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周予安以西凉郡主的身份嫁入王府前，府里的一应事务都是由崔婉莹帮着处理的。当时王爷与执剑重伤，心腹只剩下照看他的研书，而研书不善管理府中事务，尤其是不好插手后宅里的事情。
崔婉莹怀揣太后懿旨，在没有王爷明说的情况下，众人对她的吩咐不敢不从。
崔婉莹入府前，木炭采购这一块儿一直都是按照王爷从前的吩咐，崔婉莹插手后，将采买木炭的规格从原来只购买上等炭和中等炭变成了上等炭少量采购，中等炭和下等炭适量采购。什么是适量？适量是根据崔婉莹拨下来的银子决定。
同样是一百两银子，王爷跟前王妃只要求你采买值一百两银子的上等炭，至于是十斤还是五十斤根据当年木炭的价钱来定，只要不弄虚作假，不以次充好，王爷与前王妃不会说什么。
崔侧妃不同，她给你一百两银子让你买足够王府里用一冬天的炭。怎么买？买不了，只能以次充好，鱼目混珠。崔侧妃不在乎木炭的品质，也不在乎这些木炭好不好用，只在乎钱，怎么省钱怎么来。
为了让王爷用上最好的炭，柳婶儿跟她的丈夫私下补贴了不少。王爷有伤在身，他们不愿意因为这些事情去叨扰王爷，木炭的事情也就没几个人知道。
柳婶儿告诉周予安，这上等炭是在从前的炭行买的，品质与之前的一样，采买前后都是验过的，没毒。中等炭和下等炭是在崔侧妃指定的炭行买的，价格比别的地方便宜，是直接送到府里来的。
一个眼神，研书带人去了炭行。
一日后，负责查探躯干的人也有了线索。
那名缺了身子的死刑犯住在龙王庙里。
这龙王庙与京城内别的庙宇不同，它是由信徒自个儿出钱建的，前面是庙，后面是家。出钱的这户人家姓韩，已故家主叫韩亮，幼年时曾失足落入水中，被一条水蛇给救了。这水蛇救人的事情是韩亮自己说的，韩家没有人见过那条蛇，河岸两侧的百姓也没有见过，不排除是这个韩亮落水后产生的幻觉。
韩亮有些经商的天分，靠着做布匹生意发家，在二十五岁那年建了这座龙王庙。他娶妻很晚，直到三十岁才娶了那位韩夫人。韩夫人出身于烟花柳巷，据说她的娘亲曾是花魁，但她容貌一般，之所以得韩亮喜欢是因为她性子柔顺，看起来不像是那种在烟花柳巷里讨生活的女子。
与别的夫人比起来，这位韩夫人乐善好施，不喜张扬，擅厨艺，特别会把控人心，连京城里那些天不怕地不怕的混混到了她跟前都是细声细语的。这个女人，绝不像她表面上表现出来的那么简单。
“简不简单查一查就知道了。”
“花楼被大火焚烧，起火时间是在辰时，那个时间，花楼里的人都在休息，门窗从里面锁死，二十八人无一逃生。韩夫人的丈夫韩亮于多年前病故，知道韩夫人往事的怕是没有了。”
“换个思路。”周予安勾勾手指，笑道：“我看过那个死刑犯的卷宗，卷宗里说他劫过一批官银，然直到他被捕，都没找到那批官银的下落。官银是在红枫林失踪的，红枫林旁边有条河，当地人叫它两界河。河对面就是韩家庄，韩亮刚好姓韩，是巧合吗？”
“王妃怀疑韩亮跟那件事有关？”
“查查也无妨，算是个调查方向。”周予安侧着头：“韩亮与那个人年纪相仿，不排除两个人之间就认识。查一查这个韩亮的来历，看看他的祖籍是不是韩家庄。核对一下官银被劫，韩亮做买卖建庙以及花楼失火的时间。”
“韩夫人那边？”
“在没有证据之前，派人盯着她。”周矛安思忖下：“那龙王庙里是不是有口水井？”
“王妃怎么知道？”研书说：“龙王庙里有口锁龙井，井口被石头覆盖，有一条胳膊粗的铁链通到井下。信徒祭拜时，听见过类似龙吟的声音，他们怀疑韩亮当年遇到的不是蛇，而是龙。龙救了韩亮，韩亮为龙建井，建庙，让龙享受人间的香火供奉。”
“龙？”周予安蘸着茶水画出龙的样子：“你相信这个世上有龙吗？”
“不相信，毕竟千百年来从未有人遇见过，但蛇是真实存在的，那锁龙井里锁着的兴许是条蛇。”研书皱眉：“我与王爷曾率兵猎杀过一条大蛇，那条蛇吞食了两个七岁左右的孩子。属下不敢想，倘若那条蛇没有被我们猎杀，再活个几百年，可不就成祸害了吗？”
“打个赌如何，我赌那口井里锁的既不是龙，也不是蛇，而是官府找了多年都找不到的那批官银。”周予安把画出来的那条龙抹掉：“那个人死了，身首异处，死因极有可能与那批失踪的官银有关。官银还在龙王庙，但她一定会想办法将它们转移出去。”
“天黑之后，属下想办法去探一探。”
“不用，等她自己露出马脚。”周予安伸了个懒腰：“眼下最重要的是收集证据！”
“说到证据，属下已经去过杏花楼了，在杏花楼的后厨里找到了剩下的砒霜。问过后厨里的伙计，后厨里少了一个麻袋，应该就是装死者的那个。议事厅被清理过，没有发现血迹，但根据崔十三的交代，他们抛尸的时候，麻袋里没有那颗头。”
“不是同一个凶手，那颗头是有人放进去的。”周予安捏着太阳穴：“是谁放进去的呢？韩夫人？韩夫人背后的人？为何要将这颗头放进去，难不成是在提醒我们？茶楼掌柜呢？我要见他。”
研书刚把脚跨出去就又收了回来。
崔婉莹来了，带着她院子里的丫鬟。丫鬟们抬着两个箱子，从面部表情判断，箱子很重。小兰特意慢了半步，用口型提醒研书。研书看明白了，她说的是木炭。
崔婉莹行事出人意料，没等研书开口直接在门口跪下：“妾身崔婉莹特来向王妃请罪！”
崔婉莹今日穿得是一套淡绿色的衣服，面料素净，与她往日的穿衣风格大为不同。发髻也很简单，只用了一根低调的银簪束着。妆容很淡，显得脸上有几分病容。
这个崔婉莹是有备而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