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宅门口聚着一堆人，交头接耳，不知在议论什么。沈明往人群里一挤，扯着嗓子道：“干嘛呢？”

　　人群立马散开，沈明这才看到地上躺着一具尸体，一个瘦巴巴的老头儿正对着尸体上下其手。

　　沈明懵了。

　　青天白日的，当众亵渎尸体也就罢了，竟然把尸体摆在他家门前。眼见着周予安下了马车，沈崇明也正往这边瞧，袖子撸起，揪住了那个干巴老头儿。

　　“你谁呀？”

　　老头儿眯着眼睛瞧了瞧沈明，问他：“这宅子是你的？”

　　“是我家公子的，有问题吗？”

　　“这个人认识吗？”老头指着地上的尸体：“听说是从你家出来的。”

　　尸体被水泡过，五官肿胀，依稀是个男的。沈明仔细瞅了瞅，摇头：“不认识！”

　　“真不认识？”老头挑眉，“报案的说此人姓陈，叫陈富贵，是被一个叫沈明的人从宅子里拎出去的。也是这个叫沈明的，托请镇远镖局的人将这个陈富贵送到衙门。”

　　“是有这么回事儿，可他不是陈富贵呀。”沈明一脸懵，扯住旁边那人问：“认识陈富贵吧?你瞅瞅，是他吗？”

　　那人摇头：“陈富贵不长这个样子，老人家怕是认错人了。”

　　老头也懵了。

　　他是燕云镇镇长，一个时辰前接到消息，说是永安河上出了事儿。他带了几个水性好的过去，在河边发现了三个人，其中一个死的，一个半死不活的，还有一个呛了几口水的。他们自称镖师，是镇远镖局的，受沈家的沈明所托，送一个人到县上的府衙。

　　这个人叫陈富贵，是个贩私盐的，据说还牵扯到了别的案子里。

　　从燕云镇到县上有两条路，一条是水路，一条是旱路。

　　考虑到押送的是个犯人，为防路上出事，镖师们避开旱路走水路。

　　他们是早起出发的，河上有雾，视线不是很清楚。沈家没有规定时间，他们也不着急，在船上喝起了小酒。约莫过了一个时辰，河上突然起了一阵风，他们乘坐的船只开始在原地打转。跟着船翻了，几个人都在河上扑腾。

　　三个镖师没有一个是会水的，全靠着船夫救。第一个被救上来的是呛水的那个，第二个是半死不活的，剩下那个死了的是被陈富贵给拖下水的，等船夫找到他时，他已经没了气息，手里攥着陈富贵的衣服。

　　镇长赶到时，除那个呛水的，余下两个都躺在地上。

　　呛水的告诉镇长，船夫跟陈富贵还在河里，让他无论如何把人找到。镇长答应了，安排马车将镖师们送回镖局。

　　镇长的人在河里捞了半天，没找到船夫，只找到了这具被泡得发涨的尸体。

　　镇长以为他是陈富贵，就把他送来了沈家。

　　沈家大门紧闭，镇长没办法，就想看看陈富贵身上有没有别的东西，刚动手，沈明到了。

　　过程清楚了，麻烦来了。

　　这人不是陈富贵，是谁？

　　陈富贵去哪儿了？那个搭救陈富贵的船夫又去哪儿了？

　　船是怎么翻的，是意外还是人为？

　　船夫真的只是船夫吗?

　　为了弄清楚这些，沈崇明找人绘制了船夫，陈富贵以及浮尸的画像，将这些画像粘贴在镇中各处。等了一夜，直到第二天下午才有消息传来，说死者是城东棺材铺老板家的上门女婿。

　　沈明找到棺材铺，棺材铺老板一头懵，说他那个上门女婿回家探亲去了。

　　棺材铺老板姓姜，叫姜未名，生了个女儿叫姜小环。因家里是开棺材铺的，外人觉得晦气，无人上门提亲。在姜小环十八岁那年，姜未名给她招了个上门女婿。

　　这个女婿就是镇长从永安河里打捞上来的那具男尸。

　　他叫陈阿三，母亲是仙雾村人，六岁那年被卖到了隔壁的仙霞村做童养媳。陈阿三排行老三，上面还有一个哥哥跟一个姐姐。仙霞村与仙雾村一样，都是穷得叮当响的小村子，村里娶亲困难，陈阿三的嫂子是用姐姐换的，到了他这里，只能给人做上门女婿。

　　陈阿三运气不错，入赘到了姜家。

　　一个女婿半个儿，姜家从未亏待过陈阿三。不光手把手的教他打制棺材，还让他跟着学做生意。昨日是陈阿三母亲的生辰，他一早就回去了，说好了今日天黑前回来。没曾想回来的是一具尸体。

　　当周予安问起陈阿三与陈富贵的关系时，姜未名摇了摇头。

　　“阿三他娘是被卖到仙霞村的，这仙霞村跟仙雾村虽说是隔壁，但这个隔壁跟镇上的不一样，两个村子之间隔着好几座大山。按照仙霞村的规矩，童养媳是不能回娘家的，从被卖的那天起，就算是夫家的人了。故而陈阿三从未去过仙雾村，也没见过自己的外祖父母，跟陈富贵也没什么往来。”

　　“陈富贵贩私盐的事儿我们听过，可我们铺子里是不买私盐的，我们的盐都是人家送的。”姜未名解释着：“我们有些老主顾，是外地的，知道咱们镇子上的盐贵，来买棺材的时候都会带一些。我们家里人口少，口味清淡，吃的盐不多，也就用不着买了。”

　　听说陈阿三死了，姜小环大着肚子从后堂走出来。

　　她快要生了，孩子的爹爹没了，她不知道该如何跟肚子里的孩子交代。

　　为弄清楚陈阿三的死因以及永安河上沉船的原因，周予安与沈崇明决定暂不回京，走水路去一趟仙霞村。

　　仙霞村比着仙雾村更靠山里，马车不能进山，两人未带沈明骑马而行，同时安排沈明再去仙雾村。倘若陈富贵没死，他极有可能潜回村里。

　　仙雾村消息闭塞，陈富贵又被他们抓了，陈家出事的事情还没传到他的耳朵里，依着他的脾气，极有可能返回村中与嫣红商量。只要陈富贵回去了，他们就能瓮中捉鳖，通过陈富贵，找到隐藏在他背后的那股势力。

　　周予安他们乘坐的是小船，经过事发地时，看见了飘在河面上的东西。周予安示意船夫用船桨将东西拉了过来。两块断裂的船板，看厚度应该是船舱上的。

　　“这船板像是被内力震断的。”周予安把船板递给沈崇明：“你功夫好，若你在船上，能瞒着镖师做到这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