示意青鸾将崔婉莹扶起，周予安故作疑惑道：“妹妹这是做什么？台阶上跪着多难受啊，要不……”
崔婉莹刚要起身，就听周予安说：“到屋里跪着吧，屋里有毯子。”
崔婉莹动作一僵，脸色一白，眼中快速划过一抹阴狠，低声道：“妹妹自知犯了大错，跪在外面就好，姐姐不必心疼我，这都是妹妹应得的。”
周予安眯起双眼，捕捉到崔婉莹眼中快速滑过的狠厉，心中冷笑，面色不变。
“瞧妹妹说的，妹妹喜欢在外跪着姐姐就不勉强了。青鸾，给侧妃娘娘拿一个蒲团，省得王爷看见了心疼。”
崔婉莹心里恨得不行，还要装出一副逆来顺受，善解人意的模样。
“谢姐姐赏的蒲团！姐姐放心，妹妹不会在王爷跟前说什么的。”
周予安心想，你说他也不信啊，他只会惯着我。
瞥了眼搁在院子里的那两箱子炭，周予安不想再跟崔婉莹演戏，切入正题。
“这跪的时间长了对膝盖不好，妹妹长话短说，莫要折腾自己。”
“姐姐，妹妹不是有心的。”崔婉莹的眼泪说掉就掉，整个人趴在地上：“妹妹是真不知道这批炭有问题。姐姐才刚进府，不知道这府里的情况。自打王爷重伤，这府里的开销一日比一日大，木炭这东西虽说少不了，却也不像柴米油盐那样少不得半分。妹妹也是想着为王爷分担，这才让他们去寻些便宜的炭。”
“妹妹在说什么，姐姐怎么听不懂。”周予安抿了口茶：“妹妹说王府里的炭有问题？这炭有没有问题，妹妹是怎么知道的？”
“姐姐不是去过炭房了？”崔婉莹的脸色变得难堪起来，她死死地咬住嘴唇，过了许久才缓声道：“姐姐莫不是忘了，柳叔出事儿，柳婶儿第一个找的就是妹妹。”
崔婉莹往研书那儿看了眼：“王爷去炭房时妹妹也在，听到了研书与王爷说的话。研书说柳叔是被毒死的。”
“还有这回事儿呢？”周予安勾起唇角：“只听说府里出了事儿，没想到还是一桩人命官司，难怪这两日都没见到王爷。这柳叔被毒死与妹妹抬来的这些木炭又有什么关系？”
“姐姐不知道？研书他没有跟姐姐说吗？”崔婉莹抬头，目光落到周予安身上，猜测着她方才说的这番话里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周予安一脸坦然，微微欠了欠身，看着崔婉莹的眼睛道：“不知道，王爷从未与我说过。至于研书，他是代王爷来传话的。”
“传话？传什么话？”崔婉莹莫名的有些紧张。
“薄王殿下要离京了，宫里准备了送别宴，王爷吩咐我来找王妃，询问一下薄王殿下的口味。”研书看都没看崔婉莹：“另外，宫宴是要王爷与王妃一起参加的。王妃之前是西凉郡主，不必遵循我大晋的宫廷礼仪。如今是长宁王府的王妃，有些必要的礼仪需得提前知晓。至于崔侧妃说的那件事情，王爷是瞒着王妃的。薄王殿下说了，王妃胆子小，听不得这些吓人的东西，王爷他不敢让王妃知道。”
崔婉莹咬紧牙关，心说她哪里胆子小，她方才说了半天，她那脸色变都没变。
目光落到周予安身上，崔婉莹多了几分审视。
这位西凉郡主，不简单，以后还得小心应付。
“知道研书不是为炭房的事情来的，妹妹这颗悬着的心总该放下了吧。”周予安举着茶杯走到崔婉莹跟前。崔婉莹以为她是来扶自己的，谁知她撩起裙摆坐在了门槛上，鞋尖儿刚好对着崔婉莹：“方才说到哪里了？柳婶儿，人命官司，木炭，这究竟是什么回事儿？与侧妃妹妹你又有什么关系？好端端的，妹妹怎会来找我请罪？”
“此事说来话长。”
“今日无事儿，妹妹慢慢说，不急。”周予安将茶杯递给青鸾：“找些干果来。”
干果？
这是把她当成说书的了？
崔婉莹恨恨地咬了咬牙，将这笔账记在了心里。
“得知柳叔是被毒死的，妹妹便着人私下调查，想着为王爷和姐姐分担分担。柳叔行事规矩，除了帮府里采买东西外，深入简出。府里的人都是王爷精心挑出来的，断不会在府里下毒害人。可若不是在府里中的毒，柳叔这毒是从哪里来的？”
崔婉莹揉了下膝盖，见周予安没有说话，稍稍侧了侧身子。
“妹妹让人查了柳叔这几日的行程，确认柳叔只去过木炭行，这毒兴许是在木炭行里误服的。”
“误服？妹妹这话姐姐该如何理解？”
“说出来姐姐可能不信，那毒是下在酒水里的，酒是送给炭行掌柜的。”崔婉莹低着头：“这家炭行的掌柜特别实在，讲究的是薄利多销。买卖好了，自然遭人嫉恨，从前只是联和别的炭行打压他家生意，没想到他们竟敢下毒害人。”
“照妹妹这么说，柳叔是遭了无妄之灾，是替人赴死的？”
“是！王府里采购的木炭数量大，柳叔成了那掌柜眼里的贵人。他特意摆了一桌酒菜招待柳叔，其中就有那壶旁人送来的毒酒。那酒掌柜的也喝了，只是喝得没有柳叔多，眼下还在救治中。姐姐若是不信，可让研书去那炭行里问问。”
崔婉莹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纸上写着炭行的详细地址。
“既然这毒是下在酒里的，妹妹干嘛将这些炭搬来？妹妹是想告诉我，炭行里的人将有毒的酒泼在了这些木炭上？”
“王妃姐姐将那些人想得过于善良了，他们不止在掌柜的酒水里下毒，还买通了炭行里的伙计在这些木炭上做手脚。幸好妹妹想到了这些木炭，幸好妹妹让人查了查，幸好这些有毒的木炭还没有用，否则妹妹真是万死难辞其咎。”
“此事与妹妹无关，妹妹无需自责。”周予安将跪在地上的崔婉莹扶起来：“此事既与炭行有关，又牵扯到我长宁王府的一条人命，报官，让京兆府衙门处理。至于这些有毒的木炭，将管家处理。”
“姐姐不怪我？”
“怪你做什么？”周予安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漫不经心道：“这毒又不是妹妹你下的，怪谁也不能怪妹妹不是？”
这话表面上听着似乎没什么问题，仔细琢磨又像是话里有话。崔婉莹偏头，看着周予安的脸，想要从那明艳动人的五官里寻出一些蛛丝马迹。然而，她瞅了半天，却什么都没瞧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