吴先生。周予安代韩红菱整顿宁国侯府，吴先生这段时间跟着她做事，就住在王府里。一个命令下去，吴先生很快就来了。

　　宁国侯府的账房，对这京城里的官吏都是清楚的，尤其是户部的。

　　候枝枝口中的那个仲春全名是华仲春，是户部员外郎，算不得小吏。其它情况与候枝枝说的差不多，年近五十，丧妻，有个女儿外嫁。候家将候枝枝嫁给华仲春估计是为了候家的那个傻儿子。

　　华仲春主管俸饷，只需给那个傻儿子挂个虚名，就能吃穿不愁。

　　若候清清入了宫，做了中宫娘娘，这事儿不算什么。毕竟是皇后娘娘的亲弟弟，就算是个傻子，也是国舅。国舅挂个虚名，领些俸饷，只要数额不是太大，皇上，文武百官，百姓都会睁只眼闭只眼。

　　候家让候枝枝嫁给那个候仲春，不只是为了俸饷，还为了给那个傻儿子铺路，铺一条好好活着的路。

　　“好好活着的路？”候枝枝不解：“什么是好好活着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