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予安决定跟秦方去看看他这个二叔秦中，他是目前唯一一个最贴近凶手特征的人，至于他的伤，或许是真的，或许是假的，周予安要亲自看过才知道。

　　受害者这边，周予安也找到了一些线索。

　　死者另外一只手的指甲完好，虽被煮过，但在其小尾指上却留下了线索。其一，染过指甲。其二，指腹少了一小块儿肉。结合死者的性别年龄，应该能确认其身份。

　　县衙里的衙役和捕快们分为两拨，衙役们根据周予安提供的线索在云州城内寻找死者，捕快则跟随周予安和秦方去寺庙附近找秦中。

　　云州城虽是城镇，但北狄的城镇与大晋的无法相比。白日里看着还算热闹，到了夜里冷冷清清。马车刚到镇子口，就看见抱琴提着一盏灯笼站在那里。

　　秦方见状，欲下去询问，被周予安伸手拦住。

　　“她是我表妹，是来云州城寻我的。”

　　“表妹？”秦方盯着抱琴看：“长得跟姑娘你可是没一点儿相似。”

　　“我随我母亲，她随她父亲，自然是不相像的。”周予安唤抱琴上车，并为其二人做了介绍。

　　抱琴并不拘谨，见到吃的越发开朗，很快就跟坐在马车上的秦方以及骑马跟在后头的那些捕快们打成了一片。

　　跟周予安一样，抱琴说的是北狄话，话音里带着一些没有刻意去掩饰的大晋口音。秦方并不觉得奇怪，云州城靠近两国边界，商贸往来频繁，大晋人说北狄话，北狄人说大晋话都是极其平常的事情。在往前数，这云州城还曾是大晋的属镇，只不过现在又归了北狄管。

　　老百姓并不在乎这块儿土地是谁的，他们只在乎自己的左邻右舍是谁，是不是个踏踏实实过日子的。

　　秦方说的那个寺院坐落在云州城东边，那也是整个云州城里最荒凉的地方。

　　跟大晋的寺院里普遍供佛祖，供菩萨不同，北狄这座寺庙里供得是个凶巴巴的，不知什么来历的神。寺庙香火不盛，来祭拜的多是像秦中那样的人。奇怪的是，这寺庙里的僧人吃的，用的却是极好。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间寺庙背后定然藏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寺院旁边有个小院，但这个旁边非彼旁边，事实上，它跟寺院之间还隔着一座小山。

　　小院的来历已经说不清了，有人说它原是跟寺院是一体的，是供那些来寺院进香的香客们暂住的，由于寺中香火清冷，僧人将这小院搁置后卖了。也有人说这小院与寺庙无关，乃是某位大将军的私宅。大将军自觉杀孽太多，就在寺院旁建了个院子，日日听讼经文，以求内心平和。后来，将军阵亡，小院就成了荒宅，无人打理。

　　抱琴正在掰核桃，听见这话问了句：“这将军就没有后人吗？”

　　秦方想了一阵儿回答道：“应该是没有后人吧！反正这院子被我二叔给买了。喏，到了，就门前挂灯笼的那个。”

　　黑漆漆的院子，这是周予安步下马车后对这处院子的第一印象。

　　院门关着，敲了许久，才有人将门从里面打开。

　　“姑娘，这就是我跟您说的那个，在院子里照顾我二叔的。”秦方拍了拍那孩子的肩：“小海，我二叔睡了没？”

　　小海看了周予安一眼，摇头。

　　“没睡就好，我请了位大夫过来给他瞧病。”

　　“大夫？”听到这两个字，小海将目光聚到周予安脸上：“这位姑娘吗？”

　　“别看周姑娘年轻，神医。”秦方搂着小海的肩膀：“跟我说说，我二叔他最近有没有对你发脾气？他要是骂你，我就帮你骂回去。”

　　不知小海说了什么，只听秦方长叹一声，说了句：“你这孩子就是实心眼儿。”

　　抱琴走到周予安跟前，悄声道：“那孩子走路没声音，怕是个会功夫的。”

　　方才敲门时周予安就觉察出来了，在小海开门之前，她没有听到任何声音。除此外，她还注意到了抱琴没有注意到的地方——血腥气，夹杂在浓郁药味儿里的血腥气。

　　院子很大，没种什么东西，看着有些荒凉。从前院过来，一路数着，大概有十几个房间，但只有两间是亮着灯的。灯光不亮，昏昏暗暗，在这浓重的夜里显得有些诡异。

　　临近屋子时，那个叫小海的孩子扭过头来看着周予安。

　　待小海进屋后，抱琴用胳膊轻轻碰了碰她：“那孩子的眼神好奇怪，就像冰湖里飘着一朵花，还是红色的那种。”

　　“那是猎物看向同类的眼神。”周予安侧身，看着像是跟抱琴咬耳朵，然她说的每一句话都让抱琴觉得心悸：“待会儿我跟秦方进去，你寻个机会将这屋前房后查一遍，注意闻那些有臭味儿的地方。”

　　抱琴瞄了眼周边的捕快：“他们怎么办？知道了，我就说我去方便，他们这些大男人总不能跟着我吧。”

　　未等周予安回答，门开了条细缝，小海从里头探出半个身子来：“进来吧！”

　　常年卧床的人，屋子里除了药味儿没有别的味道，要嘛秦中没有瘫痪，只是装病，要嘛如同秦方所说，小海将他照顾的很好。

　　来到床前，秦方正跟秦中说话，十句里头，有九句半都是秦方说的。

　　“周姑娘，麻烦你帮我二叔看一下。”

　　说罢，用手一拽，就把周予安拽到了跟前。

　　秦方没有说谎，秦中的确瘫痪了，且比他说的还要严重。他不是脖子以下不能动弹，而是连脖子都不能动弹。导致他瘫痪的并非秦方所说的马车侧翻，而是他的脊柱被人掐断了。

　　听到这个结论，秦中的眼睛睁大了，小海用一种难以名状地眼神看着她，秦方则原地跳起来。

　　“你说什么？我二叔的脊柱被人掐断了？怎么掐的，用手吗？”秦方看着自己的手：“这要怎么掐啊？”

　　秦中声音沙哑，叫了秦方的名字。

　　秦方回过神儿来，扑到秦中跟前：“二叔，您跟我说实话，您这脊柱真是被人掐断的？”

　　秦中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问她：“这姑娘是你从哪儿找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