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男一女入住客栈,男的被杀,女的中邪,客栈里的人利益熏心,不仅没有报案,反而联合起来将他们的财物据为己有。为防走漏消息,引来官府追查,他们将无头男尸埋在了山后的密林里。没过多久,那具尸体就失踪了。
“失踪了?尸体还能长腿自己跑?”
“我们也是那么想的,寻思着他可能是被山里的什么东西叼走了,直到有人在镇子上看到了他。”
店小二吞了口唾沫,眼睛里流露出一丝丝恐惧。
第一个见到无头鬼的是郭阿婆的儿子,他是个裁缝,铺子开在镇西口。由于手艺好,镇子上的人都喜欢找他做衣服。
那是那个人死后的第十四天,天气依旧炎热,郭裁缝在铺子里忙到很晚才关门休息。自打他媳妇儿走了之后,他就很少回家里住,一年里有大半时间是住在铺子里的。
天热,窗户开着,有丝丝凉风从街上刮过来。
郭裁缝脱了衣裳,低头把油灯吹了。刚吹灭,就看见桌上有个晃动的影子。
洪山镇民风淳朴,几乎夜不闭户,可哪个地方都有那么一两个手脚不干净的。郭裁缝慢慢向后移,准备将那个小贼一举拿下。对方有恃无恐,根本没有避让的意思,让郭裁缝抓了个正着。
对方的胳膊冰凉,还带着一股子说不出的臭味儿。
郭裁缝紧闭呼吸,眯着眼睛想看清楚他是谁。昏沉的月光下,只有一个血糊糊的脖子,那脖子上还有蛆虫在扭动。
郭裁缝吓得腿软,他认出来了,是那个无头男尸。
那东西倒没伤害他,只在屋里摸索了一阵儿就出去了。
等郭裁缝缓过来仔细检查时,发现搁在床头的那个针线笸箩不见了。
他想到老人们讲过的故事,无头鬼是世间最可怜的鬼。因为没头,没办法转世投胎,只能留在人间四处寻找。
郭裁缝后知后觉,吓出一身冷汗,自那天之后再没敢开窗睡觉。
除了郭裁缝,镇上的更夫也见过那个无头鬼,但他只是远远地瞧了眼。等他鼓起勇气,走到无头鬼出现的地方时,早已经没了无头鬼的影子。
镇子上出事后,大家都说,是那个客商回来复仇了。
“报仇?人是你们杀的?”
“不不不,不是我们杀的,我们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杀人吶。”店小二摆着手:“起码那个时候还不敢,我们只是藏了他的东西,还把他带来的那一箱子钱都给分了。”
“一箱子钱?”
“一箱子,满满的一箱,除了金银玉器还有些字画什么的。”
“难怪你们会见财起意,换了是我,未必忍得住。”周予安打着哈欠:“距离你们那个三月之期还有多久?”
“三天,不,不到三天了。”店小二伸着手:“过了明天,就到了他跟我们约定的那个时间。我们还差二十两银子,见三位像是有钱的,这才想着从三位身上拿。我们只谋财不害命,过往的那些商客也都安然无恙。”
“安然无恙?”
“真的无恙!”店小二又急了:“我们只拿一部分的钱,那些钱对于商客们来说微不足道。还有,我们在热水里加了些东西,那东西会让他们做噩梦,以为我们这个客栈不干净。待他们醒来,只会匆忙离开根本不会注意自己行囊里的东西少了。等他们知道东西少的时候,人已经离开了,犯不着为那点儿银子再回来。就算回来了,咱们也可以不认。”
“姑且相信你说的话。”周予安绕着店小二转了一圈儿:“二十两银子我可以借给你!另外,我师傅精通医术,可以帮镇子上的村民免费看诊。只一条,在你刚才说的那些事情里,没有任何欺瞒我们的地方。”
店小二的眼珠子转了下。
“有件事,不知道跟这个有没有关系。”
“有没有关系我们自己判断,你只管说就是了。”
店小二连着吞了几口唾沫,犹犹豫豫,结结巴巴道:“我们镇上犯病的那些人,跟他们之前所做的一些恶事有关。”
“说来听听。”
周予安先是给宋鹤青搬了张凳子,跟着又给她的三师兄搬了一张,三师兄没坐,将那张凳子让给了她,并且随手从怀里掏出一包糖炒栗子来。
“师傅给你留的,少吃点儿,对孩子不好。”
店小二讲了四件事,分别对应了前面的四个人。
染布坊的陈掌柜不像他表面上的那般爱鸟,他喜欢用各种各样的鸟做食物。还有他的夫人,年少时因为家中贫困冻伤了手,听说麻雀脑子能治冻伤,每年冬天都要杀死很多麻雀。
最终,陈掌柜变成了火炉上的食物,而他的夫人皮肤发生病变,成了奇痒无比的老榆树皮。
第二个,李家长子,也就是店小二的兄长,他的病也跟他当年做过的一件事有关。
李家长子十六岁时与镇上的一个姑娘私定终身,姑娘腹中有了他的孩子。依照规矩,李家只需要上门提亲,待姑娘应允后将姑娘娶进门,静等孩子出生即可。李家长子移情别恋,他不仅不承认和那个姑娘的关系,还不承认姑娘腹中的孩子是他的。
姑娘伤心欲绝,挺着大肚子在李家门口等了多日终于等到他。姑娘苦苦哀求,李家长子翻脸无情,推搡中,姑娘的头磕到了旁边的石头上。
姑娘无碍,死里逃生,肚子里的孩子没了。
自那之后,姑娘就变得疯疯癫癫,逢人就叫李公子,还掀起自己的衣裳给人看孩子。
在李家长子与人成亲那天,姑娘突然清醒过来,在当初他们见面的那个林子里上吊自杀了。
姑娘死后,李家长子常有噩梦,婚后多年无儿无女。
“如此说来倒真像是他的报应。”周予安摸着下巴:“那个郭阿婆的腿疼又有什么说法?”
“她原是有个儿媳妇的,郭阿婆瞧不上她,认为她配不上自己的儿子,总是找理由打骂。打在别处容易被人看见,打在腿上可以用长裤遮掩。郭阿婆的儿媳妇忍了几年,实在忍不住就跟一个过路的商客走了。郭阿婆打自己的那根竹片就是她当初拿来打她儿媳妇的。”
“这郭阿婆也这是奇怪,儿媳妇再不好也是跟她儿子过的,她儿子满意就行,她一个当婆婆的瞎掺和什么。这下好了,儿媳妇没了,儿子不回家,老郭家的香火是彻底断在她手里了。”
“谁说不是呢?用我娘的话说,这老天爷是长着眼睛的。”店小二抬头看天:“只要镇子上的人能好,我们几个愿意接受官府的审判,是杀是刮,我们绝不喊冤。”